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五天后,等到弄清黎城以北确实是敌人的空隙以后,谢富治便率部由涉县以北又一次冒险穿过清漳河,向黎城以南南委泉方向转移。 过了清漳河,进入一道山口,只见对面远远的山顶上,有一堆雪白的东西,在闪闪发光。不像庙宇,也不像庄户人家的房屋。白丁油嘴滑舌地对黎明说:“奇怪,白花花那么耀眼,莫非是仙女下凡来接咱们?” 黎明啐了他一口:“想仙女想疯了。也不看啥时候,还穷开心。那上面包不准是敌人。” 白丁大大咧咧地说:“神经衰弱,我看你吓出恐日病了。敌人?敌人跑大山顶上干什么?” 他看见谢富治正在用望远镜观察,便嘻皮笑脸地凑上去:“政委,看清楚了吗?是不是仙女下凡?” 谢富治铁青着脸。厉声喝道:“白丁,好大胆子,再胡说八道老子毙了你。那是敌人在山头搭的哨棚。” 山顶上的确是敌人的临时哨所。皇军这次扫荡真是花样百出。前有据点封锁,后有大部队合击。铁壁合围,反复剔抉不说,最外围还要在高山顶上设置哨所,封锁道路,通道,像捕鱼一般设下重重大网,层层拦截,妄图把八路军一网打尽。部队好不容易才从敌人的缝隙中钻出来,跳过了清漳河,决不能折回原路。但眼下这些哨棚怎么办?现在旅部的情况就是:前有封锁,后有追兵。四周险山恶水,道路狭隘。指挥员只要稍微犹豫,旅直属队仍有覆没的危险。 谢富治放下望远镜,咬着嘴唇,冷冰冰地,好像是自言自语:“敌人既然在高山顶上搭哨棚,兵力不会太大,要乘着敌人还没有判断准确我们是什么部队,有什么意图以前,从山角下冲过去。”他瞪着眼把特务连连长叫来,命令道:“立即抢占对面山腰的阵地,监视山顶敌人。敌人有什么动静,不惜一切代价坚决顶住,掩护旅直通过。”然后带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朝大山脚下冲去。 再次证明,谢富治的判断非常准确。敌人也许是吓呆了,也许把八路当成了他们的大部队,很长时间竟没有反应。等到旅部的队伍已经过完,只剩下后边一些骡马辎重的时候,敌人才突然意识过来,开始用机枪扫射。子弹打得满沟火星乱蹦,土石飞扬,但是,部队的后尾都已进入大山下的死角一带。沿着死角,部队跑步前进。风声紧,枪声急,人们不顾一切加快脚步,一口气跑了十多里地。跑出敌人的机枪射界,大家才发现竟没有遭受任何伤亡。 还没喘口气,对面山梁上劈拍劈拍飞来几颗子弹,从骑在马上的谢富治耳边嚓过。谢富治吓出一身冷汗,喊了一声:“好家伙,瞄着骑马地打。”他跳下马,还没下命令,尖刀班就玩命似地冲了上去。他们清楚前面山梁对旅部是生死攸关。上得山梁一看,什么也没有。事后才知道是几个民兵,错把三八五旅旅部当成日本鬼子了。弄明白后,谢富治说:“真是好样的,差点要了我的命。” 渡过险关,到了南委泉,查清这一带确实是敌人的空隙。同时,旅直和活动在这一带的十四团,地方工作队都取得了联系,于是,组织力量,立即向大山上敌人设置的临时据点,展开攻击。白丁和部队一起去,可惜,没有攻下来。白丁回来对黎明说:“倒霉,那哨棚的敌人就十来个人,但地势太险,他们又有机枪,很顽强,我们伤亡不小,吃了亏。” 五 这时,敌情又发生变化。敌人进攻黄烟洞的主力,正沿着这条路向黎城撤退。谢富治便带着一个多团的战斗部队,连夜冒着大雨,转到黎城北面三十亩一带山地设伏。他判断这是敌人的必经之地。第二天上午,敌人的大队人马果然蜂拥而来。要说谢富治确实会选地方,敌人恰好到了设伏的地点就开始大休息,黄澄澄的人马成堆成堆的挤在一起。日军从扫荡开始以来,一直处在顺风头,没吃什么亏,这会儿完全松懈下来。八路设伏的机枪阵地离公路只有五十米,敌人却一点也没察觉。官兵们有说有笑,打打闹闹,有的拿着水壶喝水,有的端上碗吃饭,有的放下背包打盹,还有一群人居然并肩跳起了浪人舞,唱起了皇军的军歌。 谢富治一声号令,八路的各种火器从两面山上同时开火,打得敌人满沟乱窜,人喊马叫,死的死,伤的伤,血肉横飞,足有二十多分钟,不能还手。谢富治一直都是端端正正的立在半山腰里,来回走动,指挥部队。正打得起劲,谢富治突然下令吹号后撤。黎明莫名其妙,谢富治说:“打仗要动脑子,不能光图痛快。敌人这么多,少说也有个把联队,我们一口啃不动。你没看见敌人把炮都架好了吗?这说明他们已经回过神来,马上要展开火力反扑,我们人少,武器差,再打要吃亏的。” 果然,黎明他们撤退下来,刚翻过山梁,敌人的炮弹就轰隆轰隆的朝山头飞来。事后老乡说,敌人光抬运死伤人员的担架就用了二,三百副,而我军只牺牲一人,伤两人而已,可以说赚了大钱。像这样的巧仗谢富治和旅长陈锡联还指挥了好几次,他们好像有天生的本领,专门在敌人的节骨眼上打。同时,三八五旅还向白晋线上的日军后方据点出击,打得敌人顾头不顾屁股,终于粉碎了敌人前所未有的大扫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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