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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人间舞台》之四《反串》第九章
   

长篇小说《人间舞台》之四《反串》

   酸甜苦辣咸  一年复一年    人生苦短须奋斗  从来莫问难不难

   都爱色与钱  欲壑最难填    命中有福及时享  管他身后与生前


第九章:你比冬眠的毒蛇都冷静

 

三丫儿原本说好的,今年国庆节跟着郝春阳去山西结婚,现在听说二姐夫白挺得病了,而且还是不好的病,那还用说吗?一定是肺癌呗!所以,三丫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回到郝春阳在北京的家里,三丫儿对郝春阳说:“我二姐夫这一病吧,不管怎么说都是用钱的事。而且花了钱也未必能治好,可是不治等死那也不可能。咱们干脆这么的吧,咱在走之前给我二姐送点儿钱去,多少呢?你说了算。咳,就落一个不后悔吧,能管什么事呀?”
    郝春阳同意,想了一下说:“这么着吧,你把车票先买了,然后我跟你去看一下二姐夫。不管别人怎么样,咱们给她十万块钱吧,你说行吗?”

三丫儿点头称是,当天买了火车票,第二天一早俩人就来看白挺。

白挺家是那种六十年代老式简易楼,本来质量就不好,再加上几十年风风雨雨,现在已然是破败不堪。后来闹地震,大伙儿私搭乱建盖厨房盖小屋,把原本挺宽绰的路挤得只剩下五十公分宽,勉强过一辆自行车,俩人对面走错身儿都困难。郝春阳让三丫儿买了点儿水果,三丫儿拿着跟在郝春阳后头,没想到里边出来一个胖老太太,郝春阳和三丫儿只好又原路退回,等老太太走出来他俩才走进去。

来到二丫儿的房间内一看,也是,再不买房子,这房子实在是太破了。记得二姐结婚时,三丫儿跟着过来送亲,那时候也不这么破呀。可能是那时候没细心观察,也可能是第一次进居民楼觉得新鲜,印象当中是四白落地,窗明几净,墙上贴着大红喜字,还挂着他们俩的彩色结婚照,觉得屋子里亮堂堂的。可是这回一进门儿,就感到楼道里黑咕隆咚的,地上黏黏的,黑乎乎的,很潮湿,有一种发霉的味道。

三丫儿不记得二姐家是哪一间了,见楼道里没人,只好大声叫了一嗓子:“二姐,我三丫儿,郝春阳看你们来啦。”

二丫儿赶紧打开门把他俩让进屋,坐定之后,三丫儿首先把带来的十万块钱拿了出来,交给二丫儿,说:“这是人家郝春阳的意思,不管别人怎么样吧,我们先给你送来十万,先用着,不够再说。”
    二丫儿知道三丫儿素来大方,但是她也没有想到,三丫儿刚知道白挺病了,就给送来十万块钱。心里自然很感动,白挺更是激动得直抹眼泪。

三丫儿说:“二姐,你赶紧先藏起来吧,让别人看见也不好。”

二丫儿嘴上说:“不碍的。”心里却想:我才不捂着盖着呢,这事儿得让每一个娘家成员都知道。三丫儿给我送来了十万块钱,你们怎么办吧?没多有少,都得有点儿意思吧?总得有点儿意思吧?横不能镚子儿不出吧?我呢,我是能收多少收多少,收点儿就比不收强!二丫儿想,六神儿和四丫儿肯定没问题,甚至连老娘没准儿都会拿出一点儿来,我何不趁机搂一把?但是姐姐胖丫儿那么奸,五丫儿又是那么猾,让她们俩出钱够呛。

想到这里,二丫儿觉得有点儿后悔,那天在母亲家里走得太匆忙,现在想来,应该在那样一个全家人都在的场合做一次动员,让他们都表表态。就象电视上的募捐大会一样,自己也应该声泪俱下、慷慨激昂地发表一次演说,没准儿当场就能募捐到几十万呢。这不吗?光三丫儿一人就拿来十万,怎么不可能凑个三、四十万呢?左了,自己太左了!

于是,二丫儿指着钱对郝春阳说:“你眼下也病着也需要钱。但是,这笔钱对于你们家来说,当然了不是什么大数,你们也拿得出来。况且我们姐妹儿一场,脸也没红过,我要是不收就是我不懂人事。”回过头来她又对白挺说:“白挺,今儿个当着我妹妹和我妹夫的面儿,咱们也把话挑明了吧。你这个病我也打听了,只要是肺癌,一旦发现就是晚期,都不用等着看那份结果。而且大夫也跟我说了,你已经是晚期的晚期了,家属要是感情上接受不了,你们想怎么治医院就给怎么治。我和你夫妻一场,虽算不得是恩爱夫妻,可咱俩也是十几年的交情。常言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可是你说咱们都是现代人,又都是明白人……”

三丫儿听着这话有点儿不对劲,她瞟了姐姐二丫儿一眼道:“二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不治了吗?真是的!那我还给你送钱干嘛?我把这钱给谁不好呀?我别他妈瞎掰啦!”说着就想把桌子上的钱拿回去。但是她的手被二丫儿按住了,二丫儿说:“三丫儿三丫儿你慢着,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三丫儿说:“还说什么呀?我早听明白啦!甭说啦!你不打算给我二姐夫治了,我也不打算把这钱给你啦!真是的!这叫什么他妈两口子?!走!郝春阳,咱走!钱我也不要啦!等我二姐夫死了以后,你拿着这钱上欧洲旅游去吧!我叫你心安理得!妈老说你这人心肠狠,今儿我算是领教啦!神马人哪你是!走!”

二丫儿赶紧上前抱住了三丫儿的腰,脸上红不红白不白,她嬉皮笑脸地解释说:“三丫儿三丫儿你别恼,你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哪,你让我把话说完。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咱们都得理智,遇到什么事儿也得冷静,我是说手术化疗不得受罪吗……”

三丫儿日怒不可遏地说:“拉倒吧你!你是冷,你是静,你比冬眠的毒蛇都冷静!真是的!男人得了要命的病,我就没看见你难受一丁点儿!你多冷静呀?啊?你冷静得叫人看见你都害怕!真是的!这是什么女人哪?这是什么老婆呀?这是他妈神马玩意儿呀!走!郝春阳。”

郝春阳也站起身来,对白挺说:“二姐夫,反正这钱是我们拿来给你治病的,咱们也不太熟,别的我也就不说了。”说完跟着三丫儿走了。

 

二丫儿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面前摆着三丫儿送来的十万块钱。白挺说他累了,拉开被子躺在床上,连脑袋都盖上了。

二丫儿想,买房子花了二十六万还剩下九万,今天三丫儿送来十万,就是十九万。这十九万要是给白挺看病,只要一打开“哗啦”一下就光了。可是家里有钱不给白挺治病,这也真是有点儿说不过去,怎么办呢?望着躺在床上的白挺,二丫儿知道他没睡着,自己舍不得花钱的想法,快二十年的夫妻了,白挺当然知道。那,怎么跟他说呢?医院是来者不拒,只要给钱而且多多益善。自己处心积虑费劲巴拉的,攒这点儿钱容易吗?而且马上就要装修,还得花一笔钱。培养孩子,供琼琼念书,还不知得花多少钱?往后哪儿还有来钱的路哇?你得个绝症你死了,你一撒手什么都不管了,我怎么办呀?还有你妈这个老人,就算平常不花钱,怎么的年节不得去一趟?去能空着手去吗?就算是哥儿仨,没了白挺我也不能不管呀?再者说了,还得给她养老送终呢。老太太要是死了,还有中间那间大北房呢,这房子在二环以里,好说赖说也值不少钱呢!想到这里,二丫儿决定跟白挺好好谈谈,于是她叫了一声:“白挺,白挺,你没睡着吧?”

白挺蒙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答应了一声。

二丫儿说:“我觉得,咱俩得把这话说开了。”

白挺掀开被子坐起来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二丫儿说:“刚才我妹妹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骂得我是狗血淋头,我不怪她。我理解她的心情,可是谁理解我的心情呀?噢,敢情是,你男人得了尿毒症,你婆家有的是钱,换肝儿就换肝儿,换肾就换肾,想换什么换什么,有的是钱怕什么?反正又不用你着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理直气壮。可是我呢?你要是死了,你松心落利地走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担子得我一人儿自己挑,我怎么办?白挺,你别怨我心狠,也别说我自私,换一人试试,我有什么辙吔!你死了,我还得活着!谁不知道死容易,活着难!白挺,如果你得的病有法儿治,我要是舍不得钱不给你治,那算我不是东西!那算我不是人!可你这病不是要命的病吗?周总理得了癌症都治不了,你说你一个平民百姓能有什么法儿!”

白挺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不怨你,而且我也不想治。可是……可是我怕死,我还没活够哪!我刚满四十岁,我不想死呀……白挺,白挺,这回到底是挺不住啦……我可真是白白地挺啦……”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

二丫儿说:“咳,有一分能耐谁愿意死呀?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人不能跟命争,你不信命不行!可能老天爷注定咱俩就是半路夫妻……”

白挺不由得瞥了二丫儿一眼。

二丫儿也觉得刚才这句话说走嘴了,于是她赶紧又说:“我是说那什么,你要是想开了,咱就不花那个冤枉钱,不受那个冤枉罪,你说是不?花钱买罪受?那不是傻吗?这不还有这点儿钱吗,我陪着你,咱们出国旅游去,咱们不会香港澳门新马泰,玩儿它一圈儿,也开开眼界。说不定一出去你的心情也好了,病没准儿也轻了呢?我觉得啊,这个肺癌跟心情有很大关系,你没听人说:忧伤脾,喜伤心,怒伤肝,悲伤肺,恐伤肾,其实许多癌症都跟心情有关。你没看见电视里边演的,那群老太太都是癌症,人家还组织了一个癌症俱乐部,整天在一起嘻嘻哈哈欢蹦烂跳,病情反倒好啦!人家还是癌症明星哪!咱不会也跟人家学学?”

见白挺点了头也止住了哭,二丫儿接着说:“我觉得,咱宁可把钱花到旅游大巴上,也不把钱花到医院病房里!你说是不?坐在旅游车里东张西望,青山绿水,那是多舒服!在病房里,这儿插一根管儿,那儿插一根管儿;今天这屋抬出一个去,明天那屋抬出一个去;别说你是个病人,就是好人看着都心窄,早死几天罢了!你说是不是?”

白挺又点了一下头。

二丫儿说:“你要是同意,那你就配合我,咱们先沉几天,看看我妈那边,还有没有人赞助咱们。要不然,咱们一出去旅游,他们就该说啦:人家什么事儿也没有,这不,还到处旅游呢吗?那就不会有人再给咱们钱啦。先沉沉,再等几天,我也上我妈那儿瞧瞧,要一点儿是一点儿,咱们这个时候还嫌钱多吗?你别忘了,我妈手里可有好几十万哪!”

白挺望了二丫儿一眼,什么话也不想说,转身躺下了。

 

赶了三天加两宿,大牛和黄毛终于把“丽日清风”的四套演出服做好了,拿到了第一笔加工费。虽然不多吧,只有两万块钱,但是大牛已经非常满意了。大牛以为是一人一万,没想到黄毛都叫大牛拿回家去,大牛不明白。黄毛说:“我暂时用不着钱,大哥你先拿回去,都拿回去。唉,你怎么这么笨哪!不是先堵堵大姐的嘴吗?咱俩在这儿……”

大牛忽然一下全明白了,他感激地说:“黄毛,只有你才是真心疼我!”

黄毛说:“我也累了,我得好好睡一觉。你先回家吧,不然大姐该有意见了。”

大牛只好先回家了。

怀里揣着两万块钱走在大街上,大牛今天才看见才知道,原来天空这么蓝!空气是这么新鲜!人活着原来是这么好!买了一大袋子脐橙,又买了一大把香蕉。进门儿,大牛就把那两万块钱扔在每天美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花去吧,我挣得。”

每天美望着大牛那双红红的眼,问:“怎么啦?又码长城去啦?”
    大牛说:“你就不会把我往好处想想?码长城我哪儿来的本钱呀?”

每天美又问:“那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大牛骄傲地说:“我们连轴儿转,赶了三天两宿,做演出服挣的!”

每天美摇摇头说:“我不信。”

大牛伸出右手说:“不信?你看看我的手,钉扣子把我手指头都扎烂啦!”

每天美站起身来抓住大牛的手,认真地看了一下这才相信了,她长出了一口气说:“我就怕你又走邪门歪道儿,又胡干去啦。”

大牛说:“我还不改?我找死呀!得啦,快点儿给我做点儿吃的,我都快累死啦。”

每天美高兴地说:“好嘞,你等着,我马上就给你做。”

喝了点儿酒,吃饱了饭,大牛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觉。

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大牛才醒。

每天美没动地界,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大牛睡,见他醒了就问:“睡够啦?”

大牛说:“够?哪有个够哇?想买什么?我陪你买去。”

每天美真是高兴死了,说:“走,上大红门,给我买身衣裳去。”

大牛不屑地瞥了一眼每天美,说:“大红门?大红门有什么好衣裳?走,上西单,想买什么样儿的就买什么样儿的!再买双新鞋,没有鞋穷半截,咱现在不差钱儿!”

每天美听罢,赶紧穿上衣服跟大牛出门了。

 

坐地铁到了西单,大牛傻眼了,他问每天美:“这是哪儿呀?”

每天美说:“西单呀。”

大牛摇了摇头说:“变化太大啦,我都不认得了。哪儿是西单百货商场,你带着我走。”

每天美嘲笑地说:“现在谁还奔百货商场呀?你可真怯勺!人家现在买衣裳都是上专卖店,得了吧,跟你说什么你也不懂,跟着我走吧。”

其实,每天美也是光听人说,这么多年她也很少上西单来,没钱干嘛来呀?俩人战兢兢、怯生生,壮着胆子走进一家女子服装店。依每天美的意思是,买一身最便宜的就行。但是大牛不答应,他小声对老婆说:“要买就买好的,就买橱窗里陈设那样儿的,反正你有一副好身材,干嘛不穿得漂漂亮亮的?趁着年轻穿!咱有钱,往后有的是钱!”

每天美打了大牛一巴掌,说:“还年轻?都老婆子了。”

大牛笑了一下说:“我看着不老。”

哎呦!每天美幸福得简直快晕了!穿上一套合身的,每天美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架不住售货员小姐一通猛夸,每天美就选中了一套价值三千八的套装。俩人又买了一双高跟儿鞋,大牛对每天美说:“别脱了,就这么穿着回家,把旧的装袋儿里吧。”

每天美依顺地跟着大牛回家了。

 

俩人喜滋滋、美洋洋地走进小区大门,看见见天贱跟何塞丽站在一起聊,身旁还站着何塞丽的女儿君实,和一个高高大大的洋人小伙子,金发碧眼儿,长的很帅。

每天美对见天贱跟何塞丽说:“怎么样啊?我这身儿?”

不等见天贱说话,何塞丽抢着说:“呦!真时髦!我还以为这是哪儿来了一个模特哪!刚买的?哪儿买的?”

每天美说:“那当然啦,西单。”

何塞丽赶快跟每天美介绍,说:“这是牟们的新姑爷,俄国人,在满洲里做边贸生意,家里可有钱啦!”

每天美不太舒服地问:“什么时候结的婚呀?我怎么不知道。”

何塞丽说:“非得你知道不可!这边先不办事呢,我跟他们先去苏联,那边办完了这边再办,到时候一定请你们吃喜糖。”

每天美说:“喜糖可不行,得喝喜酒!”

何塞丽说:“对!喜酒管够喝!廉婶儿,到时候叫上廉叔,大伙儿都喝!”

见天贱赶忙答应下来。

每天美嗔怪地说:“叫?你得请!三天请,两天叫,当天算提溜。我告诉你说,不请牟们,不下请柬,牟们可是不去给你捧场!”

大牛用下巴指了一下那个俄国小伙子,问何塞丽:“这姑爷怎么称呼?”

何塞丽说:“名字叫别佳。”

大牛皱了一下眉头说:“取个中国名吧,别叫鳖甲。”

何塞丽问:“别佳怎么啦?”

大牛笑了一下说:“鳖甲是中药。”

何塞丽还是不明白地追问:“别佳怎么会是中药呢?”

每天美大笑一声:“傻娘们儿,鳖甲就是王八壳!你个傻德行!”

一听这话,君实立刻拉下脸来拉着他男人走了。

何塞丽趴到每天美耳边,小声说:“倒他妈不是王八蛋!去你妈的吧!”说完,笑着追女儿去了。

见天贱不满地说每天美:“见天见什么都敢胡说,也不怕人家恼。”

每天美说:“她正在兴头儿上,不会恼的。”

大牛对每天美说:“别得意忘形啊。”说完就转身回家了,每天美瞟了见天贱一眼,赶紧追了上去,见天贱拍拍屁股也回家了。

 

胖丫儿和苗小郎带着儿子敦敦回到家,敦敦写作业去了,胖丫儿对苗小郎说:“这他妈二丫儿,打小我就说她瓦片子脸,生就的寡妇相!嘿,还真让我说着了,这回还真应验啦!”

苗小郎望着胖丫儿半晌说不出话,把胖丫儿都看毛了,胖丫儿伸手在苗小郎眼前晃了晃,问:“嘿,傻爷们儿,干嘛呀你?卖呆呀?”

苗小郎说:“你们姐妹儿怎么都这样儿啊?噢,她男人要死你倒高兴!什么人哪你?”

胖丫儿解释说:“我没高兴呀?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瞅瞅把你气的。”

苗小郎道:“你真的就是那么一说?哼哼,哈哈!你心里怎么想我还不知道?啊?白挺得了癌症,你隔岸观火!你幸灾乐祸!你巴她不得!”

胖丫儿也急了:“我怎么幸灾乐祸啦?我怎么……隔什么……我火儿啦?我说什么啦?”

苗小郎问:“你还要怎么说呀?你说的还不明白吗?”

胖丫儿用手拍着桌子说:“我不明白!我怎么啦?”

苗小郎说:“你说应验了,难道你去庙里烧过香?许过愿?”

胖丫儿哼了一声说:“谁叫她卖我的房子!谁叫她坑我骗我!”

苗小郎瞪大眼睛叫起来:“啊?!你还真干这种事儿呀?你就缺德吧!怪不得你妈都管你叫死大缺!你太缺德啦!你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老天爷眼不瞎!”

胖丫儿说:“是我缺德还是她缺德?你怎么站在她那边?”

苗小郎:“哪边儿我也不站,你们俩没一个是好的!”

胖丫儿懒得说了,她挥了一下手说:“去吧去吧,我可不想跟你打架啊。去,做饭去!”

苗小郎一拍桌子说:“我今儿就不做!你他妈爱吃不吃!”

胖丫儿回敬一句:“你他妈死不死呀!为了我儿子,你不做我做。”说完,胖丫儿气呼呼地进厨房做饭去了。

 

苗小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电视,看见茶几下边有昨天买的花生米,便拿了出来,捏几粒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看完了《新闻联播》,播广告的时候,他站起身来走到厨房里,拿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胖丫儿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苗小郎回到客厅一边喝酒,一边看《焦点访谈》。胖丫儿端出来一盘切好的香肠放在苗小郎面前,一言不发又回到厨房继续做饭,苗小郎也没搭理她。其实电视里播的是什么,苗小郎根本就没看。他在想白挺病了,什么时候去看一眼,倒不是说什么礼节不礼节,而是多年担儿挑的情分。自从白挺和二丫儿结婚认识白挺以后,苗小郎觉得白挺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他们家是怎么回事,他不说谁也不知道。但是岳母这边基本上是礼数不差的,该花钱就花钱,该出力就出力,白挺从来没有耍奸蹭猾过。而且谁都知道他们俩过日子,基本上是二丫儿做主,白挺说话不算数。

那回二丫儿卖胖丫儿的房子,苗小郎也有点儿生气,但是他认为这绝不是白挺的主意,而是二丫儿一人所为。而且苗小郎也认为,岳母家拆迁的时候,胖丫儿一人独占一套两居室,姐妹儿之间肯定会有意见和矛盾的,但是他阻止不了老婆,只好跟着她去住那套新房。住到新房里以后,苗小郎才知道倒插门儿是多么难受!所以这次母亲这边拆迁,姐姐给自己出主意,不要写上胖丫儿的名字,苗小郎听从了,他知道姐姐是为自己好。甚至在得知二丫儿把房子卖了以后,苗小郎还有些暗暗庆幸,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生二丫儿的气,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甚至还感谢二丫儿呢。

自从胖丫儿住进苗小郎的新房以后,她果然老实多了。原来不做饭,不洗衣裳,不收拾屋子,现在也做饭,也洗衣裳,也收拾屋子。拿比说今天端来的火腿肠,要是在从前,她才不给你切,不给你端呢,只有你伺候她才是正理。苗小郎认为,两口子之间本来没什么谁高谁低,你服我我就服你,你不服我我就不服你,可能每个家庭都是这样吧。但是胖丫儿不是这样,她就是爱欺负人,好像欺负人是一种享受和乐趣,好像嫁个男人就找到了出气筒,一天不撒点儿气就不舒服。这样时间长了,苗小郎就受不了了,但是受不了也得受!谁叫你小子没本事。这回母亲这边拆迁,自己终于有了房子,苗小郎腰杆儿直了。

原来人是可以这样变化的。自从胖丫儿住进这套房子以后,尤其是二丫儿把她那套房子卖了以后,胖丫儿就像大病一场,说话有气无力,做事低眉顺眼,简直像个贤妻良母。可是,她从母亲那里分了五万块钱以后,又变得气粗了,反正她翻不了天,苗小郎懒得搭理她。

胖丫儿把炒好的菜一样一样地摆到桌子上,荤的素的都有,其实胖丫儿什么都会做,以往就是耍赖不做。胖丫儿把儿子叫出来之后,三口人开始吃饭。胖丫儿一边吃一边说:“你这人就小心眼儿,老爱记恨人。我跟你不一样,你怎么骂我都行,我从来不记恨你。”

苗小郎哼了一声说:“没囊没气!”

胖丫儿说:“讲比说,我就没囊没气。”

苗小郎说:“一奶同袍,她是你妹妹,她男人得了要命的病,你不能那么着。”

胖丫儿辩解说:“我怎么着啦?我也没怎么着哇?不就是那么随便一说嘛。”

苗小郎:“看病就得花钱,咱们别的劲儿也使不上,给二丫儿送点儿钱去,也是你做姐姐的情义,不是也消化消化往日的矛盾吗?”

胖丫儿放下筷子问:“哦,你说给她送钱去?讲比说,给多少合适呀?”

苗小郎说:“那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她姐姐你看着办。”

敦敦问:“妈,给谁送钱去呀?”

胖丫儿不耐烦地说:“你别管!”回过头来她又问苗小郎:“你先说说看,你想给多少?”

苗小郎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说:“这年头儿,这钱还叫个钱,怎么说也得送个三万两万的吧,少了拿得出手吗?”

胖丫儿眼睛瞪得跟鸡蛋一样,她厉声尖叫起来:“神马!三万两万?你趁多少呀?”

吓得敦敦赶紧用双手捂住耳朵。

苗小郎说:“你手里又不是没有钱,三万两万还是拿得出来的!”

胖丫儿用筷子指着苗小郎说:“行啦,我算明白啦,你就是见不得我手里有点儿钱!我手里刚有点儿钱,他妈的,别人不算计我,你先算计我!”

苗小郎说:“反正她不是我妹妹,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胖丫儿一赌气不吃饭了。

 

四丫儿和她对象送三丫儿和郝春阳上的火车,所以她知道三丫儿给了二姐十万块钱。出了火车站,四丫儿跟她对象分手之后,想:自己不能跟三姐比,一个是三姐的婚事定了,第二是钱也不是三姐出,是郝春阳出的,他们家有的是钱,自己没法儿跟她比。所以,她想跟大姐商量商量,象她们这样的妹妹出多少是好,出多少才合适。于是她给胖丫儿打电话,没想到胖丫儿当下就恼了,她在电话里叫喊:“你他妈有病啊!你愿意给你给!少他妈问我!”

电话“呱唧”就挂上了,连句话都不让说,四丫儿没辙了,只好回家跟母亲商量。晚上下了班,四丫儿回到家,见母亲正在做饭就接过手来,一边做饭一边跟母亲说:“妈,我跟您说件事儿,就是我二姐夫得病的事儿。”

王婶儿打开电视机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四丫儿说:“我三姐给了我二姐十万块钱。”

王婶儿答应一声没说话。

四丫儿问:“我跟您说话哪,那什么,您听见了吗?”

王婶儿说:“听见啦。”

四丫儿又问:“妈,您说我应该给我二姐多少哇?”

王婶儿说:“你看着办呗。”

四丫儿再问:“那,六神儿给我二姐钱吗?”

王婶儿说:“不知道。”

四丫儿追问:“那……您给我二姐出钱吗?”

王婶儿突然高兴地叫:“你看呀,这他妈混蛋小子抢老太太金项链,叫警察逮住啦。”

四丫儿暗自想:这老太太还真不糊涂,你跟她说话,她还会打岔。那就别说了,等弟弟回来再说。再一想,不行。当着老娘的面儿不得说话,还不如上小烟铺去找六神儿,问问他,看弟弟是什么想法。想到这里四丫儿说:“妈,馒头我熥上啦,我去叫六神儿吃饭。”说完也不等母亲还言就赶紧出了家门。

 

来到六神儿的烟铺,六神儿正和人聊天儿,看见四丫儿六神儿说:“下班啦,四姐?”

四丫儿看了一眼那个人,说:“啊,那什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那人知趣地告辞了。

六神儿问:“你说,四姐。”

四丫儿说:“咱二姐夫得了病,三姐给二姐送去十万块钱,那什么,咱们怎么办呀?”

六神儿想了一下说:“我手里没钱,都给妈啦,再有的就是这些货。”

四丫儿说:“我知道。我是说,多少咱们也得有点儿意思吧?”

六神儿想了想问:“四姐,你跟我五姐说了吗?”

四丫儿说:“还没呢。要不那什么,咱们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看见六神儿点头,四丫儿就拨通了五丫儿的电话,五丫儿好像专等着这个电话似的,她十分爽利地说:“四姐你看着办,我觉得啊,反正我跟你们是一样的人,你们出多少我就出多少,还不行吗?我觉得因为这回是二姐夫得病,要是二姐呀,哼。”

四丫儿看了一眼六神儿,说:“那……咱们就一人两万?那什么,你说行吗?”

五丫儿在电话里答应了,还说一会儿就过来送钱。

六神儿也连连点头说没问题,但是他又问:“你不跟大姐通个气儿吗?回头她再恼了。”

“她?”四丫儿摇了摇头说:“不指望她也不敢想她。咱就跟妈说,咱们一人儿两万,她们娘儿俩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没告诉弟弟已经跟大姐通了电话,大姐不愿意出钱。

“行,我听你的。”六神儿锁上门跟四丫儿回家了。

 

回到家先吃饭,四丫儿不想在饭桌上提给二姐凑钱的事,因为她刚才跟母亲提过,但是母亲反应不积极,看来也跟大姐是一类吧,四丫儿猜想。但是,六神儿一边吃饭一边跟母亲说了这事,六神儿说:“妈,刚才我跟四姐和五姐都商量了,我们觉得每个人给我二姐两万,给我二姐夫看病用,您说行吗?”

王婶儿看了六神儿一眼说:“行,我没意见,你们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

四丫儿一看这架势,母亲的意思可能跟大姐一样也是不出钱。原本四丫儿就没打算让母亲出钱,但是她觉得母亲应该多少虚让一下,这样的话,或许大伙儿心情还好过一些,事情外表看起来也好看一些。但是母亲坚决不出钱,最亲的儿子都不敢说什么,四丫儿更不敢说什么了,于是她就低头闷声吃饭,连六神儿是什么表情也不敢看了。

六神儿听母亲说那话有点儿不满意,他对母亲说:“妈,我看,您是不是也出点儿,多少是个意思,是个情面,一点儿不出是不是不太好哇?”

王婶儿说:“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年轻力壮,你们挣钱的日子多着哪,我哪还有来钱的路呀?不就是那点儿退休金吗?你们帮帮就得啦。”

但是六神儿坚持说:“您手里有没有钱大伙儿都知道,您就别哭穷了。我二姐是您的亲闺女,白挺是您的亲姑爷,不管我二姐怎样,我二姐夫没有错待您!依我看您也拿两万得啦。”
    王婶儿说:“那点儿钱是你的,是你用血汗换来的!是你用命挣来的!那个钱不能动!我得给你留着,谁也甭惦记那钱。”

六神儿还要说被四丫儿挡住了,四丫儿说:“行行行,就这么着吧。”
    但是王婶儿说:“不动他的钱,动我的钱,我也拿出两万来,这应该行了吧?”

没想到结果是这样?!四丫儿和六神儿都高兴地叫起来:“哦,我妈真伟大!”

王婶儿说:“拉倒吧!我是叫你们挤兑得没辙了,我才不愿意伟大呢。”

娘儿仨正在吃饭,二丫儿来了,看见二丫儿来了,四丫儿对她说:“二姐,你来得正好,咱妈,我跟六神儿还有五丫儿,给凑了八万块钱,还说给你送过去呢,没想到你来啦。”

王婶儿哼了一声说:“我早想到了,她准来。”
    二丫儿没看见五丫儿,就像没听见母亲说的话一样,问四丫儿:“五丫儿呢?来了还是已经走了?”

四丫儿说:“还没到呢。”

六神儿吃饱了,他打了个饱嗝对二丫儿说:“二姐你呆着啊,我上小烟铺看摊去。有什么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那份钱一会儿妈给你拿,我先走了。”说完出门走了。

 

二丫儿一直等到晚上八点,五丫儿来了以后,她才凑足了八万块钱。拿着这八万块钱二丫儿心满意足,她知道再也不可能从娘家人手中拿回钱来了。回到家一看,白挺正在看报纸,二丫儿说:“你也不说休息休息,全是胡说八道,看那东西有什么用?”

白挺说:“我看看各旅行社的报价,去香港澳门新马泰,最便宜的有三千六的,贵的也有四千八的,都是五天。”

二丫儿说:“咱不去那个三千六的,去四千八的,好好去玩儿一趟。”四丫儿心里却在想:早在最初得知白挺得了不好的病,第二天二丫儿就跑到保险公司,给白挺买了一份人寿险,保了五十万,一个普通工人她不敢保得太多,怕的是有什么麻烦。去香港澳门新马泰旅游,就去四千八的,好好玩儿一回。四千八,这个报价挺有意思的。四千八,死去吧!你要是死了,我还能再拿回家五十万!这才是二丫儿的真正打算。

白挺知道什么!

 

交了钱办好了手续,二丫儿去大红门买了几身廉价的漂亮衣裳,给白挺买了两件体恤衫,俩人就随团旅游去了。

不论到了哪个景点儿二丫儿都拼命照相,偶尔也给白挺照几张。但是,二丫儿就是不愿意跟他照合影。她心想:白挺是一个快死的人了,跟他在一起照相晦气。开始,一个团的人还有些纳闷儿,为什么俩人一直不照合影,还误以为不是夫妻,而是同事和朋友。后来日子长了,知道他俩是夫妻了,有人也主动给他俩照合影,这下二丫儿就没办法反对了。但是白挺已经感觉出来了,因此他对这次旅游毫无兴趣了。人有时候很敏感,在别人的主张下,二丫儿跟白挺在海边照相的时候,他明显地感觉到二丫儿有些躲自己,尽管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说是她陪着自己出来旅游,还不如说自己是陪她旅游来了!为了给自己治病,大伙儿给自己送来二十多万,包括自己的两个弟弟,他们每人也送来了五万块钱。可是白挺估计,二丫儿最多能给自己身上花个零头,他还不知道二丫儿早给他买了赔偿金是五十万的保险呢,要是知道了他还不得气死!

这种随团旅游看景点儿是次要的,拉着大伙儿去购物才真正目的。二丫儿不知道,见导游老把他们往商店拉,二丫儿不高兴了跟导游吵了起来。二丫儿对导游说:“昨天咱们购物时间就超啦,结果看维多利亚港湾只看了二十分钟。今天看澳门赌场,才玩儿多一会儿呀?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导游问:“这位小姐,你如果还没有赌好,你还想赌,我们可以把你和你先生,留在澳门赌一整天,然后我们再来接你。你看这样好不好?”

二丫儿立马说:“不好!我也没什么特殊要求,你就严格按照行程表走,我就没意见。”

导游说:“那好办。其实,昨天我们游维多利亚港湾的时间短,那也不是由于我的原因造成的。因为我们团队中有一位游客要买一只手表,我们在那家商店停的时间略微长了一些。我虽然是为每一位游客负责的,但是个别游客我也不能扔下呀。所以,我希望大家一定要严格遵守时间,我们的每一个景点都是有规定时间的。你们如果在一个景点耽误了时间,那么,就肯定会影响到下一个景点的观光,所以我再一次给大家提出一定要遵守时间。下面我要收一下泰国景点大王宫的门票钱,每人三百元,请大家准备好钱,我从后边往前收。”

有游客问:“你收的是什么景点门票?”

导游举着行程表说:“大家看好了,上边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我们安排的所有门票都在团费里边。但是大王宫的门票不在里边,到了泰国不去看大王宫是非常遗憾的。我现在要收的是明天上午游览大王宫的门票钱。明天早晨我们要到泰国首都仰光,参观游览金碧辉煌的大王宫,要知道那上边镶嵌的小小的,亮亮的,红色的、蓝色的,每一颗都是非常珍贵的红宝石和蓝宝石;还有记载泰国五千年历史的国家博物馆,时间是两个小时。然后,我们给大家安排了泰式按摩,到了泰国不享受一下泰式按摩等于没来泰国。大家身体轻松了,我们中午给大家安排的是海鲜自助餐,随便吃啊,想吃什么吃什么。下午我们还要参观一个象苑,在那里请大家观看大象表演踢足球和画画,然后和大象零距离接触,让大象给我们的客人做腹部按摩。晚上,我们还要在湄公河的豪华游船上,吃海鲜大餐和观看人妖表演,请大家准备好付给人妖的小费,与人妖合影一次只要人民币五元。我们的帅哥们要注意喽,不要被人妖抢走哇。大家记好啊,合影的消费不要很多,只要五元,五元人民币,请大家准备好零钱。明天我们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但是到了晚上喜欢夜生活的朋友,我们还有更让你们惊奇的节目。啊,我现在给大家讲一下,晚上的节目是这样的,三个小时,具体表演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听看过的人讲,这种节目只有在泰国能看到,很难得的!在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会看到。大家听好啊,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有的!怎么说呢?可以说是不看真遗憾!但是呢,看了更遗憾!有的朋友要问我啦,这是什节目呀?对不起我也不清楚,我也不能透露,看了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但是,这个节目不在我们的行程表的安排中,换句话讲,是要我们旅客掏钱买门票的。我们的原则是绝对不勉强,大家自愿想去就去,不想去的人我们给大家安排购物活动。现在我来收一下晚间活动的门票钱,每人二百八十元人民币。”

 

一听不去看演出又是购物,许多游客都选择去。

导游在后边收钱,二丫儿和白挺商量看不看,从来白挺都是没主意,都是听二丫儿的。所以白挺就没吭声,光听二丫儿一个人自言自语:“昨天晚上就有活动,是吃一种地方美味,我想无非就是鸡鸭鱼肉呗,没想到他们吃熊掌去啦,你说我这个后悔呦。吃一回熊掌一个人才三百块钱,按说真不贵,在国内哪儿吃得起呀?今天晚上的演出咱们去吧,看看去,还不定哪辈子再来一回哪,不就五百多块钱吗?你说呢?”

白挺只有点头的份,看见白挺点了头二丫儿就交了俩人五百六。

没想到晚上晚上观看的演出,竟然是赤裸裸的、舞台上的性交!一男一女一丝不挂,女的在前面弯着腰,男的在后面挺着,像慢镜头一样,慢慢地推慢慢地拉,看得人浑身真难受!那个男的阴茎那么长!真不知道,在黄种人里,他们是从哪儿找来的这样尤物。后边有人用望远镜看了半天,然后小声说他那东西是假的。这对男女抽拉了半个小时下去了。又上来两对,换个角度接着干。整个晚上都是这种东西,真没劲,后边有人都睡着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不看真遗憾,看了更遗憾。

全程五天,到第四天的时候白挺就有些顶不住了,走路的时候他有些气喘吁吁,晚上回到宾馆睡觉的时候也有点儿呼吸困难,夜间辗转难眠,第二天便精神疲倦,气色很不好。二丫儿却是欢蹦烂跳,处处新鲜,处处让白挺给她留影拍照,有时候在一个景点要换几身衣裳,把白挺弄得烦不胜烦。连一块儿旅游的其他游客都看出白挺气色不太好,关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但是二丫儿不闻不问,心里只是玩儿,一定要玩儿好,要玩儿得值。

白挺后来就懒得下车了,二丫儿让他坐在车上看东西,自己一人下去玩儿,居然也玩儿的很开心。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没买什么值钱的东西,小礼品还是买了一些,二丫儿打算回去给老娘一样,各位妹妹一人样,也算是她们给自己出钱的回报,当然没有大姐的。五天虽然坚持下来了,但是一到首都机场,下了飞机白挺就瘫了,在机场叫的120,二丫儿直接把白挺送医院去。到了医院挂上了输液瓶,输上氧气,二丫儿给白挺办好了住院手续,让护士替她看着,二丫儿赶紧回家了。

 

大牛中午一觉睡到下午四点,醒来一看,每天美早给他砌好了一缸子热茶,大牛喝着茶,每天美又把新皮鞋和新衣裳穿在身上,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让大牛欣赏。

大牛说:“其实那套咖啡色的也不错。”

每天美说:“那当然了,那套太贵了。”

大牛说:“你穿哪套都好看,要是有钱两套都买了,换着穿。”

每天美笑了说:“哪儿来那么多钱呀?哎,我倒忘了问你,做什么演出服,这么两天,一人就分两万块钱?”

大牛看着每天美的眼睛说:“不是分,是全给我了。”

每天美冷笑一声说:“你个傻爷们儿,人家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人家说都给你了,你就相信都给你啦?骗你哪!人家还不定拿了多少呢。”
    大牛沉下脸来说:“不许你这么说!黄毛不是这样的人。”

每天美半开玩笑地说:“呦,瞧瞧你,说他一句你还不爱听。”
    大牛说:“我就是不爱听!我还告诉你说,以后不许你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

每天美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男人对另外一个男人,认真到这种地步,连句闲话都不许说,这是什么感情呢?她忍不住问:“你怎么那么相信他?”

大牛说:“我就相信他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

每天美俏皮地问:“天真无邪的眼睛什么样儿?”

大牛说:“干净。就像清澈的泉水,一眼看见底,什么杂质都没有。”

每天美说:“是吗?我还真没见过呢。”

大牛说:“瞎说呢,你没事儿上院子里,看看阿姨怀里抱的小孩儿,你就明白了。”

“是吗?”每天美仍然不太相信地说:“要不哪天你把他叫家来,让我看看他长什么样儿。”

大牛仰起头来问:“真的?”

每天美说:“当然是真的啦,爱信不信。”

大牛望着每天美,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每天美说:“你看你还不信。你不在家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两天,我一直对你放心不下。我虽然知道你是去服装店了,可是我心里老想你不定干什么呢!没准儿整天就是跟黄毛在一起鬼混,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着急,可是你不回来我又没办法。直到你拿回钱来,看见你的手指头扎成那样我才相信了,我也真心疼了。想来这钱又不是你一人挣的,人家黄毛把两万块钱都给了你,这交情还是真不浅!以往听你说,这孩子家里挺困难的,咱们不能老占人家便宜。出门在外的,一个小孩儿,钱又是那么不好挣,人活着多艰难,怪可怜的!唉,哪天你把他叫家来,我给他做顿饭,让他尝尝我的手艺,也享受享受家庭温暖。”

大牛没想到,两万块钱就打动了每天美的心!她居然还想叫黄毛到家里来,还要给黄毛做顿饭吃,大牛愣愣地望着每天美,把每天美都看毛了,她问:“干嘛哪你?我又说错了吗?”

大牛赶紧说:“没错儿没错儿,你没说错。但是……”

每天美问:“但是什么呀?”
大牛尴尬地说:“他今年才二十五岁,比咱儿子还要小,来了……怎么称呼呀?”

每天美问:“那……他叫你什么呀?”

大牛说:“当然叫大哥啦。”
每天美理所当然地说:“那就叫我大嫂,不就得了吗?”
大牛问:“你都五十多了,叫你大嫂合适吗?”

每天美理直气壮地说:“废话!难不成管我叫妈!噢,管你叫大哥管我叫妈,难道你们俩都是我儿子!”

大牛笑了说:“不是那意思,我是怕那孩子难为情。”

每天美道:“难为情?噢,他偷我的老公就不怕难为情?我不跟他一般见识罢了。哎对了,

哪天你把他带回来,叫我见识见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把我老公迷住了?是什么样儿的人把我老公迷成这样儿!”

听老婆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大牛心里现在才算真踏实了。他知道每天美这个女人,机灵,但是心眼儿小;心眼儿小,但是并不坏;说不坏,也好不到哪儿去。羡慕人,也嫉妒人,但是还不至于害人。总体上说,是个平常人,是个一般人,也还算是个好人。大牛想:他和黄毛总这么偷偷摸摸也不是长法,要是老婆这样看待黄毛,这样看待他和黄毛之间的事,往后也没必要跟她隐瞒什么了,而且瞒也瞒不住,倒不如全让她知道好。想到这里大牛说:“我问问他,看他有没有胆量,敢不敢上咱家来?

每天美不屑地瞥了大牛一眼说:“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刚当!我又不是老虎黑瞎子!我吃他呀?我啃他呀?”

大牛说:“你叫我问问他,看他现在有空儿没空儿?”说罢就给黄毛打电话,黄毛说他正在画图纸,给一个叫“乌鸡白凤”的女孩儿组合设计演出服。大牛回头望了每天美一眼,得到鼓励之后就对黄毛说:“你先撂下吧,不争这一会儿。嗯,你大嫂想叫……啊不是,想请你到我们家来一趟,你说呢?”

电话那头儿黄毛略微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你告诉我在哪站下车,你到车站接我一下。”

半个小时以后黄毛已经坐在了每天美面前。这个男孩儿生就的好皮肤,白白的细细的,说不过分的话,比许多小姑娘的皮肤都要好。细眉细眼,一脑袋黄毛,也不知道是染的,还是天生的,每天美没好意思问。清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整天东奔西跑,没家没业没人疼,能不瘦吗?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每天美养过儿子,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的男孩儿,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她开始心疼黄毛了。每天美感觉到黄毛有些不自在就对大牛说:“你们俩聊吧,我去做饭。”

三个人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也说了不少话,大牛这才知道他是江西人。饭后又聊到晚上八点,大牛才把他送出家门。每天美对黄毛的评价是:不讨厌,有人缘儿,小可怜儿。大牛这回在老婆面前总算正式获得了恩准,以后再也不用撒谎找借口了。

 

三丫儿和郝春阳回到北京以后,三丫儿独自回到母亲这边,跟母亲讲了山西人结婚,其中有许多节目真让人受不了,他们那儿闹洞房居然要明闹!

王婶儿问:“什么叫明闹哇?难道还藏着掖着?”

三丫儿说:“那什么,就是让你脱光了,真是的,当着大伙儿面儿干那事儿!”

王婶儿连忙问:“啊?那……那不是耍流氓吗?”

三丫儿解释说:“不是一进门儿就脱……”

王婶儿急了问:“我知道!那不成傻子了吗?什么时候也不能脱呀!除非是没了外人,就剩下两口子的时候,那你也不能先脱。得男人脱完了以后,他脱得光光的在那儿等着……”

三丫儿急忙阻拦说:“行啦行啦,我知道,他们山西那儿节目多着哪!”

王婶儿问:“都有什么节目哇?“

三丫儿说:“不光是咱们这儿的吃苹果,亲个嘴儿就完事,他们还有吃仙桃儿?“

王婶儿奇怪地问:“什么叫吃仙桃儿?哪儿来的仙桃儿哇?”

三丫儿解释说:“咳,就是让郝春阳嘬我的奶头儿,不吃就拿裤腰带抽他,我也是心疼郝春阳,怕把他抽疼了。可这孙子也他妈太野啦!真是的,以往我还真没看透他!他居然一个跟头把我摔在炕上,扒了衣服就嘬起我的奶头来,还得嘬出响声来才算通过。吃完了仙桃儿,还要檊面皮儿。”

王婶儿瞪着眼又问:“什么叫擀面皮儿呀?”

三丫儿接着说:“就是把一块手绢儿沾湿了铺在我的肚皮上,用他的肚皮往上搓,直到把手绢儿卷成卷儿。擀面皮儿完了,还有抓虼蚤……”

王婶儿赶紧问:“什么叫抓虼蚤?怎么这么些花样儿呀?”

三丫儿瞥了一眼母亲,不屑地说:“您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呀?都这么老了还这么性急!真是的!想不到对这种事儿,您还有这么大的性趣!”

王婶儿忍不住脸红了,她说:“我这不是接记你嘛。我性急?我性急管什么事呀?”

三丫儿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抓虼蚤就是把席篾儿,掐成几截儿放在新娘裤裆里,让新郎再如数摸出来,少一根儿都不行!这就叫抓虼蚤。”

王婶儿哼了一声说:“臭流氓!纯粹一群臭流氓!怎么这样儿呀?真是没见过。”

三丫儿解释说:“郝春阳后来跟我说了,他说他们那儿的习俗就是这样。为什么呢?因为老年间结婚早,都是十几岁就结婚。你想啊,才十二、三岁的男孩儿跟女孩儿,他们懂什么呀?要是大人不教给他们,他们就光会在一起睡觉,那,怎么睡出小孩儿来呀。所以他们那么办、那么干,是一种原始的性教育。可是这种场合是不准有女人的,要是有一个女人在场,新娘都会气得撞墙的。他们那儿管闹洞房叫淘媳妇,全是男人来闹,谁家不来都不行。要是主家发现谁家没来人,还得打着手电去请人家。要是你们家结婚娶媳妇没人来闹,那就说明你们家人气不好没人缘儿。”

王婶儿这才明白了说:“哦,我明白了,合着就是一群教唆犯。”

三丫儿点头说:“是那意思。郝春阳原以为都现代化了,都二十一世纪了,村里这些陈规陋俗早改了,没想到,真是的,现在更厉害了。”

王婶儿撇了一下嘴,说:“那呀,人家说的是新娘!新郎!现在早都睡到一块儿,早都不是新的啦,还闹个什么意思?”她养的五个闺女,都是没结婚就先同居,同居后才结婚的,当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不能叫真儿。

这当口儿二丫儿来了,一进门先告诉三丫儿和母亲,白挺住院了。

三丫儿问:“那……你们没去韩国呀?”

二丫儿说:“去啦,不去也不退钱。回来了,回来就住院了。”

三丫儿说:“他都那样儿了还旅游,多累呀。”

二丫儿说:“我这不是想让他换换心情吗?没想到又把他给累着了。”

王婶儿耷拉着脸问二丫儿:“那,你是不是又来拉赞助来啦?”

三丫儿当即驳斥母亲:“瞧您这话说的!真是的,什么意思呀?”

二丫儿低头抹开了眼泪,一边哭一边说:“妈,我的亲妈!您怎么这么说话呀?我知道,上回让您出了两万块钱,您心里不乐意,可我不也是没办法吗?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我能要老人的钱吗?没关系,您心疼您后悔,我还可以给您退回来,我不要了还不成吗?”

三丫儿转过头来又说二丫儿:“二姐,你是真糊涂哇还是假糊涂?妈老了妈糊涂了,你怎么跟老妈过不去呀?难道你真的想把那两万块钱退回来吗?真是的,我还不了解你!”

这回二丫儿不说话了。

三丫儿问二丫儿:“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说,别抹不开面子。”

二丫儿说:“人都快死啦,还有什么抹不开的。我不过是说,这回出去旅游,我给大伙儿买了点儿纪念品,一人一份,先搁妈这儿,谁来了谁拿吧。”

三丫儿一看只有四份就问二丫儿:“没大姐的吧?”

二丫儿点点头:“东西我送过来了,什么话也别说了,三丫儿替我谢谢大伙儿,主要谢谢大姐夫,我一时半会儿忙,也顾不上去谢他。”

王婶儿和三丫儿都不明白齐声问:“谢他干嘛呀?”

二丫儿说:“你们不知道,大姐夫给我送去了三千块钱,说是跟同事借的,他说:你大姐老翻我兜儿,我身上没钱就跟同事借了三千,多了也借不着,都是一帮穷哥们儿。他把钱扔给我就走啦,差一点儿在我眼前掉眼泪,我还是头回看见他这样,眼圈儿都红啦!这真是: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行啦,东西呢我送来了。话呢,我也说到家了。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谁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走啦。”二丫儿说完就起身走了。

三丫儿和母亲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后来,不到俩月白挺就死了。把白挺火化之后,骨灰他妈还舍不得埋,就放在二丫儿婆婆那儿,二丫儿有时带着琼琼去看看,烧柱香,抹两滴眼泪,不过如此。装修房子把二丫儿忙得够呛也累得够呛。所以,她有时候在婆婆那里哭也是真心实意,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有男人的好处来。姐妹几个谁都跟她不来往了,其实来往也就是那么回事。人在一起要是不能说真心话,净他妈瞎话流丢,那有什么意思呀?还不如同学朋友呢!爱他妈来往不来往,谁比谁傻?谁离了谁不能活呀?

 

君实给何塞丽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好看了!人见人爱,不到满月何塞丽就给抱出来了。何塞丽现在没有别的可显摆的了,田雨浓给她两百万,她当然不能跟任何人都讲。但是她见人就说:“我们闺女给我养了个小杂种!他妈的,那小杂种可好玩儿啦!金黄头发,蓝眼珠儿,可好看啦!我叫他们接着生,能生几个生几个,可不能再弄他妈什么独生子独生女啦!”

她的话大伙儿都赞成,都认为只生一个不好。人越来越少,过日子过的就是人旺财旺,光有人没有钱财不行,但是,光有钱财没有人也不行。国和家是一个道理。但是后来君实又离婚了,因为那个俄罗斯男人爱喝大酒,一喝就醉,一醉就打老婆。咱们中国人理解不了,不知道他们俄罗斯的男人为什么老打老婆。何塞丽说:“你喝酒我不反对,但是,你不能天天喝得醉醺醺,到家拉起老婆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暴捶,咱们老娘们儿再结实也搁不住他那样的壮汉子打呀。”何塞丽不愿意让女儿和自己一样,走离婚这条路。可是,也不能老样让一个女婿汉这么欺负呀?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报案,家庭暴力受不了,把那个鳖甲拘进去,但是没用,出来怎么办?你要是问他为什么打老婆,他自个儿也说不清楚,君实最后还是离婚了。

 

大牛和黄毛的买卖越来越火,人手不够还得雇人。好多时候大牛都不回家,回家就是给每天美送钱,每天美什么话也不说,外人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看每天美的穿戴打扮,大伙儿都说每天美终于熬过来啦,嫁了个好男人,好样儿的就是好样儿的!每天美想:不管怎么说,到时候大牛就给自己送钱;不管怎么野,到时候他也会回家来。这不比何塞丽强?大牛外边有个男人,不比有个女人强?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每天美终日还是美滋滋的。洪伟和小秀生了一个男孩儿,小伟和小蕊生的是女孩儿,每天美谁的孩子也不管看,省的他们说偏向。因为现在有大牛给自己挣钱,每天美还怕谁呀?爱他妈来不来,不来更好!说来说去还是老头儿好!吃老头儿理直气壮!心里踏实!每天美肆意地享受着每一天,从前的付出总算现在有了回报。戏里边唱的王宝钏守活寡一十八年,守到最后成了娘娘。每天美不敢有那样的妄想,她等大牛十六年,最后的结局还算不错。

 

六神儿开小铺卖烟卷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整天坐着反倒养胖了。他现在也想开了,过一天是一天,过一年是一年,走到哪儿算哪儿,怎么着也能给老娘养老送终。还别说,开这么一个小烟铺,一年下来不少赚钱,原先不知道这小买卖还有这么大油水,现在六神儿很知足,王婶儿更知足。只是后来听说,耿大妈去世之后疙瘩包子留下遗嘱,把房产分给了两个哥哥,自个儿却跳楼自杀了!这件事情让六神儿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干嘛那么跟自己过不去呀?他这人是怎么回事儿呀?身强力壮年纪轻轻的,疙瘩包子一直不结婚。早先六神儿没太在意,后来感觉他很有可能是同性恋,难道是失恋啦?那也不至于吧?这年头儿哪儿还有真情实意呀?犯得上吗?据六神儿对同性恋的了解,不过是乱交、泄欲,没有几个人想找同性人过一辈子的。倒是听说有一对小伙子公开结婚啦,网上还有图片呢,这种事又不犯法谁也管不着。六神儿开这个小铺,一个人也挺寂寞的,后来经人介绍六神儿结了婚,那年六神儿都四十岁了。媳妇儿是贵州省大山沟子里的人,去一趟可麻烦啦!坐了火车坐汽车,坐了汽车坐摩托,下了摩托还得走五里山路,那路真他妈难走!几乎是撅着屁股爬。去一趟老丈人家,差点儿没把六神儿给累死!天天出门就得爬山,要不然就在家里窝着。手机没信号,电视也看不成。闲的没事,六神儿就跟着丈人爬山去挖药材,也没准儿是这样的条件锻炼了六神儿的身体,住了一个月从贵州回来,媳妇儿竟然怀孕了,然后居然给六神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哎呦,这回可把六神儿给乐坏了!四十一岁的人才当上了爸爸。抱着自己的儿子六神儿那种幸福感是任何人也体会不到的!你得说他是什么人!原来在夜总会当鸭子,都快要成木乃伊的人啦,现在居然有了儿子!

六神儿对媳妇儿可好啦!媳妇儿说啥就是啥。俩人一个抱孩子,一个看摊卖烟卷,捎带做饭,成天忙忙叨叨,还一会儿不闲着。钱也不少挣,孩子也有人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六神儿觉得自己现在幸福极啦!有时候他想起那回去峨眉山自杀,听那个大哥的话,还真是听对了!要不哪有今天呀?回想自己走过的路,真的跟做梦一样,好多事儿是没法儿对任何人讲的,其实连媳妇儿也不能说!媳妇儿比六神儿小十五岁,老夫少妻,俩人挺好。媳妇儿在中国的首都找了一个家,满足。六神儿找了一个大山里的小媳妇儿,也满足。

 

二丫儿的闺女考上美国的大学,去美国念书去了。后来二丫儿干脆卖了一处房子,也跟琼琼去了美国。时间不长,她又找了一个黑人老头儿,那个黑老头儿没儿没女,俩人瞎凑合过,黑老头儿爱吃中餐,二丫儿图的是不用买房子。黑老头儿有一个大院子,二丫儿买来种子,自己种菜。二丫儿指手画脚发出命令,黑老头儿撅着屁股干,没有一点儿怨言。收获的无公害蔬菜,连吃带卖,俩人过得挺好。二丫儿给六神儿寄来的照片,那个黑老头儿真黑!比炭还黑呢!五丫儿看见后说:“真他妈的黑!跟驴蛋一样。”琼琼不跟他俩住在一个城市,母女俩相隔好几百公里,见个面也不是容易的。二丫儿给王婶儿寄过几回美金,王婶儿死的时候二丫儿和那个黑老头儿来北京,把母亲的后事办完,她带着男人玩了半个中国才回美国去。

 

胖丫儿的日子也不错,儿子撴墩书念得很好,后来让二丫儿带到美国去了。撴墩大学毕业在美国找了工作,然后找一个美国的华裔女孩儿,结婚后把胖丫儿接过去给他们看孩子,后来苗小郎退休也过去了。二丫儿闲了或者是胖丫儿闷了,姐儿俩就打电话聊天儿,俩仇人竟然走到了一起。日子长了他们也凑到一块儿,四个人玩麻将,那个黑老头儿学得特别快,不是七小对就是一条龙,他的手气还特别好,老赢胖丫儿的钱,把胖丫儿气得不行!赢了钱也不让他拿走,必须请客去吃中餐。黑老头儿虽然嘴上说胖丫儿是强盗,但是下次如果二丫儿不带他,他还特别不高兴。他愿意来胖丫儿家,喝酒、吃饭、打牌,几个人谁也不会说真格的对方语言,就是浑身加手脚,打太极拳捎带浑水摸鱼,瞎比划打哑谜,反正都是人,最后都能弄明白。

 

三丫儿后来跟郝春阳结婚了,但是刚有了孩子,郝春阳的肾功能就出现了异常。由于家里有钱,不发愁换肾的费用,但是,再找原先那么合适的就非常困难了。虽然也换了一个,但是术后不太理想,出现肾功能衰竭,随后又出现肾组织坏死,不得不摘除了。靠一个不太好的肾脏,仅仅维持了一年的时间郝春阳就死了。不管多有钱,有病就白搭。三丫儿不想再嫁人了,但是经不住五丫儿的劝解,后来又找了一个和她命运差不多的,也是老婆得尿毒症死了,留下一个女儿。这回还不错,俩苦瓜走到一起有很多的共同语言,一聊起来就没完。而且三丫儿想都想不到,最后还闹了个儿女双全。

 

四丫儿的生活最稳定,结婚后生了一个胖小子,公婆和男人对四丫儿都挺好,四丫儿和婆婆也说得到一块堆儿。公公婆婆给带孩子,一有空闲全家就出国去旅游,香港澳门新马泰,日本韩国加台湾,斯里兰卡和印度,马尔代夫立陶宛,东西欧洲十一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反正他们去了不少地方,带回来不少国家和地方的特产,拍了那么多照片,简直让五丫儿羡慕死了!姐儿五个当中数四丫儿出国的次数多,去的地方广。虽然没有读过万卷书,但是确实走了万里路,眼界大开世面大展。四丫儿说话和做派越来越大方得体,好像一个知识分子,其实她连高中都没念完。咳,现在读书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只要日子过得好,谁管你读了多少书?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学历其实就那么回事。

 

五丫儿按说应该混得也不错,但是她自己不会把握。本来找的对象家庭条件挺好的,但是不知道俩人为什么老打架,打了架就往娘家跑,可是跑回来有什么用?六神儿管不了,他也懒得管,妈没了姐妹儿就那么回事。爱来你就来,不来我也不请你来。愿意住几天就住几天,反正我不撵你,也不问你是怎么回事。最后五丫儿还是离婚了,什么也没落着,连起码的房子也没有她一间。因为那个男人还跟父母住在一起,而且房子是父母买的,不是他们小两口的财产。五丫儿想回娘家来和六神儿住一起。六神儿不乐意,她也没有强住,住了几天租房子走了。以后再也不来找六神儿了。后来每天美在天坛看见她了,五丫儿找了一个比她大十五岁的男人,别的不图就图那人有房子,现在她天天跟着爷们儿去天坛晨练。

 

王家几姐妹的情况大致如此。平常日子基本不联系,也就是每年清明节去给父母上坟,这是一个见面的机会。胖丫儿、二丫儿在美国,他们来不了。剩下三丫儿、四丫儿、五丫儿和六神儿这四家人。上了坟烧了纸,一群人找个饭店一起吃顿饭,聊会儿天儿,说一说各自的情况。至于那些原来的老邻居,早都不来往了,各人过各人的日子,谁管谁呀?再说了,这年头儿谁还管得了谁呀?

 

                                            201324

                                              写于城南

                                            2016718

                                             修改于城南

 

后记:坚守习惯

 

今天总算写完了这本《反串》。系列小说《人间舞台》里,没有任何一本书写得这么艰难!整整写了五年半。我的素材多数是看电视获得的,法制频道、经济与法和道德观察;少数是从互联网上搜来的,比如变性和变态。别的几本书,快的写几个月,慢的最多用一年。可见,还是不要写自己不熟悉的东西。

这里我主要想说的是构思。我不知道别人有什么独门秘籍,反正我写作构思的时候,多是蹲在阳台上苦想,或者再抽一只烟。往往在这支香烟刚抽到三分之二时,我的灵感突然来了,就赶紧跑到电脑跟前,敲键盘的时候思路很快,但是往往手跟不上心,一不留神,任是多妙的佳句和多好的词儿,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像流星一样滑过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找不见了,让我遗憾得不能再遗憾。

爱蹲着是我的一个习惯,倒不是去山西插队时养成的。记得小时候,我家没有小板凳,吃饭只有一个小饭桌。父母在高桌子上吃饭,那是一张二屉办公桌,父亲买回家主要目的是让我们兄弟在上面写作业。而我们弟兄四个吃饭,则是放在地上的一张短腿小饭桌,我们端着碗围着小饭桌,都是蹲着吃饭。后来我长大了,看见房东一家人是坐在小板凳上吃饭,于是,我也学房东大伯的样子,自己找木板买钉子,钉了几个小板凳,我们也能坐着吃饭了。

去山西插队五年整,在大田里干活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二年,却在菜园子里干了三年。大家都知道,菜园子里没有出大力的活儿,多数都是摸摸索索蹲着干,往往一蹲至少就是一个钟头,然后伸伸腰再继续蹲下去,整天整天地蹲着,这使得我练出了让别人羡慕的蹲功。插队在山西,知道山西好多地方的人,吃饭都有蹲着的习惯,甚至还要端着饭碗跑到大门外,大伙儿蹲在一起吃饭一边言传。还有陕西,沿黄河两岸的农民都爱蹲着。冬天里在北墙根儿,经常可以看见,这边一溜老汉蹲着抽旱烟,抓虱子、谝古、晒太阳。那边一群妇女抱着娃娃,有的做针线,有的啥也不干只是晒日头。我猜想,这种蹲着吃饭的习俗至少得有上千年,甚至更久远。人常说:人老看腿,马老看嘴。如果一个人不能蹲了,那么或许可以说他已经衰老了。我在自家小院里蹲着摆弄花草时,常有观看的人羡慕地对我说,我看你已经蹲了好半天,真佩服你这双腿呀!你可真能蹲!

我们现在吃饭都是坐着,没事的时候我也想,其实蹲着吃饭对人很有好处,因为可以只吃八分饱;倘在困难时期就可以节省粮食,在富裕时期也可以减少大肚子,对身体健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西方人站着或者坐着吃饭,好比人是一个竖立着的直筒,有多少东西都能倒进去,可以装得满满的。而我们中国人蹲着吃饭,是把这个饭桶窝一下打个折,这样不是就可以少装点儿吗?不是就少一些大胖子吗?少一些高血压,少一些糖尿病。总之,可以少很多所谓的富贵病。

还有,人只有在蹲着的时候,肺收到挤压,所以气不是那么太足,因而说话也就不那么太冲,不那么张狂。即使说的话语词句有点儿冲突,但是因为气势不那么凶猛,所以也会让人容易接受。所谓东方人含蓄,我理解也是因为东方人的生活习惯,席地而坐或盘腿或蹲着,身体含着,气力蓄着,所以是含蓄,也可以说是保守。西方人是躺在沙发里,仰着身体,四脚八叉,酒足饭饱,财大气粗,形体上就是外露的,是张扬的是扩张的或者说是侵略的。所以,我说蹲着是我们这种人一个很好的习惯,应该发扬光大。只是现在好多年轻人太胖,蹲不下去;要不就是腿没劲儿,蹲也蹲不了多一会儿。我现在六十五岁,但是我每天还可以蹲好多次,每次至少能蹲半个小时,蹲一个小时也没问题,我估计起码能再坚持十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前些日子我的心里很麻烦,因为我为北京的行政改变有些想不开。原本北京城四区,东城西城崇文宣武,去掉了崇文和宣武,只留下了东西两个城区。据说不为别的,只是东城和西城的干部级别历来比崇文宣武高,不可能是小吃大,当然是大吞小。当时网上热传了一些议论,我为此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请人代为挂到网上,据说反响挺热烈的,有很多人跟帖都赞成我的意见。一个国家一座城池,哪怕就是一座城门叫什么名,不是随便胡来的,都有很深的文化在里边。东城西城,世界上哪儿没有?崇文宣武呢?只有北京有。曾经的城墙和城门都变成了老照片,崇文和宣武也只剩下了地名。现在连地名也要从人们脑子里挖去,这也未免太残忍、太刻薄也太愚昧啦!当真叫现在的年轻人瞧不起,他们都说:往后北京没有文武,光剩东西了。

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坚守的了。但是,我的第一本书《叫板》的后记,写的是坚守方言,那是八十年代的事,我认为普通话可以推广,但是绝对不能消灭方言,因为方言是一方人民的根脉,是地方戏的源头,是民歌的土壤。语言和文字同样重要,象水书、女书,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是活化石。所以我每写一本书,在后记里都要坚守一样东西。坚守来坚守去,现在可怜的我连“习惯”都要坚守。其实我心里很明白:之所以要坚守,就是快要坚守不住了。如同坚持一样,顺理成章的事是不用坚持的,如果到了坚持的份上,那就说明坚持不住了。沙家浜里毛主席好像说过:胜利往往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我觉得那不过是人们良好的愿望而已,或者说是一种催情剂,效果最后怎么样那就另当别论了。好事儿谁不想啊?但是要看实际不实际。能坚持则坚持,实在坚持不住也没有办法。

好在如今的年轻人有许多隔色的主儿,他们喜欢穿汉服,喜欢住老房子,喜欢听各族的民歌,喜欢吃各种各样的地方风味,或者说他们就是喜欢时光倒流!因为眼下这个快节奏,都快得把人折腾疯了!我不知道别人怎样看《梁山伯与祝英台》,反正我是不太赞成祝英台的,因为我是养女儿的。养女儿确实不如养男孩儿省心!从两、三岁开始揪心,一直揪到她嫁人!有的女儿脾气大,嫁了人也不省心!现在都说:穷养男富养女,假如没有点儿资产是没有资格养女儿的。我很同情祝英台的父亲,也不知道祝英台是不是独生女,假如是的话,她的父母后来就是失独家庭,这个苦果完全是祝英台任性造成的。在那样的封建社会里,一个女孩子能让父亲同意她,女扮男装混在一群男孩子里,一起读书一起生活三年整!让现在的父亲点头同意,恐怕也是很难的,祝英台算得上是比较反叛的!

再者说,我也看不出那个梁山伯有什么好的?用如今的话说就是一傻逼!十八相送,祝英台非常露骨地用言语和肢体挑逗,这个梁山伯简直就是一根木头!活活能把人急死!常言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嘛就要有股子玍古坏劲儿,祝英台已经把话都挑明了,他那儿没有丝毫感觉!逼得祝英台说瞎话:家里有个小九妹,眉眼儿长得与弟同,望兄早来下聘礼,愿把九妹嫁与兄。梁山伯这才答应下来,这么麻木的男人有什么可爱的?依祝英台的洒脱性格,应该是不会爱上这种男人的,还不够让人着急的呢!再说了,祝英台在外边自许自身,已经违反了封建社会的规矩,应该是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而且你自己在外边找了婆家,到家应该赶紧告诉父母,她又不对父亲说,父亲怎么回知道?父亲给她找的马家,经济条件好,完全是为女儿不受穷,并不是为了要多少彩礼。结果她把梁山伯那个傻爷们坑死了,然后自己跳坑埋自己,那,父母呢?管不着!跳自己的坑让别人说去吧!所以我不喜欢祝英台。

2007年我第一次踏上美国,第一次来到纽约,同行的驴友都咔嚓咔嚓地,拍照那些摩天大楼。我也不知是怎么的,我非常讨厌那个地方!我到哪里旅游几乎从来不转向,只有到了天津,因为那些河流和街道都是斜的歪的。在纽约其实很容易辨别方向,南北是大道,东西是街巷。整个曼哈顿象个鞋底子,是长条形的不太容易转向。但是同行驴友们还是都转向了,唯独我没有,因为我在找太阳。很好找,站在南北方向的大道上,南边就会看到阳光。但是只能见到一小会儿,因为你不可能老呆在那儿,除非是脑子进水。在那种街道产生街舞一点儿也不奇怪,我最初看不惯、甚至不喜欢街舞,感觉纯粹就是鬼抽筋!或者是羊羔疯!后来看的多了,我也能分辨出高下,也能接受和欣赏了。既然咱们把人家的高楼大厦搬来了,把街舞传染给年轻人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现在,古老的北京越来越像纽约了,尤其是东三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甚至非常讨厌!干嘛学人家那种东西?其实美国那种玩意儿就是咱们中国人常说的:烧包!盖那么高的楼房就是烧包!是一群没文化的烧包在竞争,看谁盖得最高,谁盖的最高谁就是大烧包!当时我不知道高楼后边的故事。后来我看了央视九频道介绍美国大亨的故事,才知道哪些高楼的主人,当初是怎样拼命赚钱,后来又怎样拼着命捐款。这些美国大亨,不管是洛克菲勒还是卡内基,不管是摩根还是福特。他们创造出五天工作日的世界规矩,他们捐献了那么多的大学和图书馆,总之他们赚了钱又返还给社会了。这个行为目前的中国富人们想不通,同时也做不到的。他们只是想多多地赚钱,然后往远远的外国跑。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想的。可能是因为我一直蹲着想,要是站起来呢?高了能不能想明白?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习惯蹲着想事的人,而且我还不打算改变这个习惯,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因为这是我一辈子养成的习惯。

 

                                                           201325

                                           记于城南

                                            2016718 

                                           修改于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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