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森教授家住曼斯菲尔德镇的洋艾岭路上,门牌4Y4。 面西偏北的两层白色小楼紧贴公路。老式结构的房子,二楼全是卧室,一楼则是白天的活动区域。 一楼正当中面对公路是很少有人用的红色正门,朝路一边右手是家庭活动室,里面有沙发电视。 一层下面是半埋式地下室和外接车库。因为我和茜第一次去时是夏天,为图凉快,决定不住卧室,就睡在楼下家庭活动室里,再以后即便冬天去也睡在那里。 洋艾岭路是条开辟在一溜南北向的山岗半腰的仅容两车对开的小路,路两侧西高东低,路西的房子,包括卡普曼教授的家,都搭建在高坡上,路东的则在坡下。 小路在本森教授家南侧拐了个小弯儿,小弯儿的尽头忽然就是紧贴路边的小白楼。我住在那里时会有种莫名的担心,觉得也许哪天会有个冒失鬼,转弯不小心把汽车撞到房子上。 拉锁儿是牧羊犬和比格犬混血,中等身材。 不知是否因为本森夫妇崇尚自由,反正对拉锁儿完全放任,不仅屋里各处随它乱窜,即便外面院子也是门户开放、随意进出。 拉锁儿一般倒也并不滥用这份儿自由,人不出院,拉锁儿一般就在这屋里屋外忙活,偶尔可能在屋里憋闷久了,也会犯点儿自由主义,自己溜了出去到洋艾岭路上走村串户,于是周遭的人没有不认识它的。 从本森家朝学校的方向下去第一家住了诺伽德夫妇,两位都是经济系教授,他们家养了条叫可可的德国杜宾犬,黑黢黢的又高又壮,拉锁儿在它面前显得很袖珍。尽管拉锁儿和可可体型相差悬殊,却不知如何成了好朋友,平时见面总要互相擦来蹭去相互致意。 拉锁儿溜号,有时便是去探望这位好友,另外的时候则纯粹就是去外面撒野。我们有时看看天色晚了也会去外面找它,此时它调皮的一面尽显无遗,远远看见我们叫它,它不是跑向更远处,就是钻入林中和我们捉迷藏,反而如果不去找它,它过不多久就自己没趣地回来了。 我们睡在家庭活动室,隔壁厨房兼做拉锁儿的卧室,那里一个又厚又软的棕褐色圆垫子是拉锁儿的床。 拉锁儿很黏人,一般总要和人在一起,晚上要它去厨房睡觉总是很不爽。千百个不愿意的睡了, 清晨早早醒来就开始在厨房弄出各种响动,催我们起床去和它干每天上午的两件头等大事:带它出去散步“办公事”,然后回来早餐。 偶尔它的“起床号”响得太早,我们起来后会故意不理它一会儿,假意拿了报纸在圆餐桌前坐下,拉锁儿见此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趴下来等,但一定可怜巴巴地瞅住你,心里定是非常的不耐,只看它那在地板上扫来扫去的尾巴就知道。 待你稍有动作,它便一跃而起,作势朝外跑,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几乎容不得你不随它的意。及至出得门来,却从来没有耐心慢慢散步,先必往房子周围草地树丛中狼奔豚突数遭,给松鼠小鸟们一个下马威,然后就一溜烟顺着路疾奔而去,总要到目力所及的尽头才驻足回首。 然后就坐下来等,且把头很得意地一昂一昂,招呼人快些赶上。 实在等得不耐,就往回跑,到了人跟前再掉头向前,且跑得一颠儿一颠儿的,显然是嫌人走得太慢,要给人鼓把劲儿的意思。 在认识我们之前,拉锁儿曾因追赶汽车给撞过而跛了一条后腿。 就因为追汽车,拉锁儿还吃过警察的警告,说是如有再犯,定会罚款,当然是罚人,不是罚它,于是它也毫不接受教训,仍然见车就追,乐此不疲。 路上散步,听得后面有车过来,就一边朝来车方向观望,一面像接力赛跑运动员似地开始预跑,其实它也知道我们对此很不赞许,会时不时向我们贼头鼠脑地偷瞄两眼,我们也会试图喝止它,但这件事对它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根本喝止不住。 虽然跛了一条后腿,却也并不很影响它的速度和灵敏,追起车来依然飞快。 晚上也是同样程序,先散步并“办公事”、然后吃晚餐。 一到傍晚拉锁儿就凑到人跟前摇头摆尾,千方百计示意该出去散步了。也因为怕它半路开小差儿到处去撒野回来太晚, 我们看完晚间电视新闻后带它出去会给它带上脖绳。每次电视一关,趴在我们脚前陪我们看电视的拉锁儿就开始兴奋,一旦看到我们从储藏间取出脖绳就更是跳来蹦去、激动不已。出去走在路上,总把脖绳拉得笔挺,一意加快速度不说,还要左奔右突,把人拉得一忽儿这边、一忽儿那边,忙得不亦乐乎。 一次散步时给邻居看见,笑问我这到底是遛狗还是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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