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初

去年,我和太太一起回家看“妈”,是我俩离妈二十一年后一起的第一次。

小时侯,读过方志敏写的<可爱的中国>,现在还记得.

一个月，我俩从北向南，再从南往北。去了上海，看了义乌，游了千岛湖，品了西湖，赏了桂林，拜了黄帝陵，到了少林寺，最后回到回颐和园。从行程上说，比林彪元帅领着东北野战军从东北打到海南岛是差不少，但和“乾隆皇帝下江南”差不多吧。幸福不幸福，全看怎么想。

在上海的前两天，吃得不好，原因是XX大学招待许多“用自己的假期，自己的钱回来为 方志敏写的 “可爱”贡现他们的爱的海外专家学者们的第一顿晚饭竟是RMB68的“反腐倡廉饭”。

比起当年的 忆苦饭,今日 倡廉饭已经好了很多:每人一个六寸碟，里边一份尖椒牛柳，一份“什么”茄子，两样什么其它，再加一点米饭。一见我就 “黛眉不展”,没办法，还不好说，这是祖国，一切得党来安排。人心，谁不渴望自由? 我是因为感到“被强迫”，只能用过去吃忆苦饭的决心，吃眼前的饭。不是饭不好看，而是心里不想干,吃饭也不是光用肚子想。我心想(不是脑子): 咋非得让咱吃这不偿失“安排”，咋就不能自己吃点自己想吃的？咱不怕掏钱。心里揣着无奈，坐在一大桌国内这主任那教授们的中间,看着他们香，我也不能罢饭，只能 “一句话也不说”地用手给肚子里扒进几只牛柳和点点饭。

对我来说，要能睡得好，先得吃个饱。还没倒过时差的我在上海的第一个晚上，三点不到就饿得睡不着了。夜半四更出宾馆，找食。

走出宾馆到处漆黑，先伸个懒腰，再喘口气，扩大点瞳孔，前后左右望哪走？“跟着感觉走，拉着梦的手”。刚开始“狗看星星一片明”，不一会，竟用鼻子找到一个通宵小超市。那高兴。无名猪蹄，某地鸡翅，无锡排骨，瓜子，花生，其它，先各买一包。虽说西洋多年，但在“母亲”怀里，任何真理，都得实践。找好吃，绝对不能只用眼睛。

上海这四星宾馆，除了你的房间，竟没有差不多能坐的地方，更不用去想还能舒服地啃猪蹄的场所。好在我回家看“妈”心情好，不计较，坐宾馆外一个“水泥能坐处”，自己摆上宴，早上四点半。边啃边磕边唱：十五的月亮“（虽然没有）边想我三十多年前在小工厂上夜班 “打铁饿了没饼吃” 的青春。正在我感到小猪蹄进肚，小鸡翅过嘴的快感时刻，背后一声吼：干什么的？啃猪蹄的，我答。回头：膀大腰圆一警卫，左插腰，右手电：怎么在这啃猪爪？我给他看房卡，警卫悻悻，说句阿拉话，我不懂。

第二天,我自己哼着济公小曲到豫园，逛呀逛，吃呵吃，吃了好多精细上海小吃。如：南翔汤包，北国小面，大闸蟹，小鸡爪，绿辣椒，黄带鱼，红西瓜，肚子高兴的时侯脑子还不忘晚饭是单位请吃的 “浦江自助餐”，己脑告己肚 “不能乱来”。

黄昏时侯，残阳扑水，红霞满天。我和好多中外学者，准学者，坐上个“还行”的浦江油轮，驶进红霞。时间不大，领导讲话：欢迎大家来逰我们上海母亲河，哒哒哒哒，呱呱呱呱。现在大家可以去舱下拿“自助餐”。中午我脑指挥了我肚的我早已饿了的我，和大家一起，走五六十米，下若干阶梯，排相当长队，拿着一小盘（三寸左右），主人想得细，学者吃不多，女士要减肥，来客有无贼心不知，但先让他（她）有那“贼”感觉）。我顿觉不快，看看前后，眇眇左右，没有异样：人们谈笑依然，个个脸上挂着我看不懂的浅笑，互相什么，举止高雅。我有点惭愧，急忙施内功，驱 “贼”感。没话说，草草弄点什么。然后在船上呆坐。心想：偌大一大名校，请吃个西洋式自助，也不知该用多大盘？用肚子思维，先把他人脑子弄不愉快，能倡多少廉？我觉得饿，但坚决不去第二次拿食。想想朱自清，再也不下舱。肚子没有饱，看着黄浦只有黄，没有好。

晚上，黄浦江岸边，灯光点点，天上月高悬，让人想起李白：“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我寻思，见过古人今人的月亮，她在想什么？旁边的人，都去了舱外，忆往昔，悠悠长长，讲他们当年黄浦江边的甜蜜，感受现如今赤县的辉煌，遥想没遥想 “南湖上的一小船”心里唱没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我不知道。几乎就我一个人呆在舱里 “爱因斯坦”。

两小时后，遊完“上海母亲河”。回宾馆房间前，我，急忙忙，兴冲冲，直奔一个白天就侦察好的馄钝包子铺，一笼包，碗馄钝，呼呼呼，喳喳喳，小胖肚，好舒服。饿时，我也顾不了丈母娘的嘱咐：在外边，别乱吃。

好在投进“母亲的怀抱”两天，吃么么香。

第三天，要离开上海了，XX大学举行告别晚宴，一上桌，我眼珠差点掉出。各种“好吃“，各种“不认识”，那色那香那味，哇，松开腰带，放开肚皮。心说：这上海人就是聪明，1234567先底后高，让咱先 倡廉，再怀念。

接下来的四天，我们一行“没龟”（在海外，还没归。如今父老乡亲都称从国外回去工作的中国人为“海亀”，如今人们“肚子里有了油水，知道了生命的意义”，喜欢幽默但不懂幽默，不信出个“请问什么是逗笑，调侃，讽刺，幽默？它们相互间的关系是什么？的思考题，问问。“海龟”，这一幽，不知是尊敬，爱待，挖苦，还是其它？龟，中国人会想到乌龟，在我的知识里，它只在“乌龟和兔子赛跑”的故事里有褒意。而大多人会想到戴小绿帽又不敢吭声的人：缩头乌龟）坐一辆大巴，遊锦锈江南。听闻看的感觉另表，吃的，没得说。不管是早上的“自己拿”，还是黄昏的“鱼虾宴”，那品种，那成色，那味道，那样式，那做工，那摆设，都会让你由衷地眼耳鼻舌肚齐声说：祖国吃得好。

三天的游，三天的吃，三天的看，三天的玩。快活呀快活。

坐车几小时，晚上回上海，八点半左右，我们七八个第二天要各奔东西的人，还想自己再找点好吃，经短暂的“洗换化”（女人才化），在一个睿智干练的“半没半海的龟”（睿智：上天能揽月，下海能捉鳖；练达：上海能开车，家里能做饭；半没半海：在美国中国都上班）带领下，去了一家据他说是服务对象主要是外地来上海的民工。此店特点：夜里十二点后才最红火。在这家饭馆吃宵夜：梅菜扣肉，红烧黄鱼，夫妻肺片，青椒炒肉，油焖大虾，还有许多记不全，南瓜饼，葱油酥，高级汤，好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胭脂泪，留人醉”。“没龟“们稀里哗啦嘁唎咔嚓，“太好吃！”。九人吃得很饱吃得很好，一结帐：RMB169。饭好不好，不能只问肚子？还得看掏钱多少。离桌前，大家庄重肃穆，全体起立：“你给人民做的，人民不会忘记”。

饭后，余兴还未尽。集合，打的,奔酒吧 ：听摇滚，猜大小，喝啤酒，吃花生，磕瓜子，直到昏沉。要回国舒服，到哪，一定得有领路人，

快活的大中国呦。

快活的大上海。

太阳落山没鸡叫，

赤县早已天不黑。

第二天上午，我和老婆准备去杭州，上天堂。去看相宜的“浓装淡抹”，去一起走 “苏堤”。到了杭州，已是黄昏七点半，我俩不想吃 “大饭”（女儿小时侯这么叫），我俩老夫妻就在浙江大学旁边的一个“农家菜”里吃晚饭。周围都是些正在谈恋爱的大学生们，让我俩也想起走远的年轻。上大学那会，我俩“江之尾江之头还饮不着一江水”。

杭州吃得很好，且不贵。我们住西湖“曲苑风荷”对面的金溪山庄，据说是个村办合资企业。山庄 的“自助自饱”，相当好。我 “吃进记忆”的有一种 “黄瓜制做物”，可惜我记住了味道，却忘了名子。晚饭朋友请吃，当然让人眼珠，鼻孔，舌尖，肚皮感觉都是好好。那正宗的西湖醋鱼，那正宗的东坡肉，那那那，让人”客来梦觉知何处？”。

杭州四天,除去领略到美景,也记住了，像 “张生记”，“新开元”，这些非常好的饭店名，听说它们在网上的排名却还都在一百多名以后。

告别西子湖，坐近三十个小时的火车，老婆和我才到了“玉碧罗青意可参”的“甲天下”。桂林人，最爱的人可能就是八百多年前的王正功吧，一句诗就让桂林名满天下。而时代进步了，诗的国家没有了诗。走在我魂牵梦绕的故土，我感觉不到，一点点诗。只是热闹。

在桂林，几顿“农家饭”，吃进了我的记忆。在那连绵起伏的山间, 在那涓涓流水的的溪边，有不少农家开的家庭小饭馆。我还是第一次走进壮族农家小院，几棵不大的树下摆上几张桌子，主人端上茶水，送上小菜，然后才去摘地里还活着的菜，然后才开始做饭。那新鲜得让人会从心里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我印象最深的是：乌鸡汤，大木耳菜，春芽菜。

“甲天下”，吃得鲜。

“月下舞红袖”的西安，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我的家。生我的妈正在家等我。

在西安，我关系多，和几个官员一起吃了几顿饭，在吃的范围，吃的花头，吃的玩意，吃的技法，各方面我都长了知识，长了水平。席间，还有西安某秦腔剧团的团长给我们唱新时代的原汁原味的又婉约了的而不是贾平凹说的那种“有着大苦大难的秦人除了能唱大喊大叫的秦腔还能做什么”的传统秦腔。

当和官员们一起吃饭时，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开始太猛（我不喝酒），最需切记讲过“干什么都要有个数字”的林彪元帅的“四快一慢（抓住敌人后的准备要快，前进要快，扩张战果要快，（敌溃退后）追击要快。总攻开始时间要慢。）。 吃“未知”饭时，关键一个“慢”字，现在没人抢饭。海参鲍鱼，其它种种，通常在最后。

我在“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的曲江“生态园”大饭店请我中学两班主任吃了一顿饭，“什么茄子”，“什么鱼”，“什么肉”，“什么大拼盘”，我是全傻眼。现在的中国，吃饭的环境，吃饭的内容，吃饭的手艺，都让我们这“洋”土帽对父老大娘兄弟姊妹的创造性思维和创造性工作肃然地起敬，由衷地钦佩。那“生态园”，占地得十几亩吧，真假绿竹环绕，小桥流水酒家。饭间，你要去个卫生间，八成找不到，回桌的路。

大型自助餐，创中华新意，人眼花。待吃时，心跳脑袋肚皮，在“火力侦察”和本世纪末“重点打击”阶段还行，到想“一网打尽”，时脑心眼肚，全不够用。在美国写“忆好吃”的文章很难，如果你口袋有钱，肚子又有点饿，那么你能想：为啥“身在异乡为异客”，或自己唱：“我爱你中国”，或哼起：“阳光，沙滩…”。在美国听毛主席的话，用自己的精神给自己变点物质。

后来一周，我还了郑州，到了少林寺。郑州的吃，我记住了个：萧记烩面大饭庄。

除了吃“好吃”，还吃了好些 “硝酸甘油”的我回到北京，真累呵。二十多个日子，天天吃“好吃”，色香味，炒炖烤，鸡鸭鱼肉虾，不认识的 其它。眼累了，鼻累了，舌累了，肚子累了，心也累了，脑子快没了。

想起观察细腻，综合提炼见长的钱锺书说过：“吃饭有时很像结婚，名义上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往往成了附属品“。联想：要是吃饭真是结婚，一个月，结了多少婚？

幸亏默存大师说的是 “好像”。

写”吃”很难,写好吃更难,在美国写中国的好吃就难上加难。因为眼鼻舌肚的真实感觉,如果不转换成脑感,则不能长久;如果转换成脑感则又有失真实。

我不爱写不真实的东西。

不写了，望着电脑，我想：

这脑子和肚子都是是人生“美丽”。

在美国的爱美丽的中国人们，怎么办呢？

润之五十八年九月九日写

二00九年二月四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