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老师扬言不让我毕业的危难时刻,隔壁实验室的崔涛老师出来救我。崔老师是科大的工农兵学员,和王老师比他比较年轻,但是他已经访问过英国和美国。他推荐了在他实验室做毕业论文的848陈波去德克萨斯大学达拉斯分校,还推荐了他的研究生肖杰去英国交流一年。科大的老师有这样的对外交流能力,非常能吸引学生到他的实验室做毕业论文的。崔老师说王老师是中年妇女情绪失控,和我关系搞不好,他自己就没有这个问题,只要我转到他的实验室,立刻就有个课题是跟香港中文大学合作,我可以去香港做一年。我自然高高兴兴地答应转到崔老师的实验室。崔老师应该也是江浙一带的人,个子很矮,但是脸长的很漂亮。他的眼睛很大,眼窝深陷,嘴巴很小,被叶蔚蓝戏称为美丽的西班牙女郎。崔老师是个很精明的人,看准了机会把我从王老师实验室挖了过来。他还有两个研究生,都是我上届的,一个是肖杰,他送她去英国了,另一个是王瑞雪,他实验室还有一个年轻教师叫刘咸安,教微生物学课,好像是复旦毕业的。挖来我,好像显得他的手下人丁兴旺了一些。 转到崔老师实验室,马上进入课题,崔老师邀请香港中文大学的邵鹏柱老师来科大访问,邵鹏柱老师是崔老师在英国认识的,在英国两个人就说好要合作。我坐火车到广州,去接邵鹏柱。到了广州我吃了很多的菠萝,东北人爱死了南方水果。接到邵鹏柱之后我们一起坐飞机去合肥。邵鹏柱也非常年轻,人很瘦弱的样子,非常文质彬彬。他来到合肥讲了课题怎么做,留下了所有的实验方法。这个课题是筛选耐热的限制性内切酶,他带领我们找土样开始筛选,然后他就走了,剩下的工作我接下去做。分离细菌,检测酶切活性,分离纯化,测序。一路做下来,居然出奇地顺利,我得到两个耐热的限制性内切酶。 插曲之一是在买55度培养箱的时候,我上午交待给实验员小阮,让她下午去大药房,买好之后叫个三轮车拉回来就行了。下午我还在宿舍赖着的时候,崔老师打电话给我,叫我去实验室。到了之后才知道小阮告诉崔老师她不知道怎么办。我说她不知道就算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崔老师却让跟小阮一起去。我说不用她,我自己去一趟大药房,不用谁帮忙,崔老师坚持说我不能叫小阮自己去,要我们两个人去。我坚持小阮是不想去,那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我和崔老师吵得很厉害,估计应该传遍了系里。我还是赌气自己去了大药房,没给崔老师面子。实验室里面的学生都知道是小阮懒,而崔老师明知道这样还帮她。 插曲二是和刘咸安之间产生了矛盾。刘咸安的微生物课是带实验课的,他跟我说因为我的本科是学微生物的,想让我带他的实验课,我答应了他。这个事情有点不正式,就口头那么一说,我没怎么放在心上,时间长了我就忘了。上第一堂课的时候,我没去,刘咸安也没去,学生闹到系里,系里把我从宿舍抓出来。课是上了,我不知道这居然是我成绩单上的课程。等到后来开成绩单的时候才发现,刘咸安没给我成绩。好在开成绩单的老师机智,让我把这门课删去,不然我永远也无法解释这个没有成绩的课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跟我讲清楚这个带实验课是怎么一回事。 插曲三是和王瑞雪之间的故事。王瑞雪是崔老师的研究生,高我一级。本来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甚至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题目。王瑞雪是外校考科大的研究生,她是山东潍坊人,说话口音很重。在科大外校考进来的研究生是被低看的,他们通常是安徽大学之类的学校来的。和她同级的肖杰被崔老师送去英国了,我是为了去香港才转到崔老师的名下,但是没有听说王瑞雪有什么出国计划。在我做纯化洗脱液酶活性检测的时候,跑胶拍照片,等要取胶卷冲洗的时候发现相机里面没有胶卷了,问了才知道王瑞雪已经取了胶卷,再问王瑞雪,她说冲洗完了,上面没有我的照片。我真的无语,简直就是个哑巴亏。好在我的实验结果每一步都是很多人看见过的,后来的论文上的图片是手画,也没有人有疑问。崔老师每每说起王瑞雪能喝酒,到崔老师家里面和他对喝白酒,说明他们师生关系融洽吧。王瑞雪和我之间有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顺便说说肖杰,她决定要去英国之后结婚了,丈夫是个武警,也许外形很帅。64之前学生有很多活动,我们都参加过,老师也都参加。我听叶蔚蓝说她听到肖杰和丈夫在实验室大声争吵,有这样的话:难道你不虚伪。估计两个文化背景落差很大的年轻夫妻,产生了激烈的冲突。我出国之前在北京遇到崔老师,他说肖杰离婚了,并且一直单身。 我的论文最后一步是酶切位点测序,我没有测序经验,王老师实验室有测序的全套设备,她也对测序非常在行。我没想请教王老师,怕被她教训,我趁周末实验室没什么人,到王老师实验室测序,一次就得到结果。我的测序结果得到广泛的认可,第一认可我的就是王老师,她都没看见我怎么折腾,结果就出来了,非常赞赏我的能力。王老师是个有胸怀的人,我离开她的实验室,跟崔老师做论文,她也没有记恨我,反而逢人就说我的实验做得好。同在一层楼的刘兢老师也很赞赏我的成绩,她知道我为了纯化酶液,在实验室过夜。我的论文做完之后,刘老师见我总是笑眯眯地。 论文是在校外找公司打字的,硬皮装订成册,崔老师很肯出钱做门面。为了答辩我背诵论文内容,开始的时候真的是有上句没下句,练习了几遍之后才算能顺畅地从头讲到尾了。虽然论文是我自己做的,要想讲出来,还真是要练习几遍。答辩很顺利,答辩之后我在路上遇见答辩委员会的王贤顺老师,他跟我说我的论文可以拿个奖的。这篇论文后来发表在NAR上面,听说崔老师非常骄傲了一段时间呢。 虽然课题做得顺利,去香港却遭遇了麻烦,崔老师说资助有规定不能给在校学生,在我离校之前他把这个机会给了一个刚分配来的老师。这事情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崔老师是报复我和他争吵,不给他面子,所以取消了去香港的交流。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有怎么在意这件事。毕业的时候我没有接收单位,我去系里问过,系里说没有北京的单位要人,只有上海交大要人。我因为已经结婚,丈夫在北京,所以没有工作单位也就离校了。生物物理的阮迪云老师见到我就请求我读他的博士,可以免试的。我确实没有读博士的打算,每次都让他非常失望。临走之前去了王老师家,王老师非常和蔼,告诉我工作以后要注意给领导群众留好印象,特别是前三把火要烧好。 在我出国之前,大约是97-98年,崔老师作为Promega派中国的大区经理,来到北京。我的同事陈英的丈夫张树忠,也是科大的学生,他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见过崔老师,还陪他去听过一场话剧。崔老师开始住友谊宾馆,后来可能是家属也回来了,就买了房子,或者租了房子。崔老师觉得我还是应该出国,并且给了我一封推荐信。再后来我在纽约的时候,崔老师联系我,他要去纽约换护照,我帮他找了曼哈顿的旅馆。之后就没见面了。我们从来没有提起过当年去香港交流的事情。 在二教做论文的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和我关系不错,像崔老师实验室的林葵,刘老师实验室的刘薇,还有王老师实验室的黄震。我后来住北区的宿舍,那是里外套间的房子,自己有卫生间。我和郝雪梅住一间。郝雪梅家是甘肃的,人长的特别白,皮肤细腻。我们经常一起烧电炉子取暖,或者煮面条吃。一次和郝雪梅一起去看电影,遇到了她男朋友的父母,郝雪梅回来之后说幸亏带我一起去。本来她是和实验室几个男生一起去的,临时加上了我,不然给男朋友的父母看见她和一帮男生一起出去看电影,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有一次系里开舞会,好像是科学院生物物理所来了个院士,想要我们系的研究生张公义,为此还办个舞会联欢。我和郝雪梅两个女生一起跳舞,郝雪梅会跳男步,我们两个也是惊艳了系里的男同学。郝雪梅毕业分配去了北大。我住高能所的时候,遇见一个研究生院的人说郝雪梅怀孕之后长胖了一倍,就算再见到也不一定认得出来了。 记得科大校门口的小饭馆,名字叫湘皖,是学生门喜欢去吃的地方。在那里我第一次吃青蛙腿。有一次系里出钱,我们年级的研究生去湘皖吃饭,就是上一个菜就吃干净一个菜的样子,非常恐怖。那次好像有叶蔚蓝,有张永辉。张永辉就是那个像是饿了几年的人。好像湘皖在黄山路上又开了分店。 东区的校园里有些枇杷树,东北人之前没见过也没吃过枇杷,第一次吃枇杷,只记得那个很大的核,没有什么好吃的味道的记忆。后来在加州,邻居家的枇杷结了没人吃,我早晨出去锻炼的时候会摘几个,酸的居多,偶尔也有味道还不错的。 1991年夏天我离开合肥,至今已经是27年了,记忆点点滴滴,依然色彩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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