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朋友的故事(-)

我有许多美国朋友, 排在这个系列里的第一位朋友,事实上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也没说过一句话, 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故事, 我们只见过一面,  但心里一直珍藏着这位朋友.

这是十六七年前的一个感恩节前后, 刚到美国不久, 参加朋友家聚会. 客人们三五成群自由地闲谈着.我发现讨论最热闹的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大约四十来岁，说话清晰，不紧不慢，很诚稳，也很耐心，也很有深度, 让人感到很亲切和值得信赖。交谈漫漫变成了以他为中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问,他在很得体地回答和讨论. 内容很广泛, 有事业, 风俗习惯, 宗教信昂.记得他讲过一个特别的情节,秋天里凄凉阴沉的一天, 他去为儿子扫墓,寒风里虽叹息着人生的无能和无奈, 却感受到了神的安抚和慈爱. 

我没有这种心胸和境界. 不免仔细打量这个人，但很难判别出他的身份职业和背景，我仔细观察了他的眼神, 从中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气质，很少見到，无论是尊贵的人还是卑徵的人, 我回顾了曾经见过的大官和大学者, 流浪汉和小市民。他给我的印象看上去是高贵典雅，却又十分的平易近人; 很富有，却又纯洁天真;  充满智慧明察秋毫，却又能充满理解包容一切; 充满了希望, 却又很客观现实; 毫无防守，却坚不可摧。我很惭愧, 我的眼神不是这样,有太多的怀疑不相信和不屑一顾, 有太多的挑剔和防备, 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净化不出这种神采. 这不是文化差异, 不是风俗习惯的差异, 因为心灵里就发不出这种光.

聚会吃饭的时候大家没人高淡阔论. 结束离开时, 我不免再一次观察这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先生,他正起身准备离去,身旁是他的家人.只见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制的小盒子, 又从盒子里掏出一支银白色的钢笔, 接着又将钢笔拉长, 钢笔变成了一根手杖. 这是一位盲人.是一位对人生充满了理解领悟和希望的肓人.

出于礼貌, 我没有盯着这位先生看他如何离去. 但由于惊奇和感慨,他离去时拐杖敲击地面的身影一直深深地留在了脑子里, 许多年过去了, 经历过得意忘形的时候, 也品味过穷途未路的时候,很多时侯耳边都会响起那根手杖敲击着地面的声音, 沉稳的节奏好象在讲述一个简单而朴实的道理: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只要你还自由地活着, 只要你能健康地站着, 就具备足够的条件去创造任何奇迹. 语言差文化背景差? 哑巴有的是奇迹.没绿卡没身分? 偷渡者有的是奇迹. 专业不好? 文肓有的是奇迹. 这里就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你有能力去度过任何难关, 你有条件去创造任何奇迹, 没有任何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