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钱或出力?动嘴或动手? 作者:起码货美国工科教授 五四和六四是中国历次政治运动中著名的两次。为了参加万维网"纪念五四100周年和六四30周年"征文,贫道把我对中国各次政治运动的社会调查的结果,向万维网友们汇报如下: 文革:
对于我来说,文革是从1966年6月1日开始的,因为当天人民日报发表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学校宣布停课。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触及了几乎所有中国人灵魂。同学们每天必须到学校里去看大字报,参加批斗大会。我们有的写大字报,有的上台唱革命歌曲,跳革命舞蹈,有的拉电线,装高音喇叭,有的组织对走资派进行严厉的批斗大会,有的出去破四旧,抄家打砸抢,有的乘火车串联,有的步行串联。不管你是主动积极参加的,还是不得不随大流参加的,在无形的政治压力下,你完全没有自由,你必须要参加运动。
后来造反派分裂,从口诛笔伐发展到棍棒武斗,进而演变为真刀真枪的战爭,苏州城外“支派”把城里的“踢派”团团包围起来,双方不断的高唱“这是最后的斗争......”,双方不断的开枪开炮。部分学生对文革产生了怀疑,逃离了政治风浪。我们不再迷信权威,有的读书学习,有的游山玩水,有的谈情说爱。我们自称是逍遥派,我们的口号是“不保皇,不造反,乐天自在逍遥派,不选边,不站队,中央表态我表态”。在马路上遇到各派红卫兵的大小头目时,他们还要来讨好我们逍遥派,以便发展他们各自的组织。
逍遥派之所以逍遥,大凡与个人秉性、家庭教育有关。贫道当年和几个逍遥派同学一起步行串联,路过天平山。在负责人要求下,我们留下来帮他们破四旧,先把文物字画等搬到库房里,再用烂泥石灰涂盖碑刻和砖刻。然后写一大批革命的字画以及语录补充上去。在外面的山墙上,我们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刷上了一人多高的几十个字的大幅油漆标语,工作量非常大。我们在山上住是最高级的房间,吃住完全免费,还供应葡萄酒。休息时间,我们下棋看书,晚上天平山五千多平方米的建筑物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十几个人,异常清静,筒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这种幸福逍遥的时间长达一个半月。我们逍遥派武功的发源地是天山缥缈峰中的灵鹫宫,风景优美的天平山绝对是我们逍遥派广阔的活动空间之一。
文革期间,同班同学里面死了两个,另有一个被依法逮捕,这促使了我去进行认真的社会调查。在一千多人的中学里,文革积极分子肯定不到一百人。上窜下跳,疯狂到不顾一切的,甚至敢打老师和同学的人肯定不到二十人。在1967年苏州围城武斗结束后,贫道专门到城北平门运河沿岸的临时坟墓场去进行实地考察,精确计数下来,一共有四百多个新堆起来的坟墓。当时苏州市区是54万人口,每年自然死亡人数估计有六千多。围城好几十天,城里城外的交通基本断绝,城里出现四百多个新坟墓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不过,据当年各种"还我战友,还我血"的红卫兵小报的估算,市区直接被打死的走资派和反革命,以及在武斗中牺牲的红卫兵总数应该是二,三十个。自杀的,事故死亡的,或者其他间接死亡人数可能达到一,二百人之多。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除了最初期的几个月以外,在史无前例的文化革命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广大逍遥派仍然有一定的活动空间。 天安门事件/粉碎四人帮: 1976年周恩来去世时后,引发了四五运动。贫道当天正在兰州出差,为我们县级集体所有制工厂采购轴承。四五运动被无情镇压之后的第二天,我在徐州换乘45次北京南下的绿皮快车。车厢外面贴满了各种反对江青和张春桥的标语。在火车上,几个戴眼镜的工农兵大学生对我们乘客发表了演说,他们告诉我们说"天安门广场血流成河",他们不断的高唱着“这是最后的斗争......”,他们不断的朗诵诗歌,贫道从此记住了"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演说者们围着灰色的围巾,和“青春之歌”中的演员一模一样。当时我就纳闷,从五四运动到一二·九运动,再到四五运动,男女主人公的形象咋几十年没有改变呢?
几个月后,“四人帮”就倒台了,全国上下一片欢腾,群众敲锣打鼓,游行庆贺。我在游行时还和同事们爭抢着去放单位买来的大型鞭炮呢!“扬眉剑出鞘”的作者从一个通辑犯摇身一变,成了“四五英雄”,被树立为青年楷模!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周恩来去世以后所引发的大规模群众运动只能被称为天安门事件,而胡耀邦去世以后所引发的大规模群众运动则可以被称为六四运动。那一天,贫道在45次北京南下的火车上,车厢两头的门被爱国工农兵大学生们堵死,不让我们普通乘客离开车厢,不管你想不想听,你必须要听他们慷慨激扬,声泪俱下的演讲,你必须要听他们朗诵的诗歌,你必须要鼓掌叫好,在当时的火车车厢里,似乎并不存在逍遥派的活动空间。 六四: 六四运动时间,贫道正在北美读博。电视直播铺天盖地,我们看到了广场婚礼,看到了自由女神的模拟像。看到了静坐绝食的学生,看到了六四坦克人。看到了头裹纱布的吾尔开希与李鹏谈判,他要求李鹏立即承认“高自联”是合法组织。几个逍遥派同学私下讨论过这个场景,有人联想到王洪文要求陈丕显和曹狄秋立即承认"工总司"是革命组织这样的一个历史史实。
我们看到了一辆军车,被群众团团围住,几个女学生向军人送花,送饮料。军人们进退两难。几个逍遥派同学私下讨论过这个场景,有人说军人被群众感动了,有人说坐在驾驶员旁边的那位军官似乎有明显不耐烦的表情。
我们看到了赵紫阳出现在绝食现场,老泪纵横的讲,“我们已经老了,无所谓了。” 几个逍遥派同学私下讨论过这个场景,可惜,当时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听懂了赵紫阳在讲什么东西。 我们有电视,学校计算机系统中有中文新闻组及华夏文摘,我们有世界日报,有人民日报海外版,我们逍遥派的消息是绝对灵通的。但是,公费留学生们的消息似乎比我们更加灵通,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更多的"即时新闻",例如,邓小平失踪了,李鹏下腹部(生殖器附近)被警卫员开了一枪,倪志福将领导全中国工人总罢工,万里马上要回国主持召开人大会议对戒严令进行违宪审查,万润南是刘少奇的女婿,刘宾雁扬言李鹏将在十小时到三天之内下台。各种传闻,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动作,有声有色,令人不得不相信。
在镇压的前一天,一个同学花费了每分钟三美元的代价,借我的电话和他在北京的弟弟通话,他预言北京马上就要有大事发生,千叮嘱万嘱咐,要他弟弟晚上不要出去。而他的弟弟则从他的嘴巴里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听到了李鹏中枪,邓小平失踪,倪志福罢工,万里反对戒严令等传闻。也许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了?也许我们真的应该用谎言去打击会说谎的敌人?
我校公费留学生全部都是积极支持六四学运的,没有一个例外。联谊会组织了多次捐款活动,贫道先后捐过五次钱,总计捐了三百多美元,既没有收据,也不能免税。当年贫道的奖学金一年只有一万,扣除房租,水电,汽车,伙食,每年也就剩余二千多而已。在联谊会组织下,我们多次示威游行,每次都要事先通知当地的报社,电视台和电台来采访,拍照。几个逍遥派同学私下讨论过这个场景,有人指出只要在报纸上刊登了游行照片的人,将来就可以申请政治避难。我校有很多人在六四期间照领中国政府发给他们的国内外工资,当年每个公费留学生的费用,相当于一个人民公社的全部教育经费。按照台湾,埃及,韓国等地的国际惯例,持 J-1 签证的公费留学生在学成后必须回国工作两年,六四运动成全了广大中国公费留学生永久留在北美的梦想。
六四运动被无情的镇压了之后,北美留学生社区内绝对是一边倒的舆论,六四后的一,二年里,除了马悲鸣和明尼苏达的羊市大街外,贫道似乎还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敢在北美地区公开发表不同意见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六四运动期间,不管是运动的积极分子还是随大流参加的人,在巨大的政治压力下,每个海外华人都必须参加六四运动,似乎没有逍遥派活动的空间。 一二·九运动: 1935年,贫道的父亲在北京师范大学化学糸读书。该校前身为京师大学堂师范馆,与北大同源。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成立的师范大学。在北师大校区内,现在还留有一座的「一二·九运动纪念碑」。 跟据家父回忆,1935年12月9日,北平市大、中学校学生上街请愿游行,人数应该是在一,两千人左右,中学生多于大学生。12月16日北平出现了更大规模的学生游行活动,开始有市民参加,人数扩大到六,七千人。1936年1月初,北平学联成立“平津学生南下宣传团”,派学生到上海串联,后来,复旦大学学生组织请愿团去南京“请愿讨逆”,在全国20多个城市掀起的学生运动与社会响应。游行队伍达到两万多人。刚开始,家父也随大流地參加了一二·九学生运动,后来成为了逍遥派。
根据家父的说法,在1936年,全中国大学生总共有四万名左右,北京在校大学生不会超过一万人。北师大全校师生也就一千多人,交际广一点的学生大概可以认识半个学校的同学。一二·九运动前后,反共的学生也组织了「新学联」,与亲共的「北平市学生救国联合会」相互对抗。两派互相对立,互相斗争的基本格局和文革相似,整个一二·九运动的过程,在外表形式上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文革。
参加一二·九运动的学生,后来成为共产党高干的很多,如薄熙来的岳父,彭德怀的夫人,林彪的夫人,江青的前夫,周小舟,郭明秋,姚依林等人,他们和北师大或师大附中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我从小常问父亲,“你为什么不去参加共产党,也混一个部长省长的做做?”家父的回答极其筒单,“你们小朋友只看得到部长省长的光芒,可惜你们看不到被抓的,被关的,被枪毙的”。此乃金玉良言啊!这就象不少万维网友那样,他们往往只看到他们在中国的同学现在有几亿身价,有几个二奶,有几套房子,他们没有注意到有的同学吃出了胰腺癌,有的同学被二奶举报,有的同学甚至被双规了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二·九运动在外表形式上是一个缩小版的文革,但是在运动的大部分时间里仍然有广大逍遥派的活动空间。 五四: 五四运动是发生在贫道父辈幼年时代的政治运动,贫道年幼时经常向父辈的亲友们採访有关五四运动的历史。得到的答案无非就是: 1919年5月4日,北京十三所院校三千余名学生汇集天安门,举行了示威活动。提出了“外争国权,内除国贼”的口号。游行队伍到达曹宅,发生暴乱,痛打了在曹家串门的章宗祥,引发「火烧赵家楼」事件。 1919年前后,全中国一共只有小学生约五百万人,中学生约十三万人。大家可以想象一下1919年全中国能有几个大学生?扣除了大批逍遥派,北京几千个大学生,上万个中学生能闹腾出什么样规模的示威游行?难怪贫道看到的好几张五四运动的照片上只有几百个人在游行而已。如果把五四运动的规模和文革中武汉“百万雄师大游行”的规模来作一个比较的话,那么五四运动简直就是小巫见到大巫了。 “打倒孔家店,捣毁孔子庙”,五四运动打倒了儒家文化,可是中国几千年的酱缸文化深不可测,只好用外国人的思想来领导。可是,外来的东西一到中国,马上就变质贬值。再说,人家五四名人曹汝霖本人早就己经跟五四运动的历史达成了园满的和解。他后来甚至还娶了一位五四时积极参加游行的上海女学生为妾。 (见《民国人物列传》,台湾传记文学出版社,民国75年版)。 义和团: 义和团运动是发生在贫道祖父辈幼年时代的政治运动,贫道年幼时经常向祖父辈的亲友们採访义和团的故事。可惜,他们都讲不清楚义和团运动的来龙去脉,只能绘声绘色地对我讲祖上流传下来的长毛(太平天国)的故事,他们可以详细告诉我,长毛从哪个方向打过来,他们向哪里逃难,一路上怎么逃难的。我家上几代甚至总结出一整套行之有效的“逃难攻略”,筒而言之即"大乱在城,小乱在乡"。由此可见,义和团运动只是一个中国北方局部地区的政治运动,这个运动对中国东南地区造成的伤害远远低于太平天国。 1900年直隶义和团进驻北京,纵火烧毁教堂和教徒房屋,6月20日清军开始攻打使馆,引发八国联军之役。皇帝逃到西安。当时慈禧太后管理的人口号称有四亿,中国人就算是20个人拼一个,几万名士兵的八国联军是绝对没有在中国打胜仗的理由的。这是因为清政府向十一国宣战后,绝大部分的中国人都成了逍遥派。张之洞、刘坤一、李鸿章、许应騤、袁世凯等,为了保存东南各省的稳定,甚至和列强达成地方上的局部协议,史称"东南互保"。万一清政府垮台,他们已经内定李鸿章代理中国总统。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历史上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中,即使连皇帝都不得不逃到了西安,但是对当时东南沿海地区大部分的中国人而言,广大逍遥派活动的空间仍然是极为广阔的。 反思和联想: (A) 中国和俄罗斯在历史上有着一种莫明其妙的高度线性相关度。1911年辛亥革命,中国皇帝下台,1917年十月革命,俄国皇帝下台。1937年中国被迫参加二战,1941年俄国被迫参加二战,1989年中国发生六四运动,1990年东欧发生苏东波。中国人似乎总是比俄国人先走一歩。
(B) 凡是有华人的地方就必然有政治运动。北美有中国民运,香港有占中运动,台湾蓝绿白三派示威造势活动经久不息。曾经沧桑难为水,套用一句李玉和的名言,"谢谢他妈的!有了文化大革命运动这一碗酒垫底,还有什么样的酒不能对付?还有什么样的运动不能对付?"
(C) 一个人在政治运动中的活动能量是由遗传基因决定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有先天遗传基因的人只要气候合适,他们的政治能量迟早总是会表现出来的。文革中的逍遥派李泽厚,严家其、刘在复、方励之、许良英等人在80年代末就非常活跃。贫道的一个发小,他父母当年积极参加公私合营,积极参加反右斗争。文革中他是学校红卫兵小头目,校革委委员,带头上山下乡,考取大学后是校团委委员,积极参加四五运动和六四运动,退休后成为了徽信群主,天天转发反潮流的文章,七十年来,生命不息,战斗不止,高唱着“这是最后的斗争......”,一直到他因病去世,他家的政治能量代代相传,一以贯之。又如,号称五四运动放火烧赵家楼的梅思平先生的女儿,13岁时就在《浙瓯日报》发表文章宣布同梅思平脱离父女关系,成为了民国名人,他家的政治能量代代相传,一以贯之。再如,抗战时期蒋毛汪三国鼎立,我的逍遥派父辈们只能认定一国,从一而终,吃一碗咸菜泡饭,而有政治遗传基因的人物,如陈公博,周佛海等人则可以游刃于蒋毛汪三国之间,吃香喝辣。
(D) 五四和六四是中国史上的两次政治运动,除了个别学文科的美国同事稍微知道一点中国文化革命的历史以外,我的美国同事们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什么是五四和六四。这两次政治运动和中国史上其他各次政治运动在形式上并无不同。从数学角度看,革命属于间断函数,是一个动荡的过程,改良属于连续函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间断函数比连续函数更难优化。
(E) 六四后,海外民运声势浩大,连那些素来对政治麻木的福建偷渡者,一夜之间都成了民主斗士,拿到六四绿卡后,这些人纷纷成为了爱国华侨。六四绿卡终结了海外民运。2001年学自联主席的易丹轩,呼吁大陆人士向六四基金会捐款,最后只获得80人响应,总共得款7000多元,捐款人数仅相当于六四绿卡总人数的千分之一。由此可见,海外民运和六四绿卡两者之间有着直接的负线性相关的关系。
(F) 六四运动并非1989年开始,也并非于1989年结束。“天下未乱学先乱,天下已定学后定”。历史证明,毛刘上面斗一斗,下面就文化大革命。邓江上面斗一斗,下面就是四五运动。邓赵上面斗一斗,下面就是六四运动。慈禧和光绪上面斗一斗,下面就是公车上书。蒋汪上面斗一斗,下面就是一二九运动。华邓上面斗一斗,下面就是“民主墙”。北洋政府亲美派与亲日派上面一斗,下面就是五四运动。
(G) 凡是有华人的地方就必然会分左右两派,逍遥派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了。"花鸟派"撤离了,"晒车集团"被打倒了,"酱油党"被歼灭了,"游轮派"沉没了,老海黄们除了左派就剩下右派了,老海黄们除了右派也就只剩下左派了。海外的逍遥派已经基本上被消灭了。
六月四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当我闭上眼睛时,耳旁响彻着从三十年前穿越而来的枪声,眼帘里是倒下来的冒着鲜血的身躯,脑海里是被血染红的大大的两个字---民主。从义和团到五四,从十二·九到到文革,从四五再到六四,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政治运动的成败取决于少数领袖,而少数领袖的个人命运则取决于政治运动的成败…………。
睡梦中,马克思夫人燕妮女士缓缓向我走过来,她高耸的胸部紧贴着贫道的脸上,温柔地对我说,"你们老海黄们在去见我先生以前,能不能给逍遥派稍为留一点活动的空间?"燕妮阿姨用她柔软的胸部撫摸着我的脸蛋,用德国口音的英语轻声地接着说,"亲爱的起码货啊!你们中国人是绝不可以再搞任何形式的政治运动了!"一股刺鼻的法国香水,伴随着白种女人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引发了贫道坚挺而健康的晨勃…………!
(参加“从五四到六四万维有奖征文”活动,以第一人称原创的文艺作品,内容完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与历史、现实、政治、经济均无任何关系,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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