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饺子 北极湖 以前,能吃顿饺子,就好比过上了小年,那个年代,物质贫乏,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淡饭粗茶,但凡谁家包饺子,邻居们都羡慕得不行。 每一次听母亲说下周末包饺子,我要兴奋上一个礼拜,通常,我负责剁菜馅,因年龄太小,大人其实不大想让我去干,可架不住笔者的软磨硬泡,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刚蒙蒙亮,我便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匆匆忙忙洗漱,扒了几口早饭,下楼,由凉台上挑出一棵个头最大的白菜,抱进厨房,剥掉菜帮子,洗干净,放在木菜墩子上吭哧吭哧地剁了起来,赶上冬天,手很快冻僵了,时不时得停下歇上片刻,一棵白菜需耗费很长时间。菜剁好了,接下来,我会把和馅儿用的葱姜切细,紧接着,母亲来剁肉馅儿,那时,肉是一个金贵玩意儿,难得吃上一回,所以,孩子们均自觉地退避三舍,让母亲来碰这金疙瘩。 肉、馅儿准备好了,母亲支起铁锅,开始和馅儿,先放肉馅儿,尔后撒上葱姜,味精,盐,花椒粉,胡椒粉,酱油,料酒,糖,花生油,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五、六分钟,然后,放上白菜馅儿,刚才拌肉馅儿用的那些调料重新再撒上一遍(不需要再放盐了),就此,大功告成!母亲把装有饺子馅儿的铁锅端回家,早已把面和好了的父亲将一个木凳倒过来,放在地上,顺手将铁锅架在凳子的四条腿上,平时,父亲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有包饺子时,才会凑过来露上一手。 当面板铺在桌上时,家里人全到齐了,母亲、姐姐负责擀皮儿,父亲包饺子,我和弟弟则不停地跑前跑后,将包好的饺子摆到盖帘上,大家有说有笑,不知不觉,饺子全包好了。 最后一道工序:煮饺子,是二姐绝活儿,印象中,她从没煮破过一个饺子,饺子煮好之际,二姐用笊篱把锅里饺子轻轻捞起,盛到一个个青花瓷盘里,这时,我已经等不及了,三步两步将一盘盘饺子传回家,搁在餐桌上。 忙活了大半天,最幸福的时刻终于到来-------吃饺子,与往常一样,吃之前,父亲打开收录机,播放痴迷的京剧,什么锁麟囊啦,三打杜家庄啦,定军山啦,贵妃醉酒啦,一边吃,一边哼哼唧唧,摇头晃脑的,家里其他人都不喜欢京剧,也听不懂,只是盯着冒出热气的青花瓷盘,闷不作声地享受佳肴,这一刻,满屋子飘荡着熏醋,酱油,香油和大蒜的香味儿。 我和弟弟都会吃到再也吃不下时才算罢休!饭后,抚摸圆滚滚的肚子,老半天直不起腰来。 今天的孩子们或许很难理解当年吃饺子的境况,如今,物质极大丰富,人们有很多选择,很少有人会为了一顿饭而兴师动众的,他们宁愿喝一杯咖啡,就一口甜点,或叫一份儿外卖。 自移居海外后,我时常会包饺子,尽管馅料比以往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可是,再也不复当年之感觉,包来包去,只不过是在做一顿平平常常的饭菜而已。 我无比怀念昔日包饺子的盛况,那种盛况已一去不复返,很多年了,我们全家再没能有机会聚在一起包饺子,父亲年迈,母亲驾鹤西去,兄弟姐妹天各一方,但我相信,天上的母亲一定会在过年过节时,为全家人包一顿猪肉白菜馅儿饺子,她依然会像以往那样,提前悄悄地告诉我,下个周末,我们全家一块儿包饺子,而我,依然会赶一大早,剁好白菜,全家人依然会在韵味绵长的京剧声中,默默地品尝这个世界上如此奇妙的美食。 2019-01-17 献给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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