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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逢凶险小白鼠救主 杀萨仁九尾狐潜逃
   

第十四回   逢凶险小白鼠救主  杀萨仁汪狐狸潜逃

 

梅贞仔细观察萨仁的尸体,发现她的脸上有抓痕和掌印,脖子上扎了一根毒针,伤口黑紫,溃烂,显然是中了剧毒,右手腕上有细小的齿状伤痕,像是被鼠类小动物咬伤。刚才还充满青春活力,健美矫捷的蒙古女官萨仁,现在已是一具余温尚存的尸体。那根插在萨仁脖子上的毒针,一看就是出自梅庄独有暗器七星针或梅花针筒,而汪丽身上就藏有这种毒针的发射筒,梅贞没有想到汪丽居然杀死了萨仁,他回想起前个夜晚,在如意客栈,汪丽用梅花针杀死王厨子一节,觉得她绝非是一般的柔弱女子,在她美丽风骚的后面,还隐藏着某种神秘可怕的东西。梅贞心想:“蒙古女官萨仁被杀,汪丽嫌疑最大,我与她同行,必然脱不开干系,若被帅府的人知道了,定然纠缠不清,那时想走也难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办,岂可在此耽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这样想着,一眼看到放在炕边小几上装有两件火器的包裹已然不见,他对董玉说:“小生这就去找娘子,问个究竟。”董玉说:“按时间估计,尊夫人已经出城很远了,现在天色已黑,难辨方向,行路多有不便,城外荒郊野地,狼虫时常出没,非常危险,不如明天天亮再去寻找。”梅贞道:“若是等到明天,就更加难以找到她了,若立即去追赶她,或许还来得及。多谢董小姐!后会有期!”说罢也不走院门,轻身一纵,人已站立在头,一猫腰,飞檐走壁而去。董玉急得连连跺脚,任凭她怎样叫喊,央求他回来,梅贞早已不见踪影。

 

追捕汪丽的人马已经分头出发,但董文炳对于抓获汪丽却不报太大希望,一个时辰的车程,马车可以驶出百里,那里已是金朝真定府帅武仙管辖的地盘。萨仁在中山城被杀,后果非常严重,女嫌犯逃走,燕京行省必定追查问罪,父帅也难免会受牵连。贾明与那个女嫌犯王夫人是夫妻,自然难脱干系,待要传贾公子来帅殿问话,却早已不知所踪,董玉告诉哥哥,贾公子已经出城去找娘子了。此刻,董文炳认为贾明和王夫人很可能是金军奸细,遂命令将贾明的名字也列入追捕名单,封锁各个南下路口要道,帅府所有镖师,教头各带兵丁连夜出动,四处缉拿两名杀人在逃嫌犯。

 

这时候,汪丽娇躯慵懒松软地斜倚在马车车厢里,她鼻青脸肿,浑身酸疼,经过那场殊死搏斗,加上连夜颠簸逃跑,已经使她非常疲劳。昨天傍晚汪丽死里逃生,惊心动魄一幕,仍然历历在目。

 

梅贞随同董玉,萨仁等人离开菊园之后,汪丽芳心稍安,但已感觉到很不安全,她暗自叫苦:“老娘真是晦气之极,菊花夫人已对我构成严重威胁,眼下又突然出现死敌萨仁,我该怎么办?立刻逃走,还是等梅四公子回来?”她正胡思乱想,寂静的菊园外响起了脚步声,她预感不妙,急忙穿上白毛兔皮袄,开门打算出屋,去园中躲藏,却撞见萨仁迎面走来,吓得她赶忙缩身回房,刚要把门闩上,房门被萨仁一脚踢开,萨仁走进屋,反手关上门,上好门闩,防止汪丽逃窜。萨仁堵住门口,一双傲慢而又冷酷的眼睛盯着汪丽,冷冷地说:“果然是你这只狡猾的臊狐狸,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你罪恶累累,死有余辜,今天,你的死期到了!”汪丽浑身一哆嗦,但又勉强镇定下来,她看到只有萨仁一人,她并没有带帮手,内心盘算着如何对付萨仁,逃过眼前这一关。

原来,菊园空气中飘荡的那股似曾闻过的香气,使萨仁想起了九尾狐狸汪丽身上散发的那种特有的浓香,她开始怀疑和贾公子结伴同行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金国女奸细汪丽,但她一时还不能完全确定,她本想将此猜测告知董文炳,让他协助调查,但走到半路又担心迟则生变,因为刚才去到菊园时,她隐约感觉到禅房内隐藏着一个女人正在从格窗后面偷偷向外窥视,“我审问过她,她一定会认出我。”萨仁这样想,她担心那只狡猾的九尾狐妖汪丽有可能会乘隙逃跑,于是她便独自折转回来,她相信以一己之力,足可以对付汪狐狸,加上她立功心切,所以没去叫来手下随行蒙古女兵,便迫不及待径直往菊园查个究竟。

汪丽眼中发出两团绿莹莹妖光,鬼火般闪烁,她开始施展勾魂术,突然间,她的香肩略微抖动了一下,便有一块迷魂香帕旋转着飞向萨仁,却被萨仁手疾眼快,伸手接住,瞬间撕成碎布条,扔在地上,汪丽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由倒退了两步。萨仁对着面露惊怕之色的汪丽冷笑一声,得意而又傲慢地说:“你这个淫贱妖妇,还有什么卑鄙手段,尽数使出来吧!我已服下解毒散,定心丹,百毒不侵,我身上带有避邪符咒,任凭你使出何种勾魂手段,也奈何不得我。”汪丽急忙掏出七星针筒,这是货真价实的梅庄制造,她曾经拜托一位江湖豪客,花了二千两银子才买到手,一按机簧,嗖嗖嗖,疾如闪电,连续射出七枚毒针,扑面疾射萨仁。萨仁乃是蒙古监国公主的贴身保镖女官,受过严格系统格斗训练,武艺精湛,身手异常矫捷,作战经验非常丰富,曾经几次在危急关头,力挫强敌,护主立功,她使用的招式,简捷实用,讲求稳准狠,没有多余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套路,一招一式皆取自不同武术门派的技击精华,经过反复实践,对练,攻击力非常强悍,不逊于一流剑客。萨仁迅速摘下暖帽一挡,七根银针按照北斗七星排列顺序,依次插在暖帽之上。七星针的射速虽然比不上梅花针,但也属于极具杀伤力的暗器,能够躲过七星针者,绝非等闲之人。勾魂法不起作用,两件暗器又都被对手破解,汪丽惊慌失措,正要掏出五毒瘟癀烟幕弹,萨仁已像一只母狼一样凶狠地扑了过去,两个女人立即厮打在一处。

禅房内狭窄,使得汪丽无法有效施展软骨绵囊术和泥鳅功,虽然侥幸滑过萨仁几手凌厉攻势,还是被萨仁一把抓住她的白毛兔皮袄领子,一团绵软柔腻的白兔毛皮抓在手中,若换成男人,这种手感或许会使之产生怜香惜玉之心,但萨仁乃是一个具有狼性的凶野蒙古悍妇,对眼前这个金国妖艳淫妇恨之入骨,因此出手毫不留情,她狠狠抓住汪丽的白毛兔皮袄领子,用力往后一拉,同时脚下使绊,将汪丽仰面朝天摔翻在地上,此乃蒙古摔跤法套路之中非常简单有效一式,叫做引领泼脚,萨仁虽是女流,却因职责需要,受过蒙古摔跤高手全心传授,几手经典蒙古跤法被她练得炉火纯青,她顺势骑在汪丽身上,左右开弓,几记耳光打得汪丽眼冒金星,嘴角淌血,汪丽拼命抵抗,却敌不过萨仁力大,汪丽被萨仁死死压在下面,动转不得,自从那次被宁氏以毒拐杖插入汪丽肛门,破除了她的狐嗅烟,汪丽一直没有换上新的狐狸嗅腺肠衣,要不然,放出毒烟熏萨仁,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被动挨打。

萨仁死死掐住汪丽的脖子,任凭汪丽用手狠抓萨仁的脸,萨仁不顾脸上伤痛,依然死死掐住汪丽的脖子不放,汪丽被憋得满脸胀红,喘不上气,手抓脚蹬了一阵,渐渐虚脱乏力,萨仁手上毫不放松,恶狠狠地骂道:“你这只狐门臊狐狸,下贱娼妓淫妇,今天我要掐死你!”汪丽不停地挣扎着扭动娇躯,两手抓住对方手腕,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汪丽两眼翻白,嘴角吐出白沫,挣扎也逐渐减弱,眼看就要进入濒死状态,恰在这时,从汪丽白毛兔皮毛袄袖口一圈柔软白兔皮毛里慢慢钻出来一只小白鼠,两只红红小圆眼,粉嫩的小鼻子一耸一耸地嗅来嗅去,样子煞是可爱,牠不紧不慢爬到萨仁手腕上,突然咬了一口,只这一口,立见奇效,萨仁感到手腕微微一阵麻疼,顿时头晕目眩,浑身脱力,然后眼前一黑,昏倒在汪丽身上。萨仁虽然事先服下解毒丹,化毒散,能够抵御各种毒药,但小白鼠从小食用几种世间罕见的麻醉毒药混合食物,利用不同毒性相克原理,将几种毒素逐渐添加在鼠粮中,从极微量到微量,又从微量到少量,这样循序渐进,常年喂养,又经过特殊驯练,饲养长大,牠的体液,血液,唾液,都含有很强的毒性,而且这些混合毒药,在小白鼠体内抗体的长期作用下已经发生了毒性变异,几乎没有解药可以化解。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汪丽逐渐缓过气来,她将压在身上的萨仁用力推开,挣扎着站起身,揉揉粉颈,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着昏死在地上的萨仁,汪丽扭曲的脸上露出了妖邪的一笑,阴狠狠地咒骂道:“鞑靼母狗,你不是百毒不侵吗?你的那些能耐都到哪儿去了?你有种起来打老娘我呀?怎么装起死狗来了?我叫你耍死狗!”汪丽说着狠狠在萨仁的胸脯和肚子上跺了几脚,又恶毒地照着她的裆里猛踢了几脚,觉得还不解恨,又拔下插在暖帽上的一根毒针,恶狠狠地刺入萨仁的脖子。萨仁尽管中了小白鼠的奇毒,又被汪丽连踢带打,却并没有死,这枚七星针上淬有混合了取自于南蛮部落的某种罕见毒蛇、毒蛙、毒植物,等等多种奇毒配制而成的毒液,非同一般毒性,见血封喉,至今还没有人能够发明化解此类剧毒的特效解毒药,这才是杀死萨仁的致命一针,加上小白鼠的绝世奇毒,就算萨仁预先服下再多极品解毒丹药,也回天乏术。

汪丽发泄了一阵,便浑身无力地坐在炕沿上,她从袄袖筒里掏出小白鼠,抚摸着牠那毛茸茸的头,嘴里喃喃地说:“谢谢你呵,我的心肝宝贝救命小神鼠,你若能早点出来,那就更好啦。”小白鼠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话,用毛茸茸的头和鼠须蹭着她的手心,汪丽把牠轻轻放回袄袖里,她知道事态非常紧急,没有片刻时间可以耽搁,当务之急,赶紧逃命要紧。

杀死萨仁,汪丽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她扒下萨仁的羊羔皮袄,棉帛长裙,然后穿在自己身上,虽萨仁然皮袄上有股膻香之气,汪丽也只好暂时忍受,萨仁身体健硕,衣裙宽大,所以汪丽虽然穿了两层皮袄,外裙,不但不显得紧绷和臃肿,反而更符合萨仁的体形,她又将暖帽上的毒针拔出,小心翼翼放入针筒里收好,然后戴上暖帽,取出一小瓶专治跌打外伤的药粉,用水和匀,敷在脸上受伤部位,又将胭脂混合眉烟,在手心揉开,涂擦在脸上,白嫩皮肤立刻变成了淡黄略带红晕之色,这正像萨仁的脸色,汪丽又取出小银镜,照了又照,反复涂抹均匀,最后用轻纱半遮面,只露出双眼,从萨仁怀里搜出金、玉两面令牌,分别是通行令牌和传旨令牌,看到萨仁胸前一对鼓膨丰满的乳房,汪丽淫邪一笑,骂了几句下流话,然后使出吃奶力气,把萨仁的尸体拖起来,搬到炕上,蒙上棉被,伪装好现场。汪丽不敢多停留,也顾不得等梅贞回来,抓起梅贞那件暗藏火器的包裹,借着夜色掩护,急匆匆溜到后院马厩,她手举金牌令,模仿萨仁腔调,命令马倌套好马车。暮色昏暗,她又是轻纱遮面,马倌不辨真伪,也不敢多问,唯有按照命令行事。汪丽驾驶马车从帅府后门出去,直奔北城门,守城门军兵看到她这副打扮,手里又有监国公主颁发的特别通行令牌,谁敢盘查?二话没说,开城门放行。

汪丽慌不择路,连夜驱车奔逃,夜晚路黑,分不清方向,奔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估计已然远离中山城,人困马乏,汪丽实在打熬不过,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信马由缰,转来绕去,也不知要去往何处?

晨曦初露,霜雾弥漫,远远望见影绰绰一座城池,城门旗杆上高挑一面旌旗,虽然看不真切,但旗帜色彩和式样告诉汪丽这里仍然是蒙古汉军占领区。这时节正值早春,气候依然寒冷,才下了两场春雪,四下里白茫茫一片。汪丽催马奔向城门,随着距离缩短,逐渐看清城门洞上方写着恒州二字,汪丽这才知道,原来却是走错了方向,一夜西行至此。这恒州城就是以前的曲阳县,过了曲阳便是真定府金军管辖的地区。时间紧迫,后面追兵或许已近,穿城而过无疑是最省时省力的选择,时辰尚早,城门口,护城河吊桥高悬,城门关闭。汪丽下了马车,娇模娇样来在吊桥旁,拿出通行金牌,向城上晃了晃,嗲声嗲气向城楼上喊话:“喂,守城官兵大哥,俺这里有通行令牌,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放俺进城。”城门将官见城外有一个红妆女子,体态丰盈婀娜,嗓音甜美婉转,又有通行令牌,连忙命令手下兵卒落下吊桥,开启城门。城门官盘问汪丽姓名、身份,汪丽诈称她就是蒙古女官萨仁,要去前敌探查军情,城门官又验看过通行令牌,确认无误,也不敢多问,向手下摆了摆手,横在城门口的军兵往两边一分,让开一条通路,汪丽赶车进城。

曲阳县地处河北金军与蒙古汉军两大武装势力的交界,几经易手,现在暂时被蒙古汉军占领,更名为恒州,守城将领邸顺,乃是蒙古汉军一员猛将,深得蒙古太师国王木华黎器重,封他为镇国上将军,恒州都元帅。城内房屋多遭兵火焚毁,大部分居民举家南迁,城中居民不多,大清早街道上更是行人寥寥。

汪丽在金朝护国军中的身份比较特别,不但暗中直接听命于护国公主完颜兰的调遣,还兼任金军南下游击军前部副先锋。金朝护国军是一支非常隐秘的特殊军队,编制也很特别,军中网罗了江湖上五行八作,各门各派的高手、能人,也有鸡鸣狗盗之徒。汪丽执行的任务属于头等机密,所以联络方式也十分隐蔽。河北几乎每座城镇中心地段,都会有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卖一些诸如木雕,泥人,饰件,糖果之类的东西。这些摊位混杂在其它摊位中,只有同道中人,方能看出某种特殊标记。

晨雾渐渐散去,恒州府衙门前不远处十字路口街角上,沿街一字排开十几个卖糕点、小吃、杂货的摊位,当中有一个摊位引起了汪丽的注意,这个摊主卖糖饼、火烧、卤鸡蛋之类的早点,同时也兼卖面人、泥人之类的手工艺品。汪丽从车帘空隙看到了那个卖泥人老汉的推车把手上挂着一顶黑色雪笠和一只刻有吉祥字样的酒葫芦,她停下马车,先假装走到另一个烧饼摊前,花了四文钱,买了两张芝麻火烧,然后又在旁边一个玉器摊位上挑来捡去,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一只双喜玉佩,最后来到泥人摊位旁。摊位上摆放着几个制作十分粗陋,但价格却又十分昂贵的泥人,人们一般都是来买糖饼、火烧的,这些泥人、面人从来无人问津,而这种泥人却正是金国细作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载体。接头暗号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很复杂,汪丽掏出三枚金朝大定铜钱,品字形摆在摊位左下角,然后拿起最右端一个泥人,卖泥人老汉说:“钱不够,这个泥人五文钱。”汪丽把泥人放回原处,顺手取回品字形上端那枚铜钱,又在摊位右下角叠摞放置三枚金朝正隆铜钱,她娇声说:“现在呢?够了没?”老汉笑着点点头,却从另一端拿起一个样子又丑又怪的泥人递给她。老汉显然懂得如何从刚才汪丽所作出的种种身态语言,包括她拿捏铜钱的手式,动作轨迹,铜钱年号,以及摆放铜钱形状,顺序,和位置,将这些观察到的表象排列组合起来解读,便可大致勾勒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内容,然后给出载有不同信息的一个或多个泥人、面人。汪丽回到车厢里,从老汉提供的泥人肚子里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消息:金真定府帅武仙屯兵黄、尧两山,与蒙古汉军对峙,狐门已从保州迁到邯郸,护国公主现在冀州水寨,半月后回真定。

汪丽虽然非常疲乏,却不敢在城中客栈歇宿,她赶着马车出了南城门,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盘算:“先回狐门,还是去向护国公主密报请功?这次杀死萨仁,带回两件梅庄研制的火器神兵,侦查清楚蒙古汉军各个驻地的虚实,这些都属于头等功,奖金少说也有白银千两,官升三级,只是无端连累了梅四公子,还拿走了他两件火器,心里感到实在对不起他,也不知他现在情况怎样,会不会有危险?”汪丽生平第一次感到她对别人的歉疚,但转而又一想:“我今天虎口逃生,实属万幸,哪儿还管得了别的?梅四公子武功高强,智谋过人,应该不会有危险,如果他是真心喜欢我,就一定会原谅我的。”汪丽正然左思右想,突听后面蹄声大作,回头一看,却见二、三里外大道上,追来许多马军,汪丽大惊失色,急忙加鞭催赶马车。一来马车跑不过骑兵,二来那马奔跑了一整夜,已是精疲力竭,实在跑不快了,因此,时间不大,便被马队追上。汪丽心中绝望哀叫:“这下完了!我命危矣!”她暗自将五毒瘟黄烟幕弹抓在手里。

原来,蒙古汉军恒州都元帅邸顺为了防范金军偷袭和金军密探混入城中,下令城门官严格盘查过往行人,凡有可疑者,必须扣押,及时上报。城门官虽然不敢过多查问手持特别通行令牌的假萨仁,但却将萨仁的名字归入上报的名单里。邸顺也同往日一样,坐在帅府帅殿帅案后面的虎皮金交帅椅上,查阅各种上报文本,当他查阅北城门官呈报的登记名单时,一眼看到萨仁这个名字,心想:“奇怪,蒙古女官萨仁现在我帅府之中,如何又来了一位萨仁?莫非重名?”转念一想:“不对,没有这样巧事,其中定有蹊跷。”遂将兄弟邸常叫来,命他带领帅府卫队速将这个一早进城的蒙古女官萨仁请到帅府来,为了稳妥起见,叮嘱邸常不可动粗。邸常得令,带领骑兵四处打听那个不久前进城的蒙古女官萨仁下落,寻了一大圈,得知已经出了南门。邸常料想马车必走大路,这才打马加鞭,向南追了下去。

二十余骑将汪丽的马车团团围住,为首一个身穿镔铁盔甲的黄脸虬髯将军对车内汪丽一抱拳,问道:“敢问车中可是大蒙古国三公主府女官萨仁小姐么?”汪丽尽力克制住内心的慌乱,娇声答道:“本官正是萨仁,这位将军有何指教?”邸常说:“末将邸常,奉恒州都元帅之命,特来请萨仁小姐回城。”汪丽顿感不妙,连忙说:“本小姐有要务在身,正紧着赶路,明日待我返回时,再到城中拜见你家元帅不迟。”邸常道:“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请萨仁小姐务必随末将回恒州城。”汪丽更觉得事情将要越来越糟糕,她壮着胆子高声训斥道:“你好大胆!耽误了太师国王的军机大事,你吃罪得起吗?”她原以为身带特别通行令牌,又抬出蒙古太师国王木华黎,眼前这个职位卑微的蒙古汉军将官一定会恭恭敬敬让开道路,但事实却正好相反,对方非但不让路,反而将南去道路彻底封住。汪丽看了这种形势,心里越发恐慌,知道非要跟他们回去不可,同时从他们并未对她动手来看,她断定自己的假身份还没有完全暴露,她心下已打定主意,绝不能跟随邸常回恒州,那样等于自投罗网,但也不能就这样僵持下去,一直耗在这里,迟早会被识破,她虽然心慌意乱,却又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作出娇羞样子,说:“让本女官跟你们回城也可以,不过本官现在内急,要下马车方便,然后再跟你们回城,这样总可以了吧?”见邸常等人无动于衷,她掏出传旨玉牌,举在手中,带着哭腔,色厉内荏地喝叱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见?!还想对监国公主府女官非礼吗?!速速离开本女官一箭之地等候!本女官到时候自会驾车随你们回恒州。”蒙古汉军也是军令森严,见到传旨玉牌如见监国公主,邸常不敢抗命,心想:“不管她耍什么花招,也逃不过我的快马。”便率马军退回半里地,在路旁等候。汪丽将马车掉头,停在路边一棵枯树旁。

邸常等了好半天,也不见萨仁的马车过来,他耐着性子,又等了多时,不由焦躁起来,心说:“这个蒙古女人也忒能磨蹭,即便是生孩子也该完事了,这却教俺等到何时?”又过了半刻,他实在不耐烦了,也不顾冒犯蒙古女官,以及男女有别的礼数,便要催马过去看个究竟,正当此时,却见那辆马车先急后缓,沿着大道行驶过来,车帘摇动之中,隐约看见萨仁倚靠在车厢角落里,一声不吭,似乎很生气的样子。邸常心说:“不管怎么样,你也得跟俺回去交令。”遂催马走在队列前面,马车居中,军兵压后,回到恒州帅府门前。邸常对车厢里的萨仁说:“请萨仁小姐下车。”连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他心中纳闷道:“莫非她还在闹气?不肯出来。”忍不住轻轻掀开一角车帘,大着胆子向车厢内一看,只见萨仁半盖着棉被,暖帽遮脸,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他不得已碰了碰又拉了拉她的袄袖,说:“萨仁小姐,请你醒醒,到地方啦,请下车吧。”这一触摸萨仁的袄袖不要紧,感觉袄袖里面空无一物,他心知不好,急将暖帽往上一掀,那里有萨仁?却看见一只黑乎乎的铁西瓜,耳听“噗哧”一声,萨仁脖腔里喷发出一股黄色毒烟,邸常大叫一声:“不好!中计了!快散开!”他急忙屏住呼吸,抽身倒纵出二丈,还没等他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耳听轰隆一声巨响,有如惊天动地的一声炸雷,硝烟,碎木,铁钉横飞,被炸碎的破烂棉被,破暖帽,破皮袄,破皮裙,连同车厢顶棚都飞上了天,然后散落在周围,车旁几名军卒也被炸得人仰马翻,一根铁钉在空中折着跟头,迎面呼啸疾飞过来,扑地插入邸常头戴的帽盔,吓得他急忙就地卧倒,一动也不敢不动。再看那匹拉车的马,半边屁股被炸没了,躺倒在血泊之中,正然垂死挣扎。

这下子帅府内外全乱了套,都元帅邸顺闻声带领亲兵侍卫奔出府门,看到现场惨状,惊骇愕然,想不到世上会有如此威力巨大的炸雷。就在此时,帅府门口走出一位相貌健美,体形健硕的蒙古女官,与被汪丽在中山府杀死的那个萨仁几乎一个模样,闪动一对单凤眼,看到散落在路面上的破羊羔皮袄,破羊皮裙,破暖帽,不由潸然泪下,却又眉头紧锁,牙关紧咬,一脸悲痛的表情。她是谁?难道蒙古女官萨仁又复活了?

原来,方才汪丽在车厢里脱掉穿在外面的那件从萨仁身上扒下来的羊羔皮袄,羊皮裙,摘下暖帽,又将车内的毛毯卷成卷,再用布条缠绑结实,然后把萨仁的皮袄,皮裙裹套在毛毯卷外,又将小西瓜大小的震天雷辍放在皮袄领子里的毛毯卷头上,用布将震天雷和毛毯卷上端包裹结实,使之不会被行车时的颠簸震动滚落,将暖帽扣在震天雷上,最后将一只五毒瘟黄烟幕弹的风火帽松开,塞在震天雷下面,利用震天雷的重量,压住风火帽,汪丽又将白毛兔皮袄反穿,白兔皮毛在外,头上束好白兔皮毛抹额,拿了突火枪,偷偷从车帘底下爬出,从马屁股后面钻到车下,用突火枪头使劲捅了捅马屁股,那马负痛,便向前奔去,而后被带回城中帅府。

汪丽反穿白毛兔皮袄,在雪地上行走,从远处很难发现。至于后来江湖盛传九尾狐汪丽机智过人,精心计划了恒州城马车爆炸案,这些纯属坊间主观臆造和添枝加叶。实际上汪丽当时顺手把震天雷裹上布,放在萨仁的羊羔皮袄领子上主要是想要伪装成一个脑袋,然后再给假脑袋戴上暖帽,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制造一个假象,让人乍一看以为萨仁还在马车之中,放置烟幕弹也只是为了制造混乱,以便给她多争取一些逃跑时间,没想到震天雷一直被藏在马车车厢角落里,由于一路上不断颠簸、震动,保护点火引信的铁盖子松脱,部分引信露出,当烟幕弹燃烧爆炸的时候,竟然意外点燃了震天雷的点火引信,引爆了震天雷,造成蒙古汉军数人伤亡。

邸常拿掉暖帽,触动震天雷,被压在下面的烟幕弹风火帽瞬间弹开,烟幕弹体里的特制硫磺焰硝混合毒粉、火药遇到足量空气便会自燃引爆,产生大量毒烟,这就是五毒瘟黄烟幕弹的爆炸原理。无巧不成书,烟幕弹燃爆的同时,恰好将震天雷的引信点燃,因此发生了第二次极为剧烈的爆炸。

而就在此刻,白兔皮毛束发,反穿白兔皮袄和浅棕色麂皮裙的汪丽,已同周围茫茫雪野融为一体,即使追兵距离她很近,只要她一动不动,也极难发现她的芳踪。

说到此处,简单介绍一下震天雷。有人对震天雷的威力表示怀疑。实际上南宋时期的科学技术已经相当先进,南宋江南火器作已经能够制造出多种结构精巧,极具杀伤力的武器,比如专门用于对付骑兵或集团冲锋步兵的一窝蜂火箭,用于攻城或守城的开花炮弹,还有射程达到百步以上的突火枪,等等,都是现代武器的鼻祖。只是那时的震天雷性能很不稳定,经常在铁炮体内炸膛,即便从炮膛中射出,要么不爆炸,要么刚出炮口就炸,经常给己方炮手造成伤亡,突火枪也是如此,射程和准确度都存在着相当大的误差,因此这些先进的火器并未大批量用于军事。震天雷虽然没有广泛被用作铁炮炮弹,却常被用于守城,当敌人攻城之时,守城军兵点燃震天雷的点火引信,将其抛下城头,轰隆一声巨响,不但具有强大杀伤力,而且能够起到震慑敌胆的作用。

蒙古汉军河北恒州都元帅邸顺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蒙古女官萨仁,说:“你说你是萨仁,你有监国公主府令牌,还有太师国王颁发的监军委任状,通行证,应该不会有假。那个乘马车的女子也自称萨仁,也有公主府令牌,两个萨仁,装束相同,又都持有两京行省特别通行令牌,这却作何解释?监国公主身边究竟有几个萨仁?”萨仁知道不能再隐瞒实情,否则误会越闹越大,于是说:“此话只能对邸元帅一人说,请屏退左右。”邸顺做了一个手势,左右退下。萨仁说:“监国公主女官之中只有一个萨仁,我是她的替身,我的真名叫敖登,事情就是这样。”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虽然是萨仁的替身,但所传达的命令,却都是真的,是出自监国公主亲口所说,或亲笔所写,我俩负责执行的任务也一样,只是分管州府不同。”邸顺感觉听得有些糊涂,不解地问:“这样做用意何在?”敖登说:“我只是奉命做萨仁的替身,传达监国公主和太师国王的旨令,至于其中原因,恕我无可奉告。”邸顺心里说:“搞什么名堂?故弄玄虚。”他对敖登说:“本帅查看爆炸现场,只有被炸烂的衣帽,据你亲眼辨认,证明确实是萨仁的衣服,但真正的萨仁又去了哪里?”敖登道:“那个假冒之人竟然得到了萨仁姐姐的衣裳,还有公主令牌,看来萨仁姐姐凶多吉少,但愿长生天保佑她。”正当此刻,报事官进来禀报:“启禀元帅,中山府的信使正在帅堂等候。”邸顺来到帅堂,敖登紧随其后。中山信使呈上紧急公文,邸顺拆开火签,拿出信纸阅读,信上写道:女主犯王氏,男从犯贾明,于中山帅府杀害蒙古女官萨仁,两犯现正在潜逃,特此通缉,务请协助缉拿两犯。后面描写了王氏,贾明的相貌特征,穿着,口音,等等细节。敖登在旁边看到萨仁遇害消息,放声痛哭,她悲伤过度,一口气没上来,昏死了过去,邸顺命人将她抬下去抢救。邸顺写了一纸回文交给信使,信使告辞出府,飞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继续去别的城镇送信。邸顺找来邸常,说:“那个假萨仁是个在逃女凶犯王氏,她现在没有马车,估计还没有逃远,你速带一支轻骑兵,向南追踪,务必将该女犯王氏擒获,不得有误!”邸常说了一声:“得令!”扭头跑下去,整队出发。

那么,为何会出现两个萨仁呢?原来蒙古监国公主阿刺海别吉一心想要让金人信奉吐蕃红教,以此来化解两国百姓之间的世代仇怨,但却遭到广大金人的反抗和抵制,派往金地的传教蕃僧,接连被杀,究其原因,是因为蒙古与金之间存在着很深的国仇家恨,对于金人来说,绝不可能轻易接受一个来自敌国的教派,于是监国公主与吐蕃红衣教主麻梵经过周密谋划,决定由麻梵在金地创立红衣教,娜仁和萨仁分别被授予红衣教左右传音使之职,实际上红衣教就是吐蕃红教一个支派,只不过改头换面,融入了一些金国当地风俗而已。阿刺海别吉认为,想要让金人信仰红衣教,就必须做出一些神奇的事情,于是便给娜仁和萨仁每人都安排了三个容貌相似的所谓法身,实际上也就是替身,这样就造成一个传音使者同时在几个不同地方出现,使得世人相信红衣教徒分身有术,神通广大。另外,监国公主也确实需要许多传音使者去许多城池为她传递命令和消息,单靠她的两个亲信女官娜仁和萨仁显然不够,于是塔娜,敖登,银珠,等几位样貌、个头颇为相似的蒙古女官就易容装扮成娜仁和萨仁模样,这样安排,也可说是一箭双雕。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料到萨仁的真身会被汪丽杀死,结果使得这一出分身术的戏法演露了馅。

汪丽不敢走大路,穿过路旁田野,钻入一片枯树林,辨认了一下方向,向南急行下去。这一带都是低山和丘陵,冰天雪地,路滑难行,汪丽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大约十几里,途中还摔了两跤,但她却不敢停歇,专走那些人迹罕至的僻静小路,翻沟越坡,一路连滚带爬,累弯了腰,但是为了逃命,她拼尽全力,咬牙坚持着,决不停住脚步,到后来,汪丽一手撑腰,一手拄着突火枪,娇喘吁吁,实在走不动了。一路奔逃,空手尚且乏累,何况手里还拿着一支突火枪,若非此物乃是神兵火器之一,汪丽早就把这个沉甸甸的铁家伙扔掉了。

天色已渐擦黑,举目四望,除了雪野就是荒山,她不由害起怕来,心想:“若是遇到虎豹豺狼,那就死定了。”继续前行一里多地,透过枯树枝丫,隐约看见西南方二里之遥有几簇火光,不由得芳心大喜,以为那里有人家居住,汪丽顾不得乏累,径直向火光奔了过去,等到距离渐近,发现并非住家灯光,而是从一片黑松林里灯笼,火把发出的亮光,“初春寒夜,黑灯瞎火,谁会在松林里?”汪丽心里想着,猫下腰来,轻移莲步,躲躲藏藏,小心翼翼摸到松林边,伏在一株粗大黑松树后面,向火光之处望去,但见黑松林里松枝蔽日,即便是在白天,林子里也是非常昏暗,到了黄昏,有如黑夜一般。

却见十几名头扎红巾的红衣壮汉,手持刀枪棍棒,扇形排列站立,当中几个人手举灯笼,火把,将黑松林中央一片空场照亮,刚才那几点亮光,就是这些灯笼,火把的火光透过周围茂密松枝照射出去的。阵列前面,一个中年瘦高红袍番僧,比比画画,叽哩哇啦,也不知正在说些什么。不一刻,两个红衣蛮汉架着一个七、八岁猴头猴脑的瘦小男孩从松林外奔入,来到番僧门前,扑通一声,将小孩丢在地上。红袍番僧嘿嘿狞笑着,抓住处于半昏迷状态小男孩的发髻将他从地上拎起,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话说:“你这个小猴崽子,小小年纪,刁顽恶毒,竟敢逼迫俺们少掌教喝屎汤,害得俺们少掌教至今上吐下泻,昏迷不醒,你真是胆大包天,简直坏透了,今天按照红教教规,将你这个泼皮无赖,万恶的小猴崽子,扒皮抽筋,然后点天灯!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俺们意狠心毒。”汪丽借着火光定睛一看,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原来却是猴儿。那个红袍番僧叽哩哇啦又说了几句吐蕃腔调的中原话,便有两个红衣教徒走出队列,将猴儿双手反绑在一棵小松树上,又听红袍番僧说:“冯一刀,你来主刀。赵疤瘌眼,你打下手。”又有两个红衣汉子应声而出,其中一个胖老头,端着一只木匣,里面装了几件锋芒利刃,专门用于扒皮抽筋的刀具,另一个眼眶周围长满癞疮疤的汉子,左手拎着一只木桶,右手拿着一卷白布。汪丽心想:“不能眼瞅着猴儿被他们杀害,得想办法救他。”若是对付一群男人,这正是汪丽的拿手好戏,此时她又正值妖气充盈,足可施展她的狐媚邪术,迷惑这些红衣教的蠢汉。汪丽是个十分爱美之人,现在这种怪样子如何见得人?于是便躲在松枝阴影里,将白毛兔皮袄脱下来,重新正穿停当,掏出小银镜,借着火光,用香帕将脸上涂擦的颜料擦掉,然后整理发髻,涂脂抹粉,描眉画鬓,补好艳妆,从怀里摸出一粒白色丹药,放到樱桃口里吞下,然后将玉笋般尖尖莹白十指,在腰间装有断魂香粉的鹿皮香囊里插一插,指甲缝里便沾附了毒粉,又从随身兜囊里拿出一只折叠纸灯笼,拉展开来,用火折子点燃里面的蜡烛,这可并非一般蜡烛,制作时混合了迷魂散,一切准备停当,她这才扭动腰肢,轻移莲步,款款走了出来。

此刻也正是猴儿性命攸关之时,他已被冷水浇醒,见一个胖老头正然手里拿着一口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怪笑着向他走来,心知大事不好,拼命挣扎哭叫道:“师父啊!你在哪里呀?你再不来,猴儿就要没命啦,快来救我呀!”任凭他怎么哭喊,却无济于事。红衣番僧嘿嘿狞笑道:“原来你这个小猴崽子也知道害怕呀,现在后悔不?”猴儿十分害怕地点点头,番僧更加得意,但突然脸色一变,眼光阴狠凶恶,厉声喝道:“后悔也没用!晚啦!冯一刀,动手行刑!”

冯一刀将刀子横咬在嘴上,慢慢解开猴儿衣裤,又突然快速几把扯下,他拍了拍猴儿的瘦小的胸脯,脸上露出一种阴森怪异的表情,赵疤瘌眼用白布在木桶里蘸了蘸特制的剥皮药水,涂在猴儿脑门发际处,看样子先要从这个部位下刀,冯一刀拿着尖刀,变态地笑道:“小猴崽子,乖,别害怕,很舒服的。”口里说着,左手按住猴儿小脑瓜,右手伸过刀来,就要在他额头上开刀。却听见女子娇声说:“慢着!等一等。” 众教徒闻声扭头一看,只见从一株盘根错节的歪脖松树后面转出一个美若天仙的绝代美人,她眉目如画,手提一只黄色灯笼,娇模娇样来在众人面前,娇滴滴请了一个蹲安礼,启朱唇,嗲声嗲气地说:“各位大爷吉祥!”众红衣教门徒嗅到一股浓香,又看见这么一个千般妖娆,万种风情的绝色尤物,娇语婉转,荡人心魂,秋波含情,媚态撩人,又被迷香熏着,一时被她迷住了心窍,一个个乜呆呆,嘴角流出哈喇子,裤裆里湿漉漉,黏糊糊,麻成一堆,痒作一团,好似中了邪祟,又像喝了蒙汗药,站立不稳,摇摇欲倒,但意识上却还要强挣扎着保持站立,眼看那些个红衣莽汉愚夫,初时还能勉强晃晃荡荡站在那里,随即变成了一动不动地傻愣木立。那个红衣番僧却还有些定力,他虽然也被迷惑得心动神摇,却还勉强能够挺住,他已然觉察出眼前这个妖艳女子来路不正,心说:“不好!”刚要念动密宗咒语,准备运功抵抗迷魂术,却冷不防被汪丽探出兰花指,食指轻轻一弹,一缕断魂香迎面袭来,别说他只是一个红衣教的小头目,法力尚浅,饶是红衣教主麻梵闻到断魂香,也休想轻易全身而退。只见红袍番僧面部肌肉一阵痉挛抽搐,露出一副极其不心甘情愿,却又无法抗拒的古怪表情,痛苦万分地挣扎了片刻,继而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头重脚轻,跌翻倒在地上。汪丽妖媚一笑,得意地说:“你中了我的断魂香,马上就会丧失心神,如同昏迷一般,我劝你还是省省气力为好,你若是现在运用内功抗拒药力的时间越长,以后昏睡的日子就越久,没有十年、八年,休想恢复神智,到时候即便你能够苏醒过来,恐怕魂魄都没有了,连白痴都不如,也只是剩下一具犹如行尸走肉的臭皮囊。”再看那个赵疤瘌眼,早已色迷心窍,和其他教众一样,浑身酥麻,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只有冯一刀却还能够勉强支持,此中原因尚且不得而知,但已是欲火难禁,却又无处发泄,四肢也不听使唤,他心知中了邪门妖术,被吓得哆哆嗦嗦跪地磕头求饶,口中不停地说:“狐仙阿姨饶命啊!”汪丽妖媚一笑,娇声说:“你起来吧,我不杀你,我又不是狐狸精,瞧把你唬成这个熊样,还是大老爷们儿呢,你抬起头来,仔细看看奴家,美不美?”说着,念动咒语,施展狐门迷魂妖法,杏核眼中似乎有两团黄绿色鬼火旋转,发出莹莹妖光。冯一刀痴痴地看着她,意乱情迷,喘着粗气,眼中流露出贪婪而又迷茫的神色,像是被妖魅附体。汪丽娇声嗲气地命令道:“去将猴儿的绑绳松开,解开他的穴道。”冯一刀得令,走过去,解下猴儿绑绳,然后在他后背拍了一掌,又用解穴手法解开了后腰两处被点住的穴道,猴儿登时清醒过来,一见冯一刀,怒从心头起,从地上抓起牛耳尖刀,照着冯一刀胸口一刀戳去,冯一刀中了邪术,行动迟缓,来不及躲闪,只好用手一挡,正刺在小臂上,刀伤及骨,他痛叫一声:“啊!”转身跑到汪丽身后哀求道:“狐仙阿姨救命啊!你说过,不杀我。”汪丽娇笑道:“没错啊,我说我不杀你,但我没说猴儿不杀你。”冯一刀一边躲闪猴儿追杀,一边向汪丽连连求饶,他虽对迷香有一定抵抗力,但终于还是一头栽倒,昏迷不醒。汪丽对猴儿说:“猴儿休闹,看在阿姨面上,且留他一命,此人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呢。”猴儿倒也听她话,果然不再去杀冯一刀,却还不解气,跳过去,咬牙切齿,对着倒在地上正然浑身不停抽搐的红袍番僧连捅十几刀,那还活得了?番僧血流满地,横死当场。汪丽来不及阻拦,心里暗自叫苦:“罢了,闹出人命了,这下与红衣教结下深仇了。”猴儿也真够狠,一时杀得兴起,还要将那些呆若木鸡的红衣教徒全部杀死。汪丽连忙叫猴儿住手,但猴儿此刻杀红了眼,根本不听,汪丽拿着灯笼在他脸前晃了两晃,猴儿顿时被一股浓烈迷香熏着,突觉心口憋闷,思维麻木,眼前一黑,昏倒在地。汪丽给猴儿服下解药,猴儿渐渐苏醒,汪丽虎着脸对他说:“再不听话,阿姨再也不理你啦!赶快离开此地,追兵很快就到,那时想跑也难了。”猴儿一听这话,害了怕,三窜两跳跑出黑松林,不一刻,牵回那头小毛驴,又从红袍番僧尸身上搜出几张梅贞临别时给他的银票,往番僧死尸脸上啐了一口,骂道:“你算哪国的出家人?贪财好色,无恶不作,死了活该!”说罢,还对死尸作了一个鬼脸。两人不敢在黑松林多停留,汪丽骑驴,猴儿牵驴,急急忙忙出了黑松林,专走林木隐蔽的羊肠小路,向南急行,去投奔武仙的老巢真定府。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邸常率领骑兵追踪到黑松林,见红衣教门徒横七竖八躺倒一片,还有一个红袍番僧被杀死在地上,邸常分出一小队骑兵救人,自率余众继续向南追踪。

路上汪丽问猴儿:“你咋得罪了红衣教?却被他们抓住,还要将你扒皮抽筋。”猴儿摸摸小脑瓜,说:“因为俺给红衣教的少掌教灌屎汤喝。”汪丽忍不住笑道:“你小小年纪,却胆大包天!那红衣教甚是神秘恐怖,岂是好惹的?据说红衣教里有许多番僧精通法术,非常厉害,他们的少掌教你也敢捉弄?”接着又问道:“为啥给他灌屎汤喝?”猴儿道:“因为当时那个红衣教的小屁孩儿少掌教带了一伙人正在挖坟掘墓,听他们说,俺问他们为何挖墓?他们瞪着眼睛骂俺说,小猴儿崽子,关你屁事?!滚远些!否则活埋了你!俺师父曾经说过,世上有十大罪恶,其中之一就有挖坟掘墓,属于罪不可恕。”汪丽有点惊诧地说:“小屁孩儿?你说红衣教少掌教是个小孩童?”猴儿道:“嗯,他看上去岁数比俺还小呢。”汪丽说:“原来真的是个小孩子,难怪江湖上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做什么僵尸小鬼儿,那厮小小年纪就知道挖坟盗墓,一定不是什么善类,但他小小年纪怎么做了红衣教少掌教?”猴儿道:“阿姨你问俺,俺却去问谁呀?”汪丽又说:“你看到他挖坟,所以就惩罚了他,但他怎肯喝屎汤呢?却又从哪儿弄来的屎汤给他喝呢?”猴得意地儿笑道:“那可由不得他了,当时俺和他说翻脸了,俺先下手为强,他中了俺的毒镖,痛得满地打滚儿,他手下人多,抓住了俺,逼俺交出解药,俺骗他们俺乃是药王嫡孙,从小喝解毒药长大,只有喝下俺的屎尿汤才能解毒,那个龟孙子活命心切,真就要喝俺的屎尿,当时俺正好憋了一肚子屎,便拉了一大垺屎,用尿搅拌,然后俺装模作样,哼哼唱唱,说是给那碗屎尿施了法术,结果那个龟孙子才吃喝几口,就昏死过去了。”汪丽听了,恶心得直想吐,再不继续问他详情。

原来那个绰号僵尸小鬼的红衣教少掌教名叫杨连真迦,他是吐蕃高僧萨班法王的徒孙,若论辈份,红衣教主麻梵是他的师叔。说起萨班也许许多人不熟悉,但若提起他的门徒八思巴,在历史上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吐蕃高僧,被后来的蒙古国王忽必烈封为蒙古国师,他还创造了蒙古文字,史称八思巴文,还有蒙古历法等等。

麻梵正在传授杨连真迦一种密宗玄阴功法,需要吸纳阴毒寒气,然后通过演练功法,将其在体内转化成为一种极其阴柔绵毒的超常内力,据说古墓中充满阴毒之气,越是年代久远的墓穴,里面的阴毒之气越盛,因此杨连真迦便带领门徒四处打探千年古墓,一方面利用阴气练功,同时还能挖出金银财宝,可谓一举两得。

猴儿自从离别师父,他并不急于赶路,一路东游西逛,走走停停,饿了就买好吃的,累了就住店歇息,倒也逍遥自在。由于他天生是个猴精,使那些看走了眼,自作聪明,想占小孩便宜的蠢汉们吃尽了苦头。

那个杨连真迦当时正带着一伙红衣教徒在曲阳以南,大清河以北地段挖掘唐朝坟墓,那座唐朝坟墓建筑得异常坚固,无论怎样用镐刨,用锤砸,却丝毫也撼不动那些建墓青石,挖掘了一整天,毫无进展,杨连真迦正打算收工回城,却看见猴儿骑着毛驴溜溜达达从旁边路过,猴儿多嘴,问那些人为什么挖墓?却吃了挖墓人的一顿臭骂,猴儿见对方人多,正要走开,也是活该杨连真迦倒霉催的,当他看见毛驴屁股上驮着两个包裹时,便起了抢劫念头,好歹抢些值钱财物,也比空忙活一天强。猴儿见对方人多,假装害怕得要命,藏在驴肚子下面边哭边求饶。杨连真迦不知是计,见那猴儿怕成那样,便毫无防备之心,只管去取那两件包裹,哪曾想猴儿对他突然袭击,飞出一支毒镖,角度刁钻,又疾又准,双方距离又非常近,杨连真迦来不及躲闪,毒镖正打在他的肚子上。那帮红衣教徒有几个去抢救少掌教,余者十余人一拥齐上,将猴儿抓住。于是才有了黑松林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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