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夏威夷多风,尤其夜间。
夜里躺在床上,听到窗外的风冲击着大楼,像一头猛兽在搏打和敲击,充满威力, 但是一点也不可怕。五十年前在北大荒,躺在土坯堆砌的干打垒里,我不是也听过 这么强劲的风吗?
北大荒的风与夏威夷的风是这么不同, 虽然它们都是那么强烈,有力和在天空嘶叫。 夏威夷的风的叫声像是狮吼,声音浑厚,低沉,而北大荒的风声像是狼嚎和婴孩啼 哭,尖锐和凄厉。
还记得北大荒的夜间,凝望一望无际的夜原,黑茫茫的一片,如是无底的深渊,伴 同着如是狼嚎和孩子啼哭的尖锐和凄厉风声,人生的残忍,冷酷, 孤独,和前途的 渺茫,就在这黑沉沉的夜原和风声中分外清晰的凸显出来。
要是在冬天,西伯利亚的风卷着暴风雪而来,漫天的乱舞的雪花与嘶叫的风声占据了无边无际的黑原和黑洞洞的天空,站在这茫茫天地下的人是如此渺小,无助和恐怖的感觉笼罩全身。在暴风雪的夜原上,如果找不到蔽处,几分钟就会冻僵。
在北大荒的长夜里,我常常想起 一首俄罗斯民歌: 茫茫大草原 路途多遥远 有个马车夫 将死在草原。
辽阔的俄罗斯草原深邃无底,冷酷的西伯利亚充满残忍。北大荒的风是卷西伯利亚的 寒流而来,带着西伯利亚冻土的冰冷和大草原的苍凉。
夏威夷的风离茫茫的西伯利亚冻土已经如此遥远,西伯利亚的寒流到这里已是鞭长 莫及。夏威夷的风是卷着浩瀚太平洋的沧莽和浩然之气而来,在它轰隆的呼啸中,人 听到的不是恐怖,不是冷酷,不是残忍,而是大自然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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