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春天比往年来得早,刚刚四月初,伴随干燥多风的天气,白天气温已达30度,夜晚却春寒料峭。 和往常一样,走在校园的小径去主楼上课。很多同学边走边听广播,不是电台情歌,而是中央台早间新闻播发讣告——有争议的前总书记胡耀邦去世了。 对政治本不敏感,那年头开国元老相继寿终正寝,隔三差五就有伟大无产阶级XX家去世,对我来说,悼词大同小异。可有人能听出差别。当然,三十年后,我在海外漂泊,人家当了司长,局长和市长。 “讣告这么短,没放哀乐?” “新闻没全文播报?几句话就结束?” 身旁有同学议论。 来到主楼礼堂,两千人阶梯教室已坐满,那是专为大一新生开设的公共理论必修课《中国革命史》。 老师不愿讲,学生不愿听。 主讲教授是知名学者,全国政协委员,除了第一节课很多人慕名而来礼堂爆满,平时来的不到三成。今天再次爆满,因为下周结课考试。 教授西装革履,神色凝重。 “好奇怪,老先生平时穿着随便,今天这么严肃?” 旁边一女同学眼尖。 我很少上课,没发言权,也不感兴趣。 正低头摆弄随身听,忽然全场哗然—— 银幕上打出胡耀邦巨幅照片,还有四个大字——耀邦千古。 是老先生制作的幻灯片。 他站起来,踱到舞台中央,背朝观众,面向银幕,开始低头默哀。 全场安静下来,多数同学自觉站起默哀,我也站起来,因为常听父母说,胡耀邦是好领导人..... 那节课气氛沉闷,教授直接把考题和答案告诉了我们。 下课回到宿舍,老纪正在屋里慷慨激昂。 “听说上次学潮要求政治改革,军头们要镇压,是胡耀邦顶住压力和平解决,却因反资产阶级自由化不力而下台,这么开明的领导,太可惜了。” 这老兄来自河北农村,是家乡秀才。本和我同属理工专业,却因色盲转去文科。经半年熏陶,原本朴实的农村孩子变得非常激进。 “校学生会正布置灵堂,让我找人帮忙,一起去?”他鼓动我。 也许正如崔健那首老歌《红旗下的蛋》,从小受党正统教育,“洗过脑”,也曾拜读苏晓康,刘晓波,于光远等人论著,认可他们对中国社会的透彻分析,但对那些光怪陆离学说还是不敢苟同。 本想回绝老纪,可他一帮哥们热血沸腾,实在不好开口。嘴上敷衍着,心里却盘算如何脱身。 “楼下一漂亮小妞找你!”一同学上来传话,一脸怪笑。 甭管是谁,正好借机走开。 来的是同在本校就读的高中同学海晶。 “别参与这些,听我爸说,最近要出事......” 海晶直言相劝。 我相信她,她爸是市公安局主要领导,信息灵通。 “我们一些高中同学下午去医大聚会,一起去吧?” 二话没说答应了。 从医大回来已傍晚,不想见老纪,正好海晶有些物品带回家,问我能否送她去汽车站。 跟她回宿舍取东西。学校有规定,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不过海晶跟看门阿姨很熟,人家竟放行。 海晶宿舍在五楼,心里有些嘀咕,毕竟违反相关规定。。 好在没遇什么人,来到她宿舍门前,可海晶忘带钥匙,宿舍也锁了。 她敲开旁边一宿舍。 “阿霞,我去找人开门,这是我同学,让他在你宿舍坐一会好吗?” 一位穿着清凉但清纯秀美的女生出现在门口,估计没想到一位衣冠楚楚男生站在这里,有些尴尬。 “我很快就回来,还有......” ,海晶调皮地冲我笑, “不许打人家小姑娘主意,她有男朋友。” 那个叫阿霞的女生让我进屋,给我倒杯水,然后忙活自己事情。 闲着无聊,我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个穿T恤短裤和拖鞋的清纯女孩。她在刷东西,地上满满一桶水,见她很吃力拎起那桶水想去倒掉,我赶紧起身帮忙。 水房在不远处,阿霞旁边引路。 走着走着,隐隐感觉不妥,那里可是男生“禁区”,不过转念一想,倒桶水用不了两分钟。 然而,这次可不像刚才那么“走运”。 水房里俩女生在洗衣服,其中一个正撩开上衣摘下乳罩,想顺手洗了,偏偏这时候,我进来了。 空气瞬间凝固,我们都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随着一声极为夸张的尖叫,女保安迅速赶来,不听我解释,把我前呼后拥送到宿舍楼旁校保卫处。 真是莫口难辨,飞来横祸! 早晨那点革命激情荡然无存。 不过并不担心,好在阿霞跟来了,可以帮我解释。 有句俗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那位放我进来的看门阿姨矢口否认,说从没见过我。无论怎么说,保安队长就是不信。 "你看到人家奶子了?" 没想到问得这么直白。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一拍桌子, "快特么说 !你看到一个还是俩?" “什么?......” 感觉忒奇葩, 当几个女生面,实在难以启齿。 "问这有必要吗?"我直接反问。 “老实点! 当然必要 !那年大旱,在俺村儿,偷一个大白馍关禁闭,偷两个送劳教......." 他眼中闪出一丝悲愤 。 面对人证物证和法律尊严,俺不得不承认“偷俩馍”。 "你和她在房间做什么?在摸她奶子吗?"他一指阿霞。 阿霞气得眼泪直打转....... 天知道要发生什么,这时能帮我的恐怕只有海晶。 我让阿霞去找海晶,可那SB却认为抓住大鱼,不让她走,让保安去找。我和阿霞则被关在一小屋里。 心里发慌,不知接下来怎样,但有一点很清楚,留下这案底,大学甭上了。 看看阿霞,她低头不知在想啥。 马上要成为流氓,可连旁边这女孩是谁都不知道,感觉很冤,想说点什么,又无从谈起。 “真......真对不起,没想到发生这种事。”倒是阿霞打破沉闷,先向我道歉。 “应该是我道歉,让你受牵连,不过甭担心,海晶来了就没事。” 我安慰她。 阿霞告诉我,她来自青岛。 不知过多久,外面一阵喧闹,好像听到海晶声音。 门打开,保卫处领导和保安队长满脸赔笑走进来。不远处,海晶冷冷看着他们,陪她来的是位高大威猛年轻警官,驻校派出所所长。 我知道当不成流氓了。 保安队长向我道歉,拿出一沓厚厚食堂饭票给我,说是耽误我吃晚饭,一点补偿。瞥了一眼饭票,奶奶的,至少五百元,那年头,相当于我一学期伙食费。 “我会留下记录吗?”还是不放心。 “绝对不会。还有,我打过招呼,女生宿舍你随便进,跟门卫说下就好,对了,那个看大门的被开除了......” ...... 向走光女生道歉,送走海晶和派出所所长,我神情疲惫走出保卫处,天已漆黑,四周安静下来。 忽然想起,那个青岛女生阿霞呢? 共同面对这场离奇遭遇或许是缘分,该说点啥。 环顾四周,一盏路灯下,一身型窈窕的女孩在静静注视我,正是阿霞。 深吸口气,慢慢走过去。 她看看我,低下头,再看看我,再低下头,似乎很纠结。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致谢道歉,似都不妥。 我们默默相视, 然后,竟不约而同, 笑了…… 未完待续 请勿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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