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经历几次低谷，甚至是绝望时刻。对于甄梓童，每次绝望都是人生的变轨转折点。雪城出轨，是他在美国最绝望的时刻之一，来了四年，没有绿卡，语言不通，中美生活落差巨大，是去是留，他必须做出选择。 二十四年前的夏天，甄梓童在安大略湖畔罗切斯特市工作，用一年有效期的实习签证。他是这个金融巨无霸公司地区分公司里第一位中国籍雇员，浓重的口音和不连贯的发音，明眼人一听就明白，出口前一定还有个语言转换时差。公司里除了他，大家英文说的都很地道。开始时，寡言少语的他让大家觉得陌生。腼腆、羞涩，第一次邀同事一起吃午餐，却让大家不约而同的尖叫起来：要不，中午咋们出去一起啃？！（Let’s eat each other. ） 他邀请的是位二十四五岁，正青春靓丽的漂亮姑娘戴安娜。说这话时，戴安娜身边还站着、坐着好几位同样靓丽的美女。戴安娜一愣，觉得自己听错，带着一丝丝的惊喜和细微的红晕。她身边的小妞们同时转向他，看的他像做贼被抓个正着，心里慌慌，不好意思蔫蔫的默默走开。 此后他开始心有余悸，害怕和美国佬打交道：不知又怎么会得罪这些难相处的家伙。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女人门开始议论和不解：还是中国人随便，男女间可以胡乱啃。 不久，一定是类似的话说多了，让丰满的戴安娜喜欢上，时不时和他套近乎逗欢心。美国女人的热情，含蓄中的大胆，敢爱敢恨的个性，让他有点招架不住。他丝毫没意识到是自己惹祸上身，于是求助于小老板安德鲁，一位黑人小伙，三十岁不到，有个漂亮的白人妻子，一对儿女。安德鲁立马将戴安澜叫来办公室：你还是绕了他吧，人家可是有妻！ 这你就别管了，我知道分寸。事后，安德鲁告诉甄梓童他已尽力，她只是喜欢你，也没多大事，男人嘛。看来你还蛮有魅力，有那么性感的妹子追。安德鲁带着玩笑，也带着羡慕甚至是一丝丝妒忌。后来知道，安德鲁一直想和她近乎近乎，却没有成功。 年近三十，几年前给自己取了个罗伯特的英文名，中文名字让美国人叫起来绕口，每次得花很多时间矫正。讲究效率的他给自己个简单的，从英文糟糕的他嘴里流出，听者也能在第一时间搞明白。此后大家只知有罗伯特：名字只是个符号，习惯就成。他不计较美国女人却不理解：人，怎么会连自己是谁都不在乎。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能不在意自己的名字不被人叫对？ 那年的感恩节公司给雇员发火鸡。罗伯特，你先挑，挑个大的。奥利维亚鼓励他。 这么大，得多少磅？吃得了吗？他翻开路过的戴安娜随手推给的一只，看着上面的重量自言自语：二十。至少有十六磅肉，两人每人每天一磅得花半个月，还不腻死。学数学出身的他每每喜欢数字的精准，嘴里念念有词。不善于数字的年轻女孩，觉得这位憨厚的外国佬特聪明、可爱。有生以来，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来自中国这个神秘国度的年轻人。一直以来，中国，在她们心目中，入侵朝鲜，支持越南人的野蛮杀戮等等，都是负面印象。 围起的圈圈里有几十只冻火鸡，较小个子的不多。他在翻找，想找个最小的。听明白了意图之后，站在不远处的戴安娜走回头帮他：四五磅的估计没有。这个才十二磅，应该是最小的，就它？！第一次见识的他不明白，美国人为什么能将鸡养这么大：家乡的土鸡，两斤就很肥了。 要不，到我家去过感恩节，给你烤火鸡？我的水平可不赖。戴安娜邀请他，语气诚恳、温馨，表现出的就是一个熟悉关心的老朋友。这已经是第N+1次，甄梓童一直像榆木疙瘩不接招。她知道，他妻在东部康州读博士，开车单程得近十个小时。年轻人，经常的一个多月不见会很饿的。她见不得他饥，也不想自己饿。中国年轻人忍耐饥饿的能力，第一次让美国佬见识。 感恩节那天有暴风雪，没人会计划，在这样的天气开十个小时向东走，向南还行。老江湖的戴安娜带着关心的口吻，提醒他。 罗彻斯特是个湖滨城市，北以安大略湖为界和加拿大相连。站在湖滨，放眼远望看不到边的湖面，烟波浩渺，在薄雾缥缈时，感觉就像人间仙境，似幻非幻，在视角上比大海更妩媚、迷人。应该是气候原因，沿湖有名的沙滩似乎没有，也不是度假的好去处。西面相隔六十英里是水牛城，旁边傍着的是有名的尼加拉大瀑布。东面相隔六十英里的是雪城，虽然相对而言远离湖区，却因冬天多雪著称。三座城市排列在雪带，由九十号国道相连。傍依大湖区，暴风雪是湖区效应的结果，美国东北部沿湖区一带独有的气候现象。 戴安娜一人租了个两室一厅的公寓，一度邀请他做舍友，租金可以商量，无所谓。她家人几年前搬到佛罗里达过退休生活。她在这里出生长大，祖上好几代都是。几年前高中毕业后读了两年社区学院，随后就开始在这家公司边工作边继续跟进，拟在获得足够学分拿个本科文凭。在高中阶段，她的成绩还不错，原本读个名气好点的公立大学不是问题，可她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付学费，也不想就此承担不菲的学贷，就选择了这种小成本的缓慢进步途径。很多像她这样，父母亲没有准备大学教育基金的年轻人，都这样做。 奥利维亚的小姨沙曼萨也邀请他去自己那过节日，她们老少两人都是公司秘书。沙曼萨有两个姐姐，奥利维亚是大姐的老五，最小的一个。二姐艾米丽已经和他有些熟识，甄梓童曾帮助艾米丽做过不少金融策划，让她获益不浅，她一直说想找个机会谢他。 艾米丽会回来，她还特别邀请你。她很喜欢你咯。他觉得，艾米丽所说的喜欢，应该类似于中国人的母子之情，但是他又明白，在美国文化里没有随便攀亲，连接血缘的习俗。朋友关系很难“发展”到干爹干妈一步，发展了，就带入了男女间超越“友谊”的状态。 很多甜爹甜妈关系就是这么存在、产生的。头衔下面，则是温馨的交易，互补互助。 即使孤单时间太久的艾米丽想向这方面发展，看他的样子，恐怕也不会有多大胜算。她一直觉得，凭借甄梓童自己的才华和闯劲，给以时日，会有个不错前途。 几个月前，他曾经邀请沙曼萨和艾米丽，到自己的公寓过中秋，欣赏他包的饺子。看过他妻子漂亮年轻的照片，特别是听过他们的爱情故事后，艾米丽明白，自知很难有竞争力。 沙曼萨做公司的前台秘书兼接线员，是三个接线员之一。多数时候，如果人们听不懂甄梓童在说什么，都会找她翻译，只有她能听懂他的口音，完全无障碍。即使是断断续续的不连贯词语，基于关键词连接，沙曼萨都有办法准确理解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真厉害，应该做个语言学家！他觉得。这一定是几十年做接线员练出来的。 如果年轻三十岁。不许问我多大岁月哦。她少女撒娇般的说，露出独特的甜美。这就是美国女人特可爱的地方之一，再大的年龄，也会时不时享受天真和浪漫，展示无拘无束的快乐。 已经六十多的她说，再过几年就打算退休，搬到佛罗里达和二姐作伴。只是她没钱。二姐是她直接认识的人中最富有的。他也能感觉出，艾米丽有不错的经济基础：为她策划投资的那个账户就有百多万，而且她不应该只有一个账户！ （原创，版权所有，不得转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