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许一个愿,我只希望可以留下一张你的照片。当我想起你的时候,我可以再看看你慈祥的笑脸。也许我就是那么傻,也许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永远。60岁,70岁,80岁,90岁,我从小学都到了高中,从大学再到工作,时光似乎在你身上停留,会一直陪伴着我。每次回家,急急忙忙赶去看你,总可以期盼看到你熟悉的身影和笑容。一如既往,黑色的粗布衣服收拾的干干净净,屋子里一i且依旧有条不紊,那一对黑色的雕花椅子一尘不染。在我的记忆里,无论发生什么,也不管日子多么平淡,你从不会不在意,总是把最美好的自己带给这个世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也没有问过为什么。每次回到家,放下行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姥姥。在我的意识里,这是自然的,不需要问也不需要想。这次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去,也没有问任何人。父母也没有说。他们似乎觉得我应该知道,而我好像也知道,姥姥走了。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我感觉到了。也许,一切并不意外。很久以前,我听见妈妈在跟姥姥聊天。妈妈呢问姥姥,如果到了你老了的那一天,你要不要他赶回来?我知道妈妈说的她是谁,虽然我没有问过。我能感觉到,在所有的孙子外孙中,对于姥姥,我总是特殊的一个。姥姥笑了笑说,不要了。我在的时候,他多来看看我。我走了,就不要来了。他在外面做事,要忠于人忠于事,哪能随便为了家里的事就走开?姥姥顿了一下,又笑着对妈妈说,我走了你们不要哭我,也不要费心思给我办丧事。你把准备给我办丧事的钱,现在都给我买了好吃的。 有时候,我偶尔会想起一句半句的儿歌,就像是从地里突然跑出来的。我不觉得我有学过,也不记得有人教过我。不过,在我的脑海深处,总有一个画面。昏暗的油灯下,姥姥在纺棉花,我躺在她身旁。姥姥一边摇着纺车,一边哼着儿歌。我就这么么看着她,直到慢慢入睡。姥姥喜欢看戏。妈妈给她的零花钱,姥姥舍不得吃舍不得花,但是戏一定要看。遇到演戏的时候,姥姥总是一边挎着那只软绳编制的椅子,一手拉着我,早早来到戏台下。姥姥最喜欢的位置是靠近乐队右后方的地方,早一点来可以占到好位置。那个年代,没有扩音器,也没有假唱,一切都是真功夫。最后一次陪姥姥看戏,姥姥已经八十多岁了,无法走那么远了。我和表哥两个人用推车把姥姥送到了台下。 姥姥不识字,在家谱上也只有一个姓氏。她是那种典型的传统中的华夏女性,坚强,勤劳,智慧,奉信仁义道德。她常常说,一个家要兴旺,关键不是外面那个男人,而是家里那个女人。老爷身体不好,很早过世,姥姥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一切责任。那时候,村里打土豪分田地,所有分到她名下的物品,姥姥都偷偷做了记号。然后,晚上让舅舅挨家挨户给人送回去。她不懂主义,也不会讲好听的大道理。不过,她相信,天地间自有神明,人不可昧着良心做事。自己穷,是上辈子没有积德,怎么可以把别人家的东西拿回自己家。她坚持每个孩子都要读书,读书才能懂得做人的道理。 姥姥常说,我这一辈子值了。我坐在家里,可以吃到你带回来的天南海北的东西,听你讲外面世界的故事,我没有要抱怨的。我知道,对姥姥来说,我就是她的心愿,她的梦想。我也没有遗憾,没有伤悲。只是想到姥姥还会一个人流泪。很多年了,我一直有一个梦,我梦到自己开车去看姥姥。我把车停在门前的老槐树下,推开木制的大门。我大声喊着,姥姥我回来了。我开车来了,我带你去赶集。姥姥看着我,在笑。梦中醒来,很久很久无法平静。这一切如此真实,又如此遥远。回味过来,才知道这又是一个梦,而泪水已经湿了双眼。也许,我可以给自己许这么一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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