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瞥了瑞恩一眼,没有理会他,径直对陈浩说道:“这小子是干啥的?” 瑞恩被老赵轻慢的态度激怒了,他跨前一步站到陈浩和老赵之间,对老赵说道:“(英)先生,请你表明你的身份!” 不等老赵做出反应,陈卫东一把抓住瑞恩的衣领把他拽到一旁。瑞恩伸手到腰间拔枪,陆红旗抢先按住他已经握住枪把的右手,把刚刚拔出一半的手枪硬生生按回了枪套里。随即,两人配合默契地把瑞恩挤到门廊的一角,分左右把瑞恩夹在中间,控制住了他的两只手。 瑞恩大惊失色,一边挣扎一边高声说道:“(英)我警告你们,我是国家安全情报局的官员……” 老赵不耐烦地冲瑞恩吼道:“(英)闭嘴!” 陈卫东冲瑞恩的胃部狠狠捅了一拳,骂道:“龟儿子!给老子闭上你的鸟嘴!” 瑞恩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和恶心的感觉,外加肺部受到挤压造成了临时性呼吸困难,他急促地喘着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浩对老赵说道:“赵叔叔,您别……他真的是安全局的人。” 老赵说道:“关我屁事儿!你痛快点儿,跟我走!” 陈浩说道:“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走!我要把‘头巾事件’的事儿解决了再走。” 老赵笑了笑,说道:“你怎么这么幼稚?那事儿是你能解决得了的吗?” 陈浩认真地说道:“事儿是因我而起的,我当然能解决,而且我也必须去解决!” 老赵收起笑容,说道:“傻小子!你到现在都还没看懂。‘头巾’的事儿没有你陈浩也早晚得发生,可能是张浩也可能是李浩。甭管是啥‘浩’,中国人就逃不出这一劫。加拿大这个国家已经烂透了,正想法儿转移国内的矛盾呢。扒拉来扒拉去也就数中国人这颗软柿子最好捏,人家想捏把你总要找点儿借口。算你小子倒霉,正赶到风头浪尖上了。佳欣也是倒霉催的,偏偏这时候让你给扯进来了。美国佬想找中国麻烦,加拿大也正好借坡下驴,她倒成了夹在中间的棋子儿了。这下可好,有家不能回,天天戴个破鸡巴电子脚镣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陈浩苦笑着说道:“这好像有点复杂了,我现在还想不了那么多国家之间博弈的事儿。我只知道一点,咱们男人就是为了一张脸活着,您说是不是?” 老赵说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老话儿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人不能和命抗。” 陈浩说道:“我想不通……” 老赵说道:“你啥都不用想,听叔儿的话就行。” 陈浩笑了,说道:“赵叔叔,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从小到大,我爸都看不上我,就算我成家立业了还觉得我只是一巨婴,百事不成。他去世的时候给我留下的遗言都是让我有事儿问唐叔叔,不要自作主张。现在唐叔叔也走了,我还能去问谁呢?我谁也不想问了,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老赵问道:“你到底想要干啥?是不是想给你闺女报仇?我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活儿也不是你能干的。你和你媳妇回国安顿下来,让我给佳欣一个交待。剩下的事儿,我帮你办,行不?” 陈浩说道:“佳欣答应的是帮我把静静接回去,您把静静带回国就算是有交待了。至于我自己,不用你们操心。” 老赵烦躁地说道:“你们这些小崽子,一个比一个犟,咋就说啥都听不进去呢?老子上辈子是欠你们的!你他娘的爱咋地就咋地,老子还不操这份闲心了!让你媳妇儿出来跟我走!” 老赵带走了依然神志不清的崔静后,陈浩只拿了几件换洗的内衣就和瑞恩一起离开家,开车上了连接温哥华和卡尔加里的一号公路。 一路上,瑞恩一直默不作声地开着车,陈浩因为想着心事也没有说话。 在经过几个小时的沉闷之后,瑞恩首先打破了车里的寂静,他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说道:“你是不是……恨你的父亲?” 陈浩惊讶地看着瑞恩。 瑞恩冲陈浩笑了笑,说道:“我在大学里学的外语就是中文,我原来的计划是毕业后去中国工作,因为我对神秘的东方文明非常感兴趣。只是我的父亲一定要我留在他的身边,所以我才进了国家安全情报局。” 陈浩慢慢回过神来,说道:“我并不恨我的父亲,我只是不喜欢他对我的态度。” 瑞恩说道:“每一位父亲都一样,对儿子的期望很高,却又总觉得儿子做不好。他们希望儿子超过自己,但是却经常陷入矛盾之中。不过,他们一定会在天堂里很开心地看着儿子成熟起来,无论儿子在做些什么。” 陈浩像是对瑞恩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是的,我希望他能在天堂里看到我所做的一切,并且为我感到骄傲……” 瑞恩说道:“到现在我都记得,我父亲真正开始把我当作成年人对待的那一天。他脸上的表情很滑稽,混合了惊讶、愤怒、伤感,再加上一点……我想那应该是开心。你能想象出来吗?” 说着,瑞恩转头看了一眼陈浩。 陈浩摇头说道:“我想象不出来,当时发生了什么?” 瑞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又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慢慢地说道:“那年我刚满十四岁。过完生日的第二天晚上,我向父亲挑战吃汉堡。我说我可以击败他,他最初对我的挑战满不在乎。我顺利地吃完了五个汉堡,而他无论怎样努力都没办法吃下第四个汉堡。他愤怒地把没吃完的汉堡扔到地板上,回到他的房间里再也没有露面,直到第二天早晨。后来,我的母亲告诉我,那天晚上我的父亲第一次失眠了。” 陈浩看着车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地说道:“在中国,儿子在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挑战父亲的权威……” 瑞恩说道:“我知道,我的大学选修课里有一门是东方文化,其实那基本上就是中国文化。我父亲也精通中国文化,我们经常会一起讨论研究。” 陈浩说道:“你的父亲也对东方文明感兴趣?” 瑞恩想了想,说道:“确切地说,他是为了工作的需要。他曾经说过,人类文明终究会像生物物种一样,通过优胜劣汰留下最优秀的那一支。加拿大就像各种文明的竞技场,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身不由己地参与到文明之间的竞争中。一个聪明的智者,应该主动推动他所认为的先进文明成为金字塔的顶部。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就要对所有的文明有透彻的了解和认识。” 陈浩说道:“这好像并不符合加拿大提倡的立国之本。” 瑞恩微微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是我和他之间存在的最大的分歧。只是,我们谁也无法说服谁。但是,无论我们之间的分歧有多大,我始终把我的父亲当作我的老师。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特别是人生经验。在我小的时候,他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即使是成年以后,我仍然很尊敬他。虽然,他对我来说,不再像以前那样强大了……” 说着,瑞恩又笑了起来。 这时,汽车驶进了一段笼罩在浓雾中的盘山公路,瑞恩降低了车速,同时打开了雾灯。在高低起伏、环山而建的公路上,还有一辆皮卡行驶在距离他们的汽车前方大约500米远的地方,那正是刘风开的车。 刘风在接到雪莉的电话后,原本是要马上返回卡城的。当他开车经过里士满的5号路时,一阵充满宗教色彩的乐器演奏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刘风想起来,在5号路上有一座藏传佛教的寺庙,阿雪曾经带他去过那里。那寺庙令刘风想起了阿雪,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动一样,他下意识地扭转方向盘,把车开上了5号路,径直驶进了寺庙的停车场。 停车场上矗立的一人多高的四大天王雕像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已经物是人非了。刘风看着雕像和寺庙朱红色的外墙,心里突然一酸,眼睛变得湿润起来,他信步走进了位于二楼的大雄宝殿。这里刚刚开始一场法会,刘风站到了数十名男女信徒的外围,人们在他面前接连不断地匍匐在地继而又站起,伴随着喇嘛的诵经声向坐在4米多高的佛祖塑像前的大法师行着跪拜礼。 刘风并不信佛,甚至曾经一度用居高临下的视角来看待像阿雪一样的虔诚信徒。阿雪对刘风的这种态度愤怒而又无奈,但是却从未放弃过想要带他皈依正道的努力。刘风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跟随阿雪参加过几次寺庙里的法会,但他从未在现场坚持超过10分钟的时间。然而这一次不知为何,刘风居然从头到尾听完了整场法会。 法会结束后,大法师在一众喇嘛的簇拥下向大殿的侧门走去。就在大法师一脚迈进门里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大殿正门前的刘风,对他身旁的一位喇嘛耳语了几句,那喇嘛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随即向刘风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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