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五四和六四 作者:徐宿怀
五四似乎正在离我们越来越远,以至于在每年五月四日以外的日子,我们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听不到她的名字。大陆的习近平主席把五四的核心概括为“爱国”,简单而实用; 而海峡对岸的余光中先生更是早在1964年他的《下五四的半旗》一文中就说 “伟大的五四已经死了,让我们下半旗志哀”。五四运动是不多的国共两党都接受并纪念的近代历史事件。她包含了丰富的精神内涵: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封建主义,倡导新文化,走民主科学的道路。持各种立场的人,不论是哪个政党,共产党、国民党、民进党,还是哪个派别,自由派、左派或仍在坚守毛泽东思想的左派,都将五四视为共同思想价值的来源,从中取出一份为己所用的东西。共产党看到的是爱党爱国,而台湾政党看到的是民主科学。
我们这一代人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政治变革。在还不知道什么是世界的时候就经常说要转变世界观,从要关心国家大事,到不要妄议中央。世界上的各种意识形态,社会制度也在不停的变迁和融合。原本的社会主义国家现在比资本主义还要资本主义,而老牌的资本主义却正在不断添加着社会主义和国际主义(global citizenship) 的元素。一切都在变化之中,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青春常驻。曾经被奉为普遍真理的马克思主义已经被抛弃;普遍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完美结合的毛泽东思想正在被压制;倡导真理检验标准的黑猫白猫理论也开始被质疑。世上万物似乎都有时效性,那么已经百岁的五四对于我们还有什么现实的意义呢?
生活中能让我们感动的往往不是真理本身,因为真理本身就是相对的并且具有时效性。让我们感动的是追求真理时展现的勇敢,激情和奉献精神。当我们欣赏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们不会再在意他求索的是什么。尽管我们对社会现实无能为力只能听党的话跟党走,还仍然会执拗的想起“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或许五四青年的口号和诉求我们现在已经部分实现,或者已被忽略和修正,但蕴含在五四运动中无私无畏的抗争精神还会常存和延续。这种精神可能会时强时弱,但永远不会消亡。七十年后的六四学生运动虽然口号和诉求与五四不同,策略和方法也未必成熟和适度,但其蕴含的精神内涵是一脉相承的。那就是追求社会平等公正和民主进步的无私勇气和牺牲精神。
很多时候,真理并不深奥和曲折,甚至是常识性的显而易见。我们缺乏的只是追求的勇气和无私的坦荡。我们大都会相信是人就会犯错的,但只有张志新和林昭站出来说毛主席也有不对的时候。表达自己的意见是每一个共产党员的权力和义务,但在开除刘少奇党籍的时候也只有一位党员敢于投下反对的一票。五千年的文明孕育着聪明和智慧,但也压制了情怀和气概。不畏强暴对中华民族而言尤其显得珍贵和可敬。
有人说五四过时,因为“五四的新青年們,死的死了,老的老了。身在大陸的幾位,更是‘我躬不閱’,遑恤文學?舊的時代已經完全過去”;有人说六四是被利用了的学生运动,看看当年的学生领袖要么归入宗教,要么争权夺利耽于内斗。对我而言,人可以改变和死亡,但只要他们曾经展现出令人敬佩的品质,那就是对中华民族精神宝库的一份贡献。当我们被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震撼的时候,不会再想到这是他赞美拿破仑的作品。尽管汪精卫日后成了汉奸,但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 “慷概歌燕市, 从容做楚囚。 引刀成一快, 不负少年头” 中的气概。
虽然可能有些政治不正确,但我仍固执地认为这种精神气质一部分产生于教育和环境,而另一部分则是与生俱来的。参与创立共产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毛泽东,周恩来等人如果生在建国之后就不会成为共产党的领袖;而现在的部长书记倘若早生一百年则很可能还是当时的权臣官吏。这种气质和情愫可以或多或少的存在于每一个普通人的身上,不以人的尊卑强弱而有别。所以历史上既有抱负远大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的青年毛泽东, 也有纤弱多愁但却秉承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的闺中李清照。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都会变得成熟圆滑懦弱而务实,但至少不要忘记曾经的热血勇敢进取和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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