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变天目茶碗(15) 说到茶,就不能不提“茶圣”陆羽和“茶仙”卢仝。
陆羽烹茶图(元末明初 赵原) 喜欢喝茶的茶客,很多人都知道“茶圣”陆羽,知道“茶仙”卢仝的人则不多。 陆羽(733-804年),唐朝复州竟陵(今湖北天门市)人。其实733年不是陆羽的出生年,竟陵也不是他的出生地,陆羽在两、三岁时被遗弃,竟陵龙盖寺方丈智积禅师在西湖之滨将其拾得,733年是智积禅师拾得陆羽那年。陆羽虽贵为“茶圣”,小时候也是一个苦命孩儿。 陆羽长大后成为品茶名家,有《茶经》三卷传世。 品茶,茶、水、器,缺一不可,无佳不欢。有句老话,“虎跑水,龙井茶”,说的就是龙井茶要用虎跑水沏来才尽显精彩。 话说唐代宗时李秀卿出任湖州刺史,路经维扬,遇到陆羽。李秀卿早闻陆羽大名,十分倾慕,相聚甚欢。当他们的船泊于扬子江边准备吃饭时,李秀卿说:“陆君善于茶,盖天下闻名矣。况扬子南零水又殊绝。今日二妙千载一遇,何旷之乎!”陆羽欣然应允。于是李秀卿令谨慎可靠的军士携瓶操舟,深入扬子江南零取水,陆羽准备好茶具相候。不一会儿,水取来了。陆羽以杓扬其水,说:“江则江矣。非南零者,似临岸之水。”军士说:“某棹舟深入,见者累百,敢虚绐乎?”陆羽不言语,让他端起盆,把水倒入另一盆中,倒及一半时,又以杓扬之,说:“自此南零者矣。”兵士惊吓不已,跪地请罪,“某自南零赍至岸,舟荡覆半,惧其鲜,挹岸水增之。处士之鉴,神鉴也,其敢隐焉!”李秀卿和宾客都大为惊叹,李秀卿问陆羽:“既如是,所经历处之水,优劣精可判矣。”陆羽说:“楚水第一,晋水最下。” 庐山康王谷水帘水第一、 无锡惠山石泉水第二、 蕲州兰溪石下水第三、 峡州扇子山下石泉水第四、 苏州虎丘寺石泉水第五、 庐山招贤寺下方桥潭水第六、 扬子江南零水第七、 洪州西山西东瀑布水第八、 唐州桐柏县淮水源第九、 庐山龙池山岭水第十、 丹阳观音寺水第十一、 扬州大明寺水第十二、 汉江金州上游中零水第十三、 归州王虚洞下香溪水第十四、 商州武关西洛水第十五、 吴淞江水第十六、 天台山西南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 郴州圆泉水第十八、 桐庐严陵滩水第十九、 雪水第二十。 陆羽鄙夷权贵,不重财富,热爱自然,一生工於詩文,惟传世不多。《全唐诗》中载有陆羽一首诗,诗曰: 不羡黄金罍, 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 不羡暮登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 曾向竟凌城下来。 说了“茶圣”陆羽,再说说“茶仙”卢仝。
卢仝烹茶图(宋末元初 钱选) 卢仝(795-835年),唐代诗人,初唐四杰卢照邻(约636-约680年)嫡系子孙。出生于河南济源市武山镇思礼村。少有才名,未满20岁便隐居嵩山少室山,自号玉川子。家中贫困,只有图书堆积满室。后居洛阳,只有破屋数间,一奴长须,不裹头,一婢赤脚,老而无齿,家中靠邻僧送米度日。刻苦读书,博览经史,工诗精文,不愿仕进。性格“高古介僻,所见不凡近”,狷介类孟郊,雄豪之气近韩愈,韩孟诗派重要人物。 卢仝好茶成癖,著有《茶谱》,与陆羽的《茶经》齐名。诗风浪漫且奇诡险怪,人称“卢仝体”,有《玉川子诗集》,存诗103首。他的《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诗,传唱千年而不衰,其中的“七碗茶诗”之吟,最为脍炙人口。 唐元和四年,家住河南孟州的河南令韩愈与河南济源的卢仝一起游河南的沁园。两人与艺妓坐饮,歌舞一阵,便唤侍女上茶。唐时的河南人只喝当地的菊花茶和冬凌茶。卢仝虽也是河南人,毕竟为“茶仙”,龙井、毛尖无所不用,所以菊花茶虽然淳和甘甜,却缺少清苦之美,因此大为不快。韩愈是来这里的常客,对竹林植物甚是了解,就带卢仝在竹林里采摘了一些竹串子,建议将其泡茶试饮。结果竹串子未经泡制,泡出的茶苦涩有余,清香不足,卢仝很是苦恼。片刻之后,卢仝突然提议出去看泉,韩愈不解其意,跟在后边。只见卢仝每到一泉,捧水就喝,结果五十五泉看完,肚子喝的鼓胀,逗韩愈捧腹大笑。稍后,卢仝让侍女将桃花泉水盛起,再次烹煮,让韩愈酌饮。韩愈品后,顿解其意,不禁乐道:“甘苦相济,清雅漫延,别有滋味,好茶、好茶!”原来,竹串子的药理,就是生津和血,清热去火,和肺解毒,加上桃花泉的甘甜和矿物成份的药化反应,竹串子茶变得柔绵、清心、益脾、养神,成为上佳饮品。 以后的日子,韩、卢二人常邀张籍、孟郊、贾岛等朋友多次来桃花泉煮饮,歌赋词呤,留下了很多佳话和诗篇。 唐元和六年,卢仝收到好友谏议大夫孟简寄送来的茶叶,又邀韩愈,贾岛等人在桃花泉煮饮时,著名的“七碗茶歌”就此产生。卢仝的茶歌所表达的饮茶感受,不仅仅是口腹之欲,而且醒神益体,净化灵魂,激发文思,凝聚万象,制造了一个妙不可言的境界。 《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 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 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 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 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 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 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 至尊之余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 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 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颠崖受辛苦。 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七碗茶歌》是《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中的第三部分,也是最精彩的部分,它写出了品饮新茶给人的美妙意境:第一碗喉吻润,第二碗帮人赶走孤闷;第三碗就开始反复思索,心中只有道了;第四碗,平生不平的事都能抛到九霄云外,表达了茶人超凡脱俗的宽大胸怀;喝到第七碗时,已两腋生风,欲乘清风归去,到人间仙境蓬莱山上。一杯清茶,让诗人润喉、除烦、泼墨挥毫,并生出羽化成仙的美境。写出了茶之美妙。茶对他来说,不只是一种口腹之饮,茶似乎给他创造了一片广阔的精神世界,将喝茶提高到了一种非凡的境界,专心的喝茶竟可以不记世俗,抛却名利,羽化登仙。 茶的功效,和卢仝对饮茶的审美愉悦,在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人以诗名,诗则又以茶名也。 曹雪芹在《红楼梦》第四十一回里写宝玉等人在妙玉的栊翠庵里喝茶,妙玉说:一杯为品,二杯解渴,三杯饮牛。--老曹要和“茶仙”唱对台戏了。 卢仝的《茶歌》自宋以来,几乎成了人们吟唱茶的典故。诗人骚客嗜茶擅烹,每每与“卢仝”、“玉川”相比:“一瓯瑟瑟散轻蕊,品题谁比玉川子”(清朝汪巢林)。品茶赏泉兴味酣然,常常以“七碗”、“两腋清风”代称:“何须魏帝一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宋朝苏轼);“不待清风生两腋,清风先向舌端生”(宋朝杨万里)。 北京中山公园的来今雨轩,民国初年曾改为茶社,有一楹联云:“三篇陆羽经,七度卢仝碗”。 1983年春,北京举行品茶会,会上88岁的老书法家肖劳即席吟茶诗一首,引卢仝《茶歌》为典,有句云:“嫩芽和雪煮,活火沸茶香。七碗荡诗腹,一瓯醒酒肠。” 公元835年11月,长安发生“甘露之变”,卢仝被牵连诛杀。 “甘露之变”后,卢氏后人将卢仝的尸骨偷运回济源安葬,担心受到牵连,在安葬卢仝之后,就举家南迁。此后几百年间,卢仝就在故乡销声匿迹了。 卢仝生于济源,葬于济源,但“卢仝故里”之名鲜为人知,这大概与卢仝被诛杀不无关系。 在思礼村村头,有一块石碑,上书“卢仝故里”四个大字,石碑两侧有两行小字——“贤才工诗与日月同辉,德泽润野使荟草争妍”。这块石碑立于清代末期,为当时的广东道监察御史刘迈园所题。 据《济源县志》记载,刘迈园毕生以品茗为乐。有一年回故乡济源探亲,想拜谒卢仝。当他问当地士绅和卢氏后人卢仝墓冢在何处时,回答说墓冢已经被平了,碑文等也找不到踪影。刘迈园大怒:“世人尚还尊敬先贤卢仝,你们是后裔,竟不尊敬先祖,真乃大不敬也,不懂事理。”于是,刘迈园挥笔写下“卢仝故里”四个字,便离开了。当地士绅将刘迈园的墨宝刻成石碑,立于村头,并重新为卢仝修墓刻碑。 中国的点茶在宋朝传入日本,卢仝的《七碗茶歌》也随之传入日本,广为传颂,并演变为“喉吻润、破孤闷、搜枯肠、发轻汗、肌骨清、通仙灵、清风生”的日本茶道,因此日本人对卢仝推崇备至。在抗日战争时期,据说“卢仝故里”碑曾震慑了日本鬼子,使全村免受涂炭。说的是当年有一天,一队鬼子兵从村外向村东走来,准备进村抢掠。当他们走到“卢仝故里”碑前却停下了,领头的鬼子军官端详了一番石碑上的字迹之后,竟弯腰向石碑鞠了三个躬,然后带领鬼子兵匆匆离去,村子因此免去了一场灾祸。这是“死诸葛走生仲达”的现代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