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佳欣的辦公室位於集團公司總部大樓的頂層,在霧霾不是那麼嚴重的日子裡,從這裡可以俯瞰大半個北京城。馮佳欣每天早晨都會在日出前來到她的辦公室,站在落地式玻璃窗前觀賞太陽從地平線下升起慢慢照亮大地的景色。每當此時,她都會想起在溫哥華的家裡看到過的朝陽和曾經有過的朋友們。 自從馮佳欣回國接管馮衛國留下的所有產業後,她以前的朋友多數不再和她聯繫,唯一還有密切往來的就只剩下陳浩一人。馮佳欣很無奈,但她完全理解朋友們的選擇,這不能怪別人,換成她自己,也許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純潔的友誼往往是這樣,當一個人飛黃騰達的時候,朋友們就會因為越來越大的階層差距而默默地站到遠處,或羨慕或嫉妒或真心地為她高興,卻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毫無障礙的交往。只有陳浩對這種心態和行為嗤之以鼻,他依舊像學生時代那樣把馮佳欣當作一個美麗而又知性的小女生,當然,也是他心儀的女孩和知心的朋友。馮佳欣也欣然接受陳浩的友誼,而且非常珍惜,她時常感恩上天送給她這樣一位性格開朗的大男孩朋友。只有在和陳浩聊天的時候,馮佳欣才會放下所有的偽裝,恢復到真實的自我,無拘無束,無所顧忌。 陳浩和馮佳欣聯繫的時間大部分在中國周末的晚上,他知道馮佳欣現在的忙碌程度堪比國家領導人,所以儘量不去打擾她的工作。其實,陳浩是在馮佳欣的強烈要求下才和她保持着比較頻繁的聯繫,他曾經體貼地提出讓馮佳欣自己選擇空閒的時間聯繫他,卻被馮佳欣嚴詞拒絕了。馮佳欣用小女生撒嬌的口吻命令陳浩滿足自己唯一的心願,定期主動聯繫她,不要讓她因為失去最後一位朋友而孤獨終老。 當陳浩在馮佳欣給他規定的時間外突然打來電話時,馮佳欣正在聽總裁助理向她匯報前一天的國外各處分公司的工作情況。馮佳欣原本要按照慣例按下手機上的拒接鍵,在她看到來電顯示的是陳浩的名字時,猶豫了一下,做了個手勢讓助理暫停匯報,接通了電話。陳浩在電話里的聲音顯得低沉沮喪,甚至還帶着一絲絕望。 馮佳欣聽完陳浩的講述後,皺起了眉頭,不假思索地對陳浩說道:“我馬上趕過去接靜靜回國,你等我。” 陳浩只說了句“謝謝,再見!”,便掛了電話。 馮佳欣心事重重地放下手機,對助理說道:“請你馬上幫我訂明天最早一班飛溫哥華的飛機。” 助理驚訝地說道:“您明天下午還有個和美國金融機構主管的重要會談,他們要求您對我們和香港公司的業務往來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做進一步的解釋,您不參加了嗎?” 馮佳欣說道:“請盧總替我去吧。” 助理說道:“好的,另外,明天晚上和伊朗公司董事長的會談怎麼處理?” 馮佳欣愣了一下,說道:“伊朗公司那邊前一天不是已經談好了嗎?” 助理憤怒地說道:“這些中東人出爾反爾,又提出新的條件,非要我們把出售給他們的電信設備價格再降五分之一。” 馮佳欣說道:“我們和伊朗人的生意一直是按照合同規定的內容執行的,他們想要我們降價,就等這期合同執行完再說。在此之前,一律免談,就這麼答覆他們好了。” 助理說道:“好的。那您這次要離開多久?” 馮佳欣想了想,說道:“最多一個星期,你給我訂單程票就行,回來的機票我自己解決。我不在家的時候,還是按照慣例由盧總負責集團的所有事務。” 助理說道:“明白。” 說完,助理收起平板電腦,快步走出了辦公室。馮佳欣又拿起手機,撥通了老趙的電話。 老趙對馮佳欣這麼晚了給他打電話感到很驚奇,當馮佳欣告訴他自己將會在一天后飛抵溫哥華,請他去接一下飛機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馮佳欣又是為了劉風的事任性而為。 不等馮佳欣解釋,老趙連忙說道:“佳欣,劉風那小子最近折騰得可不善,成了全國通緝犯了,最近還在大街上跟抓他的警察幹了一仗。我剛剛查到他藏在卡村郊外的一個農場裡,窩藏他的人也不是善茬子……” 馮佳欣說道:“趙叔,您想到哪兒去了,我這次回去是為了陳浩家裡的事兒。” 老趙停頓了一下,說道:“陳浩?就是那個死乞白賴追你的小白臉兒?你咋跟他又扯到一塊兒了?” 馮佳欣哭笑不得地說道:“您說什麼呢?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這事兒挺複雜的,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等我見着您再跟您詳細匯報,成嗎?” 老趙說道:“我是真整不明白你們這些小青年到底咋想的。” 馮佳欣頑皮地說道:“那您就慢慢想吧,平常多動動腦有好處,可以延緩衰老。” 老趙嘆了口氣,說道:“老就老吧,看着你們長大了,能獨當一面,我們這些老傢伙咽氣兒的時候也就沒啥好牽掛的了。” 馮佳欣說道:“您別胡說八道,將來我還要接您回國給您養老呢。” 老趙說道:“拉倒吧!你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比啥都強,我是不指望回啥國了。走到哪兒就死到哪兒,埋骨何需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 馮佳欣打趣說道:“呦!真沒瞧出來,您還挺有詩意的,敢情兒也是一文藝青年啊?” 老趙“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前兩天看電視學來的兩句詩,在你跟前兒掉書包了,別笑話你叔。” 馮佳欣說道:“我哪有那膽兒啊。” 老趙說道:“你還沒那膽兒?別忽悠你叔了。你五歲的時候偷着擺弄你老子的槍走了火差點兒把我給崩了,這事兒還記得吧?” 馮佳欣笑着說道:“真不記得了。” 老趙“哼”了一聲,說道:“我看你是選擇性遺忘。行了,不跟你磨牙花子了,我這兒不早了,人老了熬不得夜,你就先放過你叔吧。記着下飛機給我來個電話。” 馮佳欣說道:“遵命!趙叔晚安。” 老趙笑罵了一聲,掛了電話。 不知從何時起,劉風的睡眠變得異常糟糕。他經常在半夜三、四點鐘的時候突然醒來,隨後就再也無法入睡。每當此時,劉風都會在床上輾轉反側,大腦始終處於清醒與迷糊之間的過度狀態,一些似夢非夢的場景在他的腦海里不斷地重複出現,場景里的人物總是令他陷入無限的糾結與死循環中。直到劉風終於無法忍受這種煎熬,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之後,他才能再回到床上重新入睡。 這一次,折磨着劉風的主角是安吉拉和桃瑞絲。桃瑞絲向劉風提出了一個他無法解答的問題,她應該怎樣稱呼劉風。每當劉風想出一個答案,安吉拉都會用理性的分析令他否定掉自己的答案。劉風一次又一次地思考着已經做出的回答,直到他像以往那樣在煩躁中猛地坐起身來。劉風迷迷糊糊地穿衣下床,走出了房間,他想去門外抽一根煙冷靜一下。 就在劉風剛剛沿着走廊走到後門時,門開了,鼻青臉腫的丹尼帶着一身的寒氣從門外進來。 劉風被嚇了一跳,瞪着丹尼說道:“你幹嘛?” 隨即,劉風發現了丹尼臉上的淤青,驚訝地問道:“你臉怎麼了?撞門檻上了?” 丹尼扭頭躲開劉風的目光,說道:“沒啥!跟人幹了一架。” 劉風說道:“跟誰?” 丹尼說道:“我哪兒知道是誰啊?我去城裡的酒吧玩兒碰上的,四個喝高了的小混混。” 說着,丹尼偷偷看了一眼劉風,旋即又把目光轉向別處。 劉風說道:“你怎麼自己一個人跑出去喝悶酒?” 丹尼說道:“心裡煩!” 劉風說道:“有什麼心事?跟我說說?” 丹尼說道:“你甭摻和了,沒啥事兒。” 說完,丹尼側身從劉風身旁走過,回了自己的臥室。劉風看着丹尼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劉風抽完煙後,終於安穩地睡了一覺,直到第二天上午12點鐘,才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敲門的人是雪莉,劉風揉着睡眼看着站在門外的雪莉,不滿地問道:“您又有什麼指示?” 雪莉說道:“到大客廳來,開個會。” 說完,雪莉轉身離去,劉風這才注意到她的身上有一股香水的淡淡清香,那香味非常特殊,像是經過寒霜的桂花,原本甜膩的味道變成了一股冷香,沁人心肺而又令人回味無窮。 當劉風來到大客廳時,他驚訝地發現裡面已經坐滿了人,幾乎有一多半是他熟知或者認識的卡城各大華人社團領袖。這些人正在議論紛紛,客廳里充滿了南腔北調的聲音。劉風的出現,如同法官發出的“肅靜”的號令一樣使所有的人同時閉上了嘴,他們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門口的劉風。坐在單人沙發上的雪莉向劉風招了招手,劉風慢慢走過去,站到了沙發旁。眾人又開始低聲交頭接耳,發出陣陣蒼蠅般的嗡鳴聲。 雪莉輕輕拍了拍手,用清脆的聲音說道:“人都到齊了,請大家安靜一下。” 嗡鳴聲停了下來。 雪莉繼續說道:“非常感謝諸位卡城華人精英賞光來我這裡開這個會,在我發言之前,先請大家看一段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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