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vs智慧之众:必要和充分条件

勒庞对“乌合之众”的批判，已成经典。“乌合之众”也因此而成了“群体”的代名词。但群体也可以成为“智慧之众”，使群体的智慧超出群体里任何个体的智慧。群体成为“智慧之众”的必要条件有：第一，群体中个体和个体判断的独立性；第二，个体的多元性；第三，信息来源的公开；第四，个体判断的合理整合。这几个必要条件，

前文已作综述。这里再做些补充和说明。

“智慧之众”的首要必要条件，是保持个体和个体判断的独立性。这看似容易做到，其实很难。作为群居动物，个体的生存，毕竟要依赖和他人和社会的交往合作。个体的判断，也会被生存的环境所制约和影响。进入群体的个体，因为生存的需要，首先有求同的本能。即使在解决在群体中的生存问题后，个体的判断也极其容易受明教（即公开的训示）和暗示的作用。如果说，在秦始皇时代，驯服民众主要是依靠暴力和血腥，那么，到了近代，驯服的工具便花样繁多了许多。譬如，在纳粹和共产主义运动中，宣传所起到的作用，绝对不在对躯体的暴力血腥之下。毛共在中国大陆能成功夺权和保权，就是因为牢牢地抓住“笔杆子”和“枪杆子”，并通过这两手把几十亿人成功地改造成了乌合之众。在这个“超级稳定”的庞大乌合之众里，想要保持个体和个体判断的独立性，谈何容易。

群体要成为智慧之众，组成群体的个体必须是多元的。个体多元化，才能真正体现出多元的自然界，才能有机会让自然界天生的智慧发挥出来。天普生了人类，天也普生了人类之才之智慧。每个人都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如果说，乌合之众是把个体当作一块块木板来拼成一个盛水的木桶，所以乌合之众的群体智慧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那么，智慧之众是把个体当作拼图中一片片小瓷砖，来拼成一幅Mosaic。小瓷砖的形状色彩越是多姿多彩，拼起来的Mosaic就越是灿烂辉煌。

智慧之众的第三个必要条件是信息公开化，透明化，公平化。个体的独立性和个体判断的独立性，取决于信息是否公开，透明，每个个体获取信息的渠道是否公平均等。譬如，你要让大众去猜测那头肉牛的体重，每个参与者得到的信息必须是公开，透明，公平均等的。你不能让一部分参与者只看到牛头，另一部分参与者只看牛尾，或牛腿，等等。但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能把信息化的程度和信息的公开透明公平均等，混淆起来。就当今社会的信息化程度来说，中国国内的信息跟踪脸谱识微信付款网络监视等技术的应用，已经远远超过了欧美发达国家。但这和信息公开透明公平均等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恰如“1984”里所描述的那样，高度的社会信息化，可以成为独裁者加强自己统治的有效手段之一。因为有一位网友说信息化就可以避免群体乌合化，故在此说明信息化程度和信息公开透明性的差别。

成就智慧之众的最后一个必要条件，是对个体判断的整合方式和过程必须公平合理。整合方式和过程，必须最大限度地公平地保留和反映个体判断的独立性，多元性。这就像做生物实验时，最后也许是最重要的一关，是对试验数据的处理。整合过程要保证每个个体的判断对群体判断的等同效率。不能厚此薄彼，不能任意取舍，不能用整合者自己的好恶来调整个体的判断。譬如，在猜测肉牛体重的实验里，高顿只能做一个简单的平均数统计。他不能根据自己的喜好，或者自己的判断，或者参与者的背景，来取舍用那个不用那个个体的数据，也不能通过复杂的计算程序，来给某些个体数据更多或更少的权重。

把这一点应用到现代政治体制上，可以看出，真正的民主政体里，决策应该是公投制。每个符合选举条件的公民对公投事项都有相同的发言权。没有人比其他人更有发言权重。在今天的信息社会，公投其实不难做到，尤其是攸关国计民生的大事。为了避免事事都公投而带来的效率问题，小的事情可以由代议制来决策。在代议制体制里，为了达到整合的公平合理，应该采用普选制。目前美国采用的选举人团制度，不能保证每个个体在群体决策中平等的公平合理的权利。一部分人的选票明显比另一部分人的选票权重更大。这样，群体中部分个体的天赋权利就被扭曲而侵害了。这部分人的智慧就不能成为群体智慧的一部分。这是美式民主的致命弱点之一。而所谓“选举人团”制度目的是为了防止民粹，那就更荒唐可笑了。“选举人团”制度的根源在于当时美国的奴隶制。南方的白人种族主义者不肯给黑人奴隶们投票权，但又不甘心自己投票的人数少而在普选制中必然败给北方这个事实。于是，南方的种族主义者才想出了个“选举人团”制度：把自己拥有的黑人奴隶们按每五个人算作两个投票权，由奴隶主来代表黑人奴隶们投票。可想而知，这样的“选举人团”制度所要维护的是少数奴隶主的利益。美式民主，是个先天不足的畸形儿，而后天也一直没有得到改进。美帝国的智慧和成就，也因为这个先天缺陷而大打折扣。

说过了成就智慧之众的四个必要条件，即保持个体和个体判断的独立性，个体的多元化，信息的公开透明，和整合过程的公平合理。只要这四个必要条件中的任何一条不能满足，群体就很难成为智慧之众。

那这四个条件是不是成就智慧之众的充分条件呢？也就是说，这四个条件都满足的群体，是不是就能摆脱乌合之众的命运，而成为智慧之众？我的看法是肯定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对民主体制优于其它体制，和中国人能良好地运作民主体制，这两个判断是坚信不疑的。

反过来，如果一个群体做不到这四个必要条件中的一个或两个，尤其是保持个体独立性，那么，这样的群体基本上都是乌合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