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爵士和雪莉交谈的时候,刘风顺着凯茜家的步出式地下室大门一侧的立柱爬到了客厅落地窗外的阳台上,他一直躲在那里偷听着。刘风原本就认为雪莉的所作所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出雪莉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好处。雪莉对沈爵士说的话听起来有些晦涩难懂,而当刘风听到雪莉把中国人称作“黄祸”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雪莉的意图。 雪莉一走,刘风就趁沈爵士送雪莉出门的时候进了客厅。他想用这种非常规的到访方式和沈爵士开个玩笑,看看这位总是一本正经的贵族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然而,沈爵士却令刘风大失所望了。 当沈爵士看到从天而降的刘风时,他仅仅愣了一下,随即便镇静地说道:“您是喝红茶还是绿茶?” 刘风没有看到他预期的结果,反倒是自讨了个没趣,他干咳了一声,站起身,说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的。” 沈爵士说道:“那么请问您有何贵干?” 刘风说道:“我有事儿想问你,凯茜是怎么死的?” 沈爵士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我夫人已经过身,我们还是给她留一个安宁吧。” 刘风说道:“你这么说,我只能理解成你并不关心她,看来她的选择没有错。告辞!” 说着,刘风向大门走去。 沈爵士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他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气,说道:“请留步!” 刘风停下来转身看着沈爵士。 沈爵士脱下外套,放到身旁的沙发上,一边卷起衬衣的袖子一边说道:“我明天就要离开加拿大了,在走之前,我希望可以把你我之间的事情做一个了断。” 刘风不解地问道:“我和你能有什么事儿?” 沈爵士说道:“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 说着,沈爵士摆好了拳击的姿势。 刘风哑然失笑,他上下打量着沈爵士,说道:“别逗了!您可是贵族,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打架斗殴啊?这要是传出去,您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吗?” 沈爵士认真地说道:“您侮辱了我和我的家族,我有权利使用武力维护我的尊严。” 刘风收起笑容,凝神看着沈爵士的眼睛,片刻之后,他深吸了口气,说道:“好吧……” 话音未落,沈爵士迅速踏前一步,左手一记刺拳击中刘风鼻梁,随后一记右摆拳重重地打在他脸颊上。刘风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禁不住倒退了两步。沈爵士跟上前又是一记左勾拳打在刘风的腹部,刘风痛得弯下了腰,沈爵士停止了进攻。 刘风大口喘着粗气勉强站直身体,冲沈爵士笑了笑,说道:“继续!” 沈爵士略带不满地问道:“为什么不还手?” 刘风抬手指了指天,说道:“凯茜在看着呢,我刚刚听到她在喊,‘你们能不能别像小孩儿一样胡闹了!’” 沈爵士一把抓住刘风的衣领,一边连续挥拳击打着刘风,一边用英语喊道:“你怎么还敢跟我提我的妻子!” 刘风依旧不做任何抵抗,任凭沈爵士的拳头一下接一下地落在他的头上,直到沈爵士累得气喘吁吁,放开了他。刘风一个趔趄摔倒在身后的沙发上。 沈爵士指着刘风说道:“你……你站起来……” 刘风嘿嘿笑着,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你出……出够气啦?” 沈爵士说道:“你……你这个无赖!” 刘风喘息着从怀里掏出左轮手枪,倒转枪身,把枪把递给沈爵士,说道:“来……用这个,可以省不少劲儿……” 沈爵士看了看手枪,又看了看刘风,他一把抢过手枪,笨拙地掰开击锤,把枪口顶到刘风的脑门上,刘风冲他笑了笑,平静地闭上眼睛。沈爵士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持枪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过了半晌,刘风慢慢睁开双眼,轻而易举地从沈爵士手里拿走了手枪,说道:“下不去手,对吧?” 沈爵士颓废地摇着头坐到另一张沙发上,低下头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 刘风摇晃着站起身,把手枪插到后腰上,从怀里掏出那张裸女油画,扔到沈爵士身旁,说道:“我知道,你爱她……” 沈爵士猛地抬起头来,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瞪着刘风,轻蔑地说道:“你也懂爱?” 刘风说道:“也许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凯茜最需要的是什么,而且我相信,如果她和我在一起,绝不会有今天!” 说着,刘风用手指了指油画,说道:“看看吧!你爱的人都经历过什么!” 沈爵士疑惑地看了刘风一眼,慢慢拿起油画,把它展开在自己眼前。看着油画,沈爵士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刘风说道:“这是我从斯坦利的办公室里找到的,凯茜的死一定和这孙子有关,我最好的朋友也死在他手上。现在,斯坦利已经死了,但是他死得太容易,有人说他已经用生命赎清了所有的罪过,那纯属放屁!一条命只能抵一条命,剩下的罪过丫就算死了也要继续赎!” 沈爵士说道:“你想要怎样?” 刘风说道:“如果你真的爱凯茜,就替她讨回公道!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斯坦利是个什么货色。刚才,雪莉不是说斯坦利有他的计划吗?我们一起阻止他的阴谋得逞,让这老王八蛋的计划破产,让他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宁!” 沈爵士苦笑着站起身,走到壁炉旁,把油画扔到正在燃烧的木柴堆上,一蓬火焰升起,吞噬了整张油画。 沈爵士看着逐渐化成灰烬的油画,低声说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计划,没人能阻挡国家机器的运转。” 刘风说道:“你不试怎么知道?” 沈爵士转身看着刘风,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这个国家已经烂了,烂到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可以治好她。我原本以为可以说服那些政客,可他们都是墙头草,只会倒向能带给他们更多利益的那一边。” 刘风说道:“你就没想过跳出这个圈子?在这个圈子里你永远玩不过他们,因为权力在他们手里,游戏规则是他们制定的。” 沈爵士说道:“你是说使用暴力吗?像雪莉一样?” 刘风说道:“不砸碎这个罐子,大家早晚会闷死在里面。哦!对了,你可以自己逃出去。不过,你想过没有,你只是从一个罐子跳到了另外一个罐子里。” 沈爵士说道:“不然又能怎样呢?已经有太多的人用他们的生命证明了一点,暴力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人们最终还是要坐到一起用和平的方式来创造出新的规则,就像现在的我和你一样。我为刚才我所做的一切向您道歉。” 刘风无奈地摇着头说道:“你不用道歉,如果换成我,我会比你下手更狠。所以,我完全理解你。你说的没错,暴力不是最好的办法。在你没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未必要使用暴力,但是超越常规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人类的历史就是这么过来的。” 沈爵士说道:“您觉得您能有多大的能量?” 刘风说道:“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甭管我有多大的能量,只要我用了,那么我就没浪费它。” 沈爵士说道:“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刘风想了想,说道:“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至少在我死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会只是简单地‘哦’一声,然后就当没听说过这么回事儿,该干嘛干嘛去。” 沈爵士笑了笑,说道:“唐吉坷德也被世人记住了,但是人们提起他的时候只是把他当作一个笑话。” 刘风说道:“那是因为他失败了,可他为了自己的信念努力过。失败并不可耻,笑话他的人才可耻。” 沈爵士说道:“这么说,您是准备做唐吉坷德了?” 刘风说道:“你知道吗?我哥们儿为了自己的信念把命搭上了,我曾经劝过他,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活得比他明白。直到他死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些自以为活得很明白的人过的日子和猪狗没有什么分别。” 沈爵士呆呆地看着刘风,不再说话。 刘风说道:“凯茜的墓地在哪儿?” 沈爵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刘风,说道:“这是地址。” 刘风接过名片,笑了笑,说道:“谢啦!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刘风转身就走。 沈爵士看着刘风的背影,轻声说道:“后会有期!” 刘风刚刚走出凯茜家,天上就飘起了雪花,那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把天地间连成了白茫茫的一体,原本已经黑透的夜色却因此而多了一点惨淡的光辉。刘风独自一人行走在大雪中,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长串脚印。当他走到轻轨火车车站时,身上已经落满了一层积雪。 车站的停车场上停着一辆同样被积雪覆盖的汽车,从积雪的厚度可以看出,那车应该刚到这里没多久。刘风一边走向车站入口的台阶一边疑惑地看着那辆孤零零的汽车,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台阶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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