彭运生谈艺录(172)
说“互文见义” “花径不曾缘客扫,柴门今始为君开”,这是杜甫的诗句,这两句诗的含义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而今始为君扫,柴门不曾为客开而今始为君开。这属于所谓“互文见义”。互文见义的目的当是实现语言的俭省,更是增加语义理解的难度。 “碧知湖外草,红见海东云”,这也是杜甫的诗句,其含义当是:看见湖外的碧就知道那里有草,看见海东的红就知道那里有云。这也属于互文见义。 不过,“碧知湖外草,红见海东云”不是普通的互文见义。这两句诗可以让人沉醉,因为其中有这样的言外之意:“碧”是在与我们有相当距离的“湖外”,而碧总是某个东西的碧,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因为距离比较远,我们的眼睛就可能看不清那个东西,这样,想要知道远方的东西是什么,我们需要推测。推测需要我们有相关的知识——某种碧是某种草所特有的颜色;在知识的基础上,我们还需要有推理能力——我们看见了湖外的某种碧,所以,湖外存在与之相对应的某种草。“推测”受到了隐秘的肯定。 或许,杜甫这两句诗应该被压缩成“见碧即知湖外草”,换言之,“红见海东云”中只有“见”这个字才是有意义的。湖外那个碧色的东西是不是草,是我们推测出来的,而海东那个红色的东西是不是云却用不着我们去推测,眼睛看一看就知晓了。 灵感为杜甫带来了“见碧即知湖外草”,写对偶这种近乎本能的冲动,却让杜甫想起了“海东云”以与“湖外草”相对,想起了“红”以与“碧”相对;对“互文见义”的爱好终于支配杜甫把“见”字拆卸下来,一个对偶就成了。 明快而有力的“见碧即知湖外草”,杜甫硬是给弄成了“碧知湖外草,红见海东云”,这实际上是损害了真正的光辉灿烂。能让读者感觉到诗人追求技巧、耍弄技巧的地方,归根结底是令人不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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