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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人生舞台》之五《过门》第八章
   

篇小说《人生舞台》之五《过门》 作者:弘魁

宫商角徵羽  天上人间曲     高山流水疾  凄风加苦雨

表的手眼身法步   演的悲喜忧思怒    你方唱罢我登台  好歹迟早都谢幕


第八章:不愿人知瞒不住,人若知道活不了

艾滋病的事情搁到谁身上也是刻不容缓,大牛和每天美第二天就上右安医院检查去了。挂号,缴费,验血,第三天下午拿到化验单一看,大牛是阳性每天美是阴性。大牛一看化验单心里就明白了,每天美却看不懂,她问大牛:“为什么咱俩不一样啊?”

大牛苦笑了一下说:“是啊,我是男的当然是阳性,你是女的当然是阴性。”

每天美还问:“不是这个,我还不知道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是问你,咱们俩传上了没有?你会看这个化验单吗?”

大牛沉着冷静地说:“这回呀,咱俩彻底分居吧,因为你还挺幸运,没有被传上。”

每天美问:“那,你被传上啦?”

大牛点点头没说话。听到这个结果,弄得每天美哭不得笑不得,她一时竟然傻了。万幸的是自己没有被传上,可是大牛被传上也不是好事儿呀?这可怎么办呢?可是看大牛那意思吧,好像还无所谓似得,就像查出来是乙肝一样。大牛说:“你就在楼道里等着我,我去开药,拿了药咱就回家。”

大牛走了,每天美在楼道里坐着等。忽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身从楼梯旁边拐过去了。而且她明显地感觉到,那个人也看见了自己,而且也认出了自己。没错儿!那个人是疙瘩包子!就是耿大妈的老儿子疙瘩包子!他怎么也上这人来啦?难不成他也是艾滋病?妈吔,这可如何是好!这多难为情啊!不想让人知道,不愿意让人知道,结果还是让人知道啦!往后可怎么见人哪?不行,还是戴上口罩吧,每天美赶紧把口罩拿出来戴上。

大牛取完了药,俩人一块儿往外走的时候,每天美叫大牛也戴上口罩。大牛戴上口罩之后,每天美才告诉他自己看见疙瘩包子了。

大牛也很惊讶,他诧异地问:“真是他吗?你没看错吧?”

每天美板上钉钉地说:“绝对没错儿!错了管换!”

大牛不屑地说:“哪儿他妈也换?神马东西也换?谁跟你换呀?回家吧。”

走到公交车车站,俩人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一个熟人,这才摘下了口罩,毕竟这个节气戴口罩有点儿不合时宜,有些各(音:割)色。在公交车上俩人不得说话就一直没有言语,一直到下了车俩人才开始接着说话。大牛说:“咱家往后得注意分餐,尤其要注意不能用我的餐具。要不你给我单独准备一份,咳,咱俩心里有数就行了,别叫他们看出来。”想了一下大牛又说:“咳,瞒不住,要不你就说我传染上了肝炎,时间长了瞒不住。”

每天美说:“我知道怎么说。那,我还不知道呢,你说你被传上了,那你还能活多长时间呀?我听说这种病可厉害啦,传染上就活不了。”

大牛说:“没那么严重。现在只要是发现得早,及时治疗按时吃药,一般的人都没事儿,你放心吧,且死不了哪!哪那么容易就死个人?不过这种病跟癌症差不多,很多人都是吓死的!心里想不开,思想上接受不了,再他妈得了抑郁症,那就离死不远啦。”

每天美想了一下安慰大牛说:“你别生我的气啊,我昨天也是让你给吓坏啦。你说我又不懂得这种病,光听说可了不得啦!根本无药可治!你说谁不害怕呀。要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就有底了。不管怎么说,咱们好不容易混成这样,我这儿一点儿钱也不敢乱花,人家大雨大雷哥儿俩都买房子了,我其实早就想买,可是哪还有钱哪?现在你跟黄毛能挣钱啦,咱们眼看就要翻身了,原想买了楼房咱也出去旅游,也享几天福,要不这一辈子不是太冤枉啦?唉,现在又吹灯拔蜡了。人家都说我命好,嫁了一个好男人。哼,谁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呀!”

大牛扭头看了每天美一眼没说话。

每天美接着说:“咱们眼看就六十啦,不用多活,活七十岁我就知足啦。儿女都大了,他们也都知道过日子,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管是洪伟还是小伟,这俩孩子都比你强!人家都稳当踏实。你太让人劳神啦!跟你过日子就象坐翻滚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你没有一天不折腾人!折腾得人五脊六兽的!还跟任何人都说不得道不得,你说我这不是憋死啦?你进去十几年,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真是泪淹着心哪!不是看在两个孩子份儿上,我早就死去啦!唉,活得有什么意思呀?”每天美知道只要有大牛一天,他是不会闲着的,那么她就肯定吃不愁花不愁。所以她还必须鼓励大牛,勇敢地面对现实活下去。大牛要是死了她就没有一丁点儿收入,因为早先把工作辞了,她跟何塞丽一样没有退休金。但是何塞丽跟田雨浓离婚,何塞丽得了二百万哪!自己怎么比得了人家?什么好哇?还是钱好!谁亲哪?还是钱亲!说是买楼房,那不过是个说辞。以后大牛拿回来的钱,除了用于治病必须花的,剩下都得攒着,谁知道自己的寿数是多少?能指望儿女吗?拉了个倒吧!儿女不跟自己要就知足啦!没钱的滋味儿太可怕了!

一路上俩人各想各人的心事,谁也没有再说话。

 

早晨大雨去上班刚走出屋门,正好碰见毛淘下楼扔垃圾,因为垃圾道又堵上了。大雨想起昨天晚上老婆说的话,他就叫了一声毛淘,毛淘赶紧按住电梯门等大雨进来。当电梯开始下降也没有外人时,大雨赶紧告诉毛淘:“哎毛淘,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着急。你们老头儿往家里带女朋友啦,牟们楠楠她妈亲眼看见的!你回头看怎么跟老头儿好好说说这事儿。冷静点儿,可千万不能胡来!听见了吗?”

王跃进瞪着大眼望着大雨一言不发。

大雨奇怪地问:“你瞪着我干嘛?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王跃进说:“听见了,是真的吗?”

大雨说:“当然是真的啦!”

电梯在六楼停了,进来一个老太婆,俩人只好不说了。

出了电梯,王跃进把垃圾袋扔进垃圾桶,然后赶紧跑到大雨跟前问:“大雨哥,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淑英嫂子真的看见啦?”

大雨只好一个劲儿点头,并且说:“铁定的事实!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吧。”说完大雨就上班去了。

王跃进懵懵懂懂地摸进电梯,一直到了楼顶才发现自己坐过了,于是再往下坐电梯,电梯开过了自己住的十三层,开到十一层时他走出电梯,来到父亲的门前抬手按了一下门铃。一会儿门被打开了,王礼贤莫名其妙地站在儿子面前问:“你不上班啦?”

王跃进没理他,他一步一步走到母亲的遗像前,“窟腾”一声跪在遗像前,趴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妈呀妈呀,你叫我怎么办呀?你刚走了几天呀------我爹他就------他就有人啦!啊------------妈呀,妈呀,你叫我可怎么办呀?你叫我------怎么办呀?啊啊,啊呀------他是我的爹呀,我也没有办法呀------

王礼贤这才知道已经东窗事发了。没有办法的事儿,迟早都得知道,知道了也好,省的藏着掖着偷偷摸摸。他什么话也不说坐下抽烟,想等儿子哭够了再说。

王跃进哭了好一阵子,哭完站起身,上前两步将母亲的遗像抱在怀里,然后看也不看王礼贤一眼转身出门走了。

王礼贤本来想上街去吃早点,然后上天坛玩去。这会儿他一点儿食欲也没了,大清早让儿子哭了一场,闹得他心里有点儿难受,更多的是不痛快。

他在想这是谁给透露的消息?怎么这么快?自己满共就带回来两次,昨天是第二次,立马就让儿子知道了。儿子毛淘知道了,王礼贤还不是太揪心,他最担心闺女小燕知道,如果今天是小燕,那恐怕就不是光哭一顿了。她会不会利用她的三个舅舅来跟自己闹?还用得着仨,一个他也惹不起呀!因为这事情毕竟是自己不占理。怎么办?怎么办?王礼贤在屋里走来走去,思前想后,他觉得小燕即便知道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因为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都是那种心地善良重感情的人,好歹自己也是他们的亲爹。刚才毛淘哭的时候不是口口声声:他是我的亲爹呀,我也没有办法呀。对了,没有必要那样紧张,等他们开口问自己的时候再说吧,这几天先不要再往家里带了。看来,一定是大雨两口子盯上自己了。总说老街坊好,远亲不如近邻。没想到什么事情也不是绝对的,这老街坊也有不好的时候。这要是以往不认识,谁管这闲事呀?看见都会装看不见的。但是大雨、大雷和毛淘、小燕,他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跟亲哥们儿差不多。这事儿让他们看见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不可能不管。这件事要是反过来摊到大雷他们家,毛淘和小燕也不会不管的。想到这里王礼贤反倒踏实了,因为他知道大雨和大雷这俩孩子,都不是那种毛手毛脚性情急躁办事不牢靠的,有他们哥儿俩掺和着没准儿还是好事呢。

 

大雨上班走了,许淑英收拾好了屋子,下楼来到婆婆家看有什么事儿没有,美容院十点才上班呢,她想去早市买点儿菜,看婆婆吃什么顺便也给他们买回来得了,而且她也想把王礼贤往家里带女人的事告诉婆婆。但是许淑英不知道,昨天晚上思思是在奶奶这里睡的。淑英有婆婆家的钥匙,打开门径直走进去,思思正在卫生间洗澡,卫生间的门敞开着,思思低着脑袋正在洗头发。冷不丁子,许淑英看见思思双腿间的那个东西低利搭啦的,怎么那么长?怎么那么大呀?她赶紧低下头走过去把卫生间的门关上,还嗔怪地说了一句:“这么大的人啦!洗澡也不说关上门!不嫌臊!”

思思倒是没吭声。

金婶儿听见大儿媳妇来了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拎着思思的脏裤衩冲淑英抖了抖,撇了一下嘴小声说:“瞧瞧,又弄上啦!嘎嘎巴巴的。”

许淑英问:“他都那么大了,您怎么还给他叠被子,还给他收拾床铺呀?您不会不管,不会装看不见?您也是的!”

婆婆说:“眼不见心不烦,不在我这儿睡我当然不管啦。他跟我睡一屋,我能收拾自己的床铺不收拾他的?那事儿我办得出来吗?我这不是还能动吗?动不了的时候再说吧。”

许淑英冲婆婆摆了一下手,小声说:“妈,我跟您说件事,您听了就听了,可千万别给人家往外传。”

金婶儿纳闷儿地问:“什么事儿呀?还这么神秘?”

许淑英说:“您不知道吧?那个老姑父,就是王礼贤,他都开始往家里带女人啦!老姑才死了几天呀?他就忍不住啦!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因为金婶儿知道他们住在一层楼上,知道许淑英不会瞎说的,但是金婶儿还是不太相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你亲眼看见啦?”

许淑英说:“那当然啦!岁数不算大,也就五十多,长相、胖瘦和个头儿都很一般,跟王礼贤也还配得上。我没听见她说话,但是从穿衣裳和打扮上来看,一定是个外地的,不象咱们北京人。”

金婶儿冷笑一声说:“嘿,这他妈老小子!我还看他不出,他竟然还有这个本事!你说说,刚住上大楼房,刚用上这不烧煤的暖气,老姑还没享几天福呢,倒让他妈这个娘们儿沾了光啦。那,儿女们,毛淘小燕知道吗?”

许淑英说:“您还说呢!今儿早晨起来大雨前脚刚走,后脚毛淘就在他们屋里放声大哭起来。咱们这破房子哪隔音呢?我听得真儿真儿的!毛淘口口声声:妈呀,妈呀,我可怎么办呀?他是我的亲爹呀!我也没有办法呀!哭得人心里这个难受!他在那边哭我在这边抹眼泪,明明知道怎么回事,我也不敢进去劝,您说这可怎么好?”

金婶儿叹了口气说:“一会儿吧,你爸爸买早点去了,等我们吃了早点,我和你爸过去说说他。这么些年的老街坊,咱们可不能看着不管。唉,毛淘这孩子心里不定多难受哪!小燕要是知道还了得!还不得哭死?这他妈的老东西也是真缺德,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啊?一时一会儿离了老娘们儿都不行?”

许淑英说:“毛淘媳妇杨红梅那天还跟我说她公公吃饭的事儿呢。她说每天就是晚上我们回来,能跟我们在一起吃顿舒心饭,早晨和中午就是自己瞎凑合,说老头儿怪可怜的,说着还掉了几滴眼泪。可是她不知道公公早给自个儿找着对象啦!现在这老年人可是真想得开!真做的出来呀!”

金婶儿说:“想不开又能怎么着?也好,省的儿女接记。”

许淑英说:“当然了,这老两口总不能同一天走,总得有一个先走,留下一个走在后头,谁家都是一样。说句难听的话,您这老两口儿,要是我爸先走您怎么办?要是您先走了我爸怎么办?您说说,我听听。”

金婶儿不以为然地说:“这还不好办,要是你爸先走了,我是绝对不会找那个麻烦的!我他妈有当老妈子的瘾?好不容易把一个伺候死了,再找一个老头儿伺候着玩儿?我他妈缺心眼儿呀?再闹得儿女们都反对,我不是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吗?要是我先走了你爸爸呀,他也未呛准找后老伴儿,他这个人呀还不至于,有思思那么大的孙子,眼看就当祖爷爷了?他还找那个麻烦?”

许淑英哼了一声说:“这年头儿哇,谁能给谁打保票呀?您还真别那么说,谁知道到时候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金婶儿摇摇头说:“不会的,不可能!你爸那人我了解,他心灵手巧,真到了着急要紧的时候,他自己个儿能解决。”

许淑英大声叫唤了一嗓子:“哎呦妈吔!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呀!”

金婶儿纳闷儿地问:“怎么啦?我说的是大实话!我的男人我还不知道!”

许淑英说:“那您也不能跟儿媳妇说她公公心灵手巧呀?您可真说得出口!”

金婶儿也急了:“你这不废话吗?哪有你这样的儿媳妇呀?啊?公公婆婆都活得结结实实,你跑这来跟婆婆说什么谁先走谁后走?谁走了以后谁怎么办?这也就是我,要是换上别的老家儿,人家早不饶你啦!”

许淑英一想可也是,哪有这么问婆婆的?于是她笑了一下说:“这不是三十年的老儿媳妇吗?跟闺女有什么不一样?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想到哪儿就说到那儿,您还不知道我,没心没肺还------”许淑英说不下去了。

金婶儿替她接上说:“没心没肺还一根儿筋!我还不知道你?没少让我儿子着急生气!我不说你也就罢了,还好意思找我的茬儿?”

许淑英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时思思洗完澡出来了,他只穿了一个很小、十分性感的内裤,看见大妈坐在这里跟奶奶聊天儿,站那儿傻呵呵地冲许淑英笑了一下说:“大妈来啦?”

许淑英看见思思身子中间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感觉特别害臊就赶紧说:“去去去,赶紧的!穿衣裳去!一会儿再着了凉,感了冒儿就不上算啦!”因为自己没有生养过男孩儿,所以看见男孩子青春期的样子她就浑身不自在。坐的工夫不小了,许淑英对婆婆说:“妈,我买菜去,你们晌午吃什么,我给您带点儿回来。”

金婶儿说:“你甭管,你爸遛弯儿回来他会买的,你只管买你们的吧。”

许淑英答应一声站起来走了。

 

上午八点半思思吃了早点走了,金叔回来了,一进门象往常一样,先从背包里往外掏卫生纸,一边掏一边说:“今儿有一小子真他妈的讨厌!你说我倒纸也是公家的,又不是你们家的你管得着吗?嘿,他在旁边叫唤上了:你至于吗?你穷疯啦?指着这个你也发不了财!我说你管得着吗?我乐意!我屁眼儿大,我用的多!这他妈小子说的话更他妈的可恶!他说什么呢?他说:驴操的你呀!驴操你屁眼儿啦?摆你屁眼儿给操大啦?你说给我气得呀浑身直哆嗦。我真想上去打他,一是我怕打不过他,二是到底亏心,我只好咽下这口气,忍气吞声地出来了。”

金婶儿听老伴儿说完这番话之后,想了一下说:“也莫怨人家说得难听,依我看,往后你甭上天坛倒纸去啦。谁爱倒谁倒,咱不稀罕,说真格的咱还真的不至于!你说大清早儿的,跑到天坛生一肚子气回来,你是锻炼身体去啦?你是找气生去啦?啊?这是何苦来呢?咱不占这点儿便宜啦,谁爱占谁占咱不眼馋。”

金叔说:“要说呢,还真是不至于。可是那你说这共产党的大官儿,他们贪污多少?多的都是几个亿!几十亿!咱们老百姓上厕所里拿点儿不要钱的卫生纸,这算什么呀?比起那些大贪官咱就算好的啦!就算是正经八百的良民啦!看见人家都拿咱不拿,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其实咱真的不缺。回来的路上我也想了,这么办是不对,往后不拿了,谁爱拿谁拿,反正打死我,我也不拿啦,实在是丢不起这张老脸呀!”

金婶儿说:“对,谁不要脸咱也不能不要脸!这不是给儿女丢人现眼吗?说起来你还有俩儿子,孙子都那么大啦,姑爷还是银行里的高管,得得得,咱真是给儿女丢人现眼!往后再也不能干啦啊!”

金叔坐下来,把那满满的一挎包卫生纸扔在一边,抽起烟来。

金婶儿问:“那你明儿个还去不去了?”

金叔说:“明儿不去了,今儿个来了一群便衣警察,给我们下通知了,明天不许唱歌,不许跳舞,更不许放音响,只许坐着聊天。”

金婶儿奇怪地问:“那是为什么呀?”

金叔说:“明天起开两会,全城都戒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你开会就开会呗,谁不叫你开了?一帮退休下岗的老头儿老太太,唱个歌儿跳个舞,碍他妈你蛋疼啦?不许牟们放音响,不放音响怎么跳舞?”

金婶儿说:“可不是吗,他们开两会就开两会,你们跳舞碍着他们什么事啦?哎,老头子,我跟你说个事儿,大雨他们旁边不是老姑家吗?”

金叔点头答应说:“啊,是呀。”

金婶儿说:“老姑不是死了吗?”

金叔答应道:“对呀,怎么啦?”

金婶儿说:“老姑父,那他妈的老东西,都开始往家里带老娘们儿啦!”

金叔愣住了,他眨巴眨巴眼看着金婶儿说:“不可能吧?他那么老实的人,蔫了吧唧的,谁看得上他呀。”

金婶儿说:“你拉倒吧啊!他老实?你没听见耿大妈说吗?蔫萝卜辣心,蔫鸡巴操死人!越是蔫人越有心劲儿!”

金叔说:“那什么,叫大雨看见啦?还是叫大雨媳妇看见啦?”

金婶儿说:“大雨媳妇看见了!五十多岁,好像不是本地人。今儿早晨起来,淑英听见毛淘哭来着,毛淘喊:妈呀妈呀,他是我的爹呀,我有什么办法------孩子哭得怪可怜的,小燕还不知道呢,小燕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着哪。淑英叫咱俩上去说说这个老东西。你说,咱们不让人家找,咱们也没有那个权力。也只能是劝说,先忍一忍,过一程子,让儿女慢慢适应了这个没妈的日子。人家的亲妈刚死,你这儿就给人家找后妈!搁谁也受不了!好歹凑合过了一周年你再找,你说是不是?”

金叔点头答应说可以,金婶儿说:“那咱俩就上去吧。”俩人穿好衣裳锁好家门,然后乘电梯来到十一层,到了1109号门口金婶儿按了一下门铃。一小会儿,王礼贤就打开了房门,一看是老街坊连忙往里边让,金叔老两口子就进去了。

王礼贤一边拿茶叶沏茶一边对金叔说:“还是过事的时候你们来的,好些日子也没来串门儿啦,我这儿才买的好茶叶,咱们好好喝吧。”

金叔和金婶儿坐下,王礼贤说:“象孙子一样活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熬成爷爷了,也他妈该死了,这人呀可真是没意思。”沏好茶一人面前放一杯,王礼贤这才坐下。

金婶儿的性格从来都是急茬儿的,她不会拐弯儿抹角,于是她就说:“怎么没意思呀?我听说你都有新人啦?是真的吗?”

王礼贤在他俩进门的时候,已经猜测可能是为这件事来的,所以他心里早有准备,那就是不吭声,既不搭理你们也不得罪你们,就给你摆肉头阵,让你们知难而退,我死活不吭声,看你们能怎么办?打定主意,王礼贤光低着头喝茶水一声不吭。

金婶儿看了金叔一眼接着问:“哎,他老姑父,我这儿问您哪?听说你找了新人了?真有这么回事儿吗?”

王礼贤还是一声不响,头不抬眼不睁,一辈子没喝过茶水似的,坐在那儿嗞溜嗞溜地,喝得有滋有味儿。

金叔沉不住气了,他问:“老伙计,我们问你呢?你怎么不吭声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没有那事儿我们也好给你辟谣,你要是有那事儿,我劝你先缓一缓,等老姑过了周年,到那时候你再找,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你现在就这么急急火火地找,人家老姑刚死几天呀?儿女怎么想?街坊们怎么看?是不是呀?总得考虑考虑影响。”

王礼贤还是一声不响,他起身给金叔金婶儿斟茶只说:“喝着喝着,一会儿凉啦。”

金婶儿看了金叔一眼站起来说:“家走吧,咱有茶叶!谁他妈没喝过似的!”

金婶儿和金叔往外走,王礼贤也不拦着,等他俩走出门外时,王礼贤说了一句:“谁他妈请你们啦!多管闲事!”咣叽一下关上门。

金叔看了一眼金婶儿说:“人家还真说对啦,咱们真是多管闲事!得啦,咱们甭管啦。家走,晌午吃什么呀?我买去。”

金婶儿想了一下说:“包饺子!买肉馅去,要纯瘦肉,吃一个肉丸的。人家那么想得开,咱们也得学着点儿!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他鸡巴操屁股。爹死娘嫁人,格(各)人顾格人。”

金叔嘟囔了一句:“包饺子就包饺子呗,哪儿来那么些废话!”

金婶儿回家,金叔上菜市场。

 

思思本来打算今天跟杨晨好好说说,早晨打开门把各种塑料盆摆好,把各种鱼也捞到塑料盆里,全都收拾好了。杨晨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思思卖了几十块钱的小鱼和饲料。都快十点了,杨晨怹老人家才一瘸一拐晃悠晃悠地来了。思思心里很生气,忍不住说了一句:“您老人家还来呀?我还以为您今儿不来了哪!”

杨晨的话也不太好听:“这儿不是有你这个掌柜的吗?我着的哪门子急?”

思思说:“呦呵,你来这么晚,合着你还有理啦?昨儿晚上可就是我一人盯的!这买卖不想干啦是怎么着?”

杨晨说:“谁还没点儿事儿呀?你哪儿那么大的火气?我告诉你,你也好好听明白喽,咱俩谁也不该谁的!谁也不欠谁的!谁也甭想指挥谁!合伙入股一边高,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散!谁怕谁吔?”

思思纳闷儿地问:“我说你今儿是怎么啦?吃枪药啦还是吃炸子儿啦?”

杨晨反倒不说话了,他拿个马扎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自己点上抽起烟来。往常俩人不管是谁想起抽烟,都会让给对方一支,没想到今天杨晨只顾自己抽,连让都没让思思。虽然只是一支香烟,但是这不是一支香烟的问题!绝对不只是一支香烟那么简单的事情!思思想,可能是昨儿晚上说他卖货卖钱少了,怀疑他撤票子他今儿不高兴了?于是就给我个脸色看看,想到这里思思说:“咱俩还真得好好谈谈。我昨天回去也想了半天,第一,咱们还合伙不合伙?第二,下一步怎么合伙?看来你也不是没有想法,那咱就好好说说呗,你想怎么着?你说吧。”

杨晨说:“昨天下午你回来问我卖多少钱,卖多少我就说多少,我没说一句瞎话。可是你说的那叫什么话?”

思思纳闷儿地问:“我说什么啦?”

杨晨说:“你说二百块钱进的,你才挣六十块钱,你是不是有点儿太心急啦?你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话外音儿?你不就是以为我撤钱了吗?我说卖了二百六你不相信。那好,待会儿那人你也能看见,他就在咱们院里住。等他来了你问他,我不说话还不行?你看人家怎么说,我到底卖给他多少钱?省的你这儿疑心生暗鬼的!别看我身体有残疾,可是我心理没有残疾!不像有的人,成天不把人往好处想,世界上就他一个好人!别人都不是好人!”

这话虽然说到了思思的要害处,但是思思不愿意承认杨晨这话。思思说:“我说话你就直接听,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跟我这儿鸡蛋里边挑骨头,你也别找什么话外音儿!那个话外音儿是你自己的想法,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挡不住,但是你不能给我栽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想干,你就说咱们怎么干;不想干,你就说咱们怎么散!麻利儿的,我可没工夫跟你瞎扯淡!”

俩人语气都挺横,谁也不肯向对方低头。思思是看明白了,这个杨晨就是想利用自身残疾人的有利条件,来霸占夺走这个摊位。因为这不是正式的摊位,只是经居委会许可,思思家自己盖的,说是他的就是他的,说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可是杨晨就不想想,谁会轻而易举地拱手相让呢?我们家出钱盖的,我出力把这个摊位经营火了,你来我就让给你,凭什么呀?就凭你是个瘸子!你也太不讲理啦!但是俩人一旦混到这份儿上,也实在是没意思了。父亲不是说了吗?让自己考察考察,看看能干点儿什么别的买卖,跟一个瘸逼捣神马乱?但是,把这个摊位让出去必须得有条件。他答应条件我就让给他,他不答应他就休想!想到这里思思说:“我看咱们俩也是走到头儿啦。我本身干这个也有点儿腻烦啦,你要是想接手,那也不是不可以,你得说出你的条件。你说出来我听听想想,然后我给你答复,你现在方便说吗?”

杨晨没想到思思能这么快反应过来,看来他也不是想一天两天啦,他也看出俩人不能再继续合作了。杨晨说:“因为你是先来的,摊子是你先摆的,你就开个价吧。我能接受得了我就接受。我若是接受不了,咱们可以再商量,你看好不好?”

思思说:“这个呀,因为当初盖这个房子,到底花了多少钱我不太清楚。我不知道你给居委会什么好处了,但是我们家可是花了钱的!这事儿也不用挑明,省的牵三扯四找麻烦,还给别人添乱。我回家问一下我爸,你等我的信儿吧。”

杨晨点点头,思思起身回家了。

 

楠楠连着去了三趟西北,第一趟是陕西,第二趟是甘肃,第三趟是新疆,一次比一次远。楠楠从来没有到过新疆,来到新疆感觉特别稀罕,尤其是街上走的那些新疆维族小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是那么漂亮,有时候真忍不住想抱住亲一口。这次谈业务也不算不顺利,虽然没有去陕西那次谈成得多,但是先不着急,建立人际关系是最重要的。新疆那边的人很热情,知道楠楠是第一次到新疆,闲暇时间还专门带楠楠去了一趟喀纳斯湖,那可是新疆的最北边,而且那条河是唯一一条向北冰洋流的河水。楠楠到了那儿,从来不转向的她也转了向,因为楠楠心里一直有个概念,认为所有河水都是向东流,而且那天还是阴天,所以楠楠就转向了。

回到乌鲁木齐准备次日回北京,新疆方面很热情,这天晚上极尽地主之谊,主管部门还请来了一个维族人,说是地区政协主席,大约五十岁的样子,叫什么买买提,楠楠也没记住。按说信封伊斯兰教的男人不喝酒,但是这个维族人酒量特别大,主办方把他请来,楠楠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见他喝酒那么爽快,楠楠以为这只是主办方找来能喝酒的专门对付自己,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楠楠的对手。人都说,女人一般不喝酒,但是要喝起来都比男人酒量大。这回楠楠可是遇上了对手,喝到最后只剩下楠楠和那个买买提了,那天晚上喝的确实不少。

酒席散了,大伙儿送楠楠回宾馆,其他人都走了,那个买买提却不走,颠三倒四地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楠楠忍不住有些烦恼,可是出于礼貌,为了好不容易谈成的协议,楠楠没有流露出讨厌的意思,尽量与他客气地周旋。没想到这个买买提反倒来劲了,开始跟楠楠动手动脚。楠楠心里十分气愤,她知道自己只身一人对付不了这个身强体壮的大汉。于是她赶紧跑到门口,想打开房门把他轰走,但是不知怎的,这个房门的锁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或许这就是宾馆里一间专门不干好事的房子,楠楠死活打不开房门。买买提得意地哈哈大笑,不但不阻止楠楠去开门,反而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露出一身黑黑的长毛,他用手抖动着他那条又长又粗的阴茎,得意地对楠楠说:“你们汉族女人不是喜欢我们这个吗?来吧,来吧,不要害怕,我慢慢地。”

这回楠楠真的急了,她急中生智忽然一步蹿上了窗台,打开窗户大声叫喊起来:“你不要过来!你敢过来我就跳下去!你敢过来我就喊救命!”

买买提生气了,他用眼睛狠狠地瞪着楠楠,臊眉搭眼地穿上衣裳走了。

这下楠楠的酒劲儿一下子全醒过来了,她想不清楚这到底是对方开玩笑呢?还是酒喝不过楠楠,找一个维族男人来收拾楠楠,只是一个恶作剧?或者他们本身就是不怀好意!回想一下刚才的事情真的很可怕!如果这个维族男人没有官衔,没有社会地位,他不考虑后果也不顾忌影响,那么他还会放过自己吗?肯定不会的!哎呀,真是太悬啦!先不说自己思想传统不传统,即便是自己愿意。但是不是一个民族不是一个人种,他的生殖器那么大!自己是一个很普通的汉族女人,如何能够承受得起?上大学时在宿舍里,女生们有时也胡说八道,她们曾经议论过黑人男性生殖器,而且也知道学校里有些女生专门愿意跟黑人交朋友,和他们上床。看来在黄种女人当中,有的人是能够承受得了的,也许她们找的不是那种阴茎特别大的黑人。黑人也不是长得都一样,和黄种男人有什么区别?人和人肯定是不一样的,当然包括衣服露出的外表和包裹的裸身。

那一夜楠楠几乎没有睡成觉。她在想和自己同行的老李,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件事,他是知道不管还是根本不知道。因为从餐厅往回走,老李就说他今天喝多了,他要赶紧回去睡觉。这个理由没有什么漏洞,大家确实都喝的不少,因为第二天就要分别,而且这次谈判也比较顺利,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力。只是因为主管部门一把手不在,协议虽然签了,但是要等明天上午一把手回来,签了字盖了章就齐活了。因为楠楠和老李的车票是软卧,而且是夕发朝至,到北京是早晨,什么事都不耽误。但是如果今天晚上这件事,确实是当地人设的一个局,就是想让那个维族男人玩自己。那么明天上午一把手回来,这个协议他还签不签字?盖不盖章?有点儿悬,起码楠楠此时是这样认为,到底明天会是什么结果现在很难揣测。如果这个协议吹了谈不成,老李回去会不会就此胡说八道?楠楠心里真猜不透,翻来覆去地想,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楠楠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睡了有一个钟头,就有服务员电话催她去吃早饭。

楠楠来到餐厅,今天没有一个当地人来陪餐,老李还纳闷儿地问楠楠:“小金,今儿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什么意思呀?”

楠楠没有表情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呀?爱来不来。”

老李就不说话了,低头只顾吃他的早餐。

吃完早餐俩人一起上楼,楠楠说:“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先歇会儿,他们来了你叫我。”说完楠楠自顾自地进屋睡觉去了。

她这一觉睡到中午,老李来敲门喊她去吃午饭,楠楠醒来一看快十二点了,她赶紧穿好衣服跑出来问老李:“他们人呢?没上来?”

老李阴着脸只说了一句:“我不知道。”然后自己先走了。

楠楠感觉不好,事情怕是有变化。昨天晚上自己没有答应那个维族男人,这次来新疆出差是不是就变成毫无意义的旅游了。再等等,看他们是不是上午有什么事情,楠楠心里抱着一线希望坐在那里,没滋没味儿地瞎吃了几口,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因为头天晚上酒喝得太多,胃里烧心很难受。俩人一直吃完也不见一个对方的来人,老李问楠楠:“昨天是怎么回事?不是谈得好好的吗?今天怎么变成这样了?”

楠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她沉着冷静地说:“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你最好不要问我。”

老李那样意味深长十分诡异地瞥了楠楠一眼,起身走了。

就是老李那一瞥楠楠完全明白了,昨天晚上的事完全是蓄意以谋!是有人设下的圈套!自己幸亏没有上当!这个老李太不是东西了!回到公司他不定说什么呢?但是自己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爱说什么说什么,随你去!老总要是不满意的话,自己就实话实说,看老总能说出什么话来!

一直等到该上火车的时间,当地人一个也没有来,俩人只好叫了一辆出租车。这次肯定是白跑了,协议也拉倒了,而且以后也用不着再来了。到火车站俩人谁也不理谁,上了火车更是没法儿说话,因为俩人不在一个软卧包厢。睡了一宿觉早晨到北京,下车各自回家。

 

楠楠回到家,马上对母亲说了这次惊险的出差,吓得许淑英都说不出话来,做母亲的当然最关心女儿这种事,她问楠楠:“那人真的脱光了?站在你面前?”

楠楠说:“可不是脱光了吗,还跟我耍流氓哪!”

许淑英惊诧地问:“他,他怎么耍流氓?”

楠楠生气地说:“您问那么细致干嘛呀?有兴趣是怎么的?”

许淑英解释说:“我听说维族男人那东西特别大,咱们汉族女人根本受不了。你忘了那时候报纸上说打篮球的穆铁柱找对象,找了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女孩子。按说女孩儿一米八就够高大的了,可是女孩儿她妈坚决不同意,不就是担心男女不般配吗?”

楠楠十分冷静地说:“是,特大,特长,估计得有一尺长。当时我可顾不上看他啦,我那时候光想怎么能逃脱,没想到我跳上窗台一叫喊,还真管事,把他给吓跑啦,但是我这回也白跑了一趟。”

许淑英奇怪地问:“你不是逃脱了吗?怎么还白跑啦?”

楠楠大声叫喊起来:“咳!您是怎么回事呀?难不成您还希望他强奸了我呀?”

许淑英莫不丢地说:“你说你这孩子,你说白跑啦,谁知道你什么意思呀?”

楠楠有些气愤地说:“我说的是协议!协议没签成!您想到哪儿去啦?”

许淑英臊眉搭眼地说:“哦,你说的是协议呀,我还当是什么呢。”

楠楠忽然问母亲:“妈,您知道我姑父最佩服我老姑哪一样吗?”

许淑英说:“我光知道你老姑比他小一轮。”

楠楠摇头说:“不是,不是年龄问题。而是我老姑跟他谈恋爱,差不多的时候他想动手动脚,我老姑坚决不同意,死活不答应!他还以为我老姑跟他玩儿假清纯。结果到了结婚以后,他才知道我老姑是真正纯洁的女儿身!别看我老姑已经二十七岁也谈过对象,但是谈是谈嫁是嫁,一丁点儿也不能含糊!这是我老姑跟我说的,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底线!这是一个女孩儿一辈子最值得珍重的,所以我老姑父才那么敬重我老姑。”

许淑英叹口气说:“难得你老姑有志气。因为在这个家里你奶奶重男轻女,你老姑一直得不到好脸色。自己争强赌气找了个好男人,一辈子就踏实啦!我不盼别的就盼着你也象你老姑一样,给自己找个好男人,你妈你爸就都松心啦。”

楠楠说:“这个您和我爸只管放心!我当然要对自己负责!我还要对你们俩负责!因为你们没有儿子,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不能叫你们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就是花木兰那话,谁说女子不如儿男?没办法,那时候不许你们生,要是你们生个儿子,我心里多少也能松快点儿。可是政府不许你们生,造成了现在一、二、四的局面,我们独生子女的压力大着呢!可是我们也没办法,物质上我们可能比你们那时候强点儿,但是精神上我们有时候真的觉得特累!唉,没办法,家家如此,凑合着过吧。”

许淑英突然想起来了,赶紧嘱咐楠楠:“你可别千万跟你奶奶说这事儿!听见没有?”

楠楠说:“知道!我傻呀?最多就是跟我老姑念叨念叨。别人?哼,甭想!”

许淑英说:“这我就放心啦。”

楠楠不解地问:“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淑英说:“现在这个世道可坏啦,远不如我们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大姑娘小伙子一大帮出去玩儿,什么想法都没有,现在回想起来纯粹就是一群傻子!你说你们现在吧,太让人揪心啦!不光是女孩子出去不放心,就是男孩子也不敢撒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思思惹了多大的麻烦!原以为是他把人家女孩子肚子弄大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不是思思弄的。可是那一次就把思思吓坏啦,吓得都------”突然觉得话说过了头儿,许淑英赶紧打住不说了。

楠楠奇怪地望着母亲问:“怎么啦?说呀?吓得都怎么啦?”

许淑英说:“我一直没敢跟你说,因为你爸不许我说,所以我就没跟你说过。”

楠楠笑了一下说:“有什么呀?爱说不说吧。”

楠楠这么一说,许淑英反倒想跟女儿说了,她说:“你不知道,那一回就把思思吓坏啦,吓得他都阳痿了!那么点儿个孩子,你说他这一辈子不是就完了吗?还怎么传宗接代呀?你奶奶那儿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楠楠有些困惑地说:“不至于吧?他还那么年轻,还那么小------

许淑英用俩手比划着说:“小什么小?真是你说的那么大!我都看见啦,低利搭楞的。”

楠楠更惊讶了,她急忙问:“哎呦喂!您一个大妈,您是怎么看见的呀?”

许淑英说:“还不是昨天早晨,我上你奶奶那儿去,问你奶奶晌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给她带回来。我拿钥匙打开门,思思正在卫生间里洗澡呢。他低着头洗脑袋,光着身子正对着我,连门也不说关上,我就看见了呗,我赶紧给他把门关上了。”

楠楠说:“哎呦,您可吓了我一大跳!我还说呢您是怎么看见的,原来是这样。”

许淑英说:“思思也不是故意的,头天他不是跟爷爷奶奶屋里睡的觉吗?从小到大他随便惯了,他也不提防我那个时候去呀?而且你爷爷遛弯儿去啦,你奶奶还没出屋呢。”

楠楠说:“您呀,该操心的操心,不该操心的别瞎操心。看见了又怎么着?装没看见。知道了又怎么着?装不知道呗。什么事儿都得有个度,把握好这个度,您别过度就行。

许淑英说:“这个你也放心!我才不像你奶奶那么瞎心呢!有什么用啊。得啦,下去,上你奶奶那儿瞧瞧去。”说罢娘儿俩下楼去金婶儿那儿去了。

娘儿俩来到金婶儿这里,楠楠给奶奶买了点儿新疆的葡萄干和大枣,金婶儿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枣!金婶儿问楠楠:“这枣得多少钱一斤?怎么这么大呀?跟土豆赛的。”

楠楠说:“个儿是大,价钱还好哪,二百一斤。”

金婶儿惊讶地叫起来:“妈吔!一斤枣卖二百块?怎么那么贵呀?”

楠楠说:“不是个儿大吗?再者说也特别甜,不信您尝尝。”

金婶儿战战兢兢地拿起一个大枣,掰开吃了一口,嚼了一会儿说:“嗯,你还别说,这个枣还是真甜!怨不得人家卖二百一斤。”

许淑英问婆婆:“妈,您跟我爸去找老姑父了吗?跟他说那事儿了吗?”

金婶儿赶紧摇了摇头说:“快别提了,那他妈的老东西,真不是个玩意儿!我跟你爸牟们俩人上去,好心好意跟他说,也不是不让你找,你最好等等,等老姑的周年过了你再找。你猜怎么着?我也说,你爸也说,人家就给你摆肉头阵,死活就是不吭声。我一看没用,走吧。我跟你爸前脚出来,人家后脚就使劲儿把门关上,还说了一句:谁他妈请你们来?多管闲事!你说一块儿住了这么多年,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这么混蛋!以往跟谁都是笑嘻嘻的,闹了半天是个笑面虎!”

许淑英说:“是呀,这种事情是不太好说,又不犯法。”

金婶儿说:“你说牟们俩还不是为你好?啊?还不是为你们家好?啊?你说他怎么变得不知好歹啦?牟们也没说不叫你找,不过说是让你沉一沉。你就一会儿都等不了啦?这不成了耿大妈说的配种站的畜生了吗?哎呦,现如今呀,这人们都是怎么啦?你说孔老二那时候,让女人们从小缠脚,缠成三寸金莲是不好,把好好的脚丫子缠得跟猪蹄子一样。那现在也不能一说批林批孔,就什么老规矩都不要啦?哎,不是,这还不是老规矩的问题。这是德行!这是脸面!现如今这人们都不要脸啦!不管是老的还是少的,全都不要脸啦!光知道挣钱!什么都不管,爱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一点儿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你们说,这成了什么社会啦?”

楠楠听着心里有些不自在,心里想:这是奶奶不知道我在新疆遇到的事,要是奶奶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看怎么想呢!现在年轻人挣得多,老年人都想不通,年轻人的工作环境,老年人当然不会知道,他们连见也没见过。甚至有些老年人就认为,年轻人所谓的上班,就是在出卖色相,出卖肉体,出卖青春,要不人家怎么会给你那么多钱?再者,现如今上哪儿找工作都得长得好,即所谓颜值。老年人不懂得这些,他们就认为光挑长得好的,长得不好就不要,那个工作单位绝对不是好人呆的地方!是呀,过去上班什么人都有工作,什么单位也没有挑长相的。上班干活儿,长得再好也得干活儿。再说了,长得不好的人怎么办?你不要他也不要,难不成叫人家跳楼死去?长得不好也是爹妈给的,谁也不能挑,没有办法。谁不愿意长得好呀?但是现在真的不一样了,你要是长相不好,真的就找不着工作!逼得有些年轻人只好去韩国做整容手术!楠楠知道自己的自身条件不是特别漂亮,但是稍微一化妆些许一打扮就会十分惹眼,回头率很高。这也是她上班以后,为什么老李、老张他们总是一股子醋劲儿的原因。但是我也不能因为你们不喜欢,我就糟蹋自己呀?反正是老板给我开支给我钱,你们眼馋也白搭!

 

娘儿几个正说话思思回来了,金婶儿问:“你今儿怎么回来了?摊儿谁看着哪?”

思思说:“那个瘸逼看着哪。”

楠楠嗔怪地说思思:“怎么说话呢?我告诉你说,外国人看不起中国人,其中一条就是歧视残疾人!你知道吗?往后不许你那么说残疾人!”

思思长出了一口气说:“知道啦,姐。”

心细莫过于奶奶,金婶儿看着思思的脸问:“怎么啦?你们俩闹别扭了?”

思思说:“也没什么,就是这个瘸------不是,就是这个杨晨,这他妈小子不憋好屁,他来了就想把我挤走。您说我好不容易支起来的摊子,他凭什么把我挤走?”

楠楠说:“哦,是这样啊。那,他这孩子也有问题,你们俩不是合股吗?”

思思说:“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的姐。当初我爸跟居委会说的是我得了病上不了学啦,得在大门口支个摊位,做小买卖维持生存,所以居委会就同意我们盖了这间房。其实我也明白,杨晨他什么也不是,他就是想把我挤走,然后他霸占那间房!姐你说,但凡是个老爷们儿,我能咽下这口气吗?我爸也劝我,让我去一趟广州,看看有什么买卖可以做,不跟他在一起置气。反正那间房子是咱们花钱盖的,他不拘多少总得给咱们租金。这不是我也想通了,不搭理丫挺的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我应该干点儿什么好。哎,对了,姐,你说我应该干什么好呀?你也给我提点儿建议。”

楠楠说:“我记得有一回老叔说,你那儿卖鱼,鱼老闹病。后来还是买了硝化菌,才控制住鱼不闹病了。我们公司就是一个搞生物制剂的,这种硝化菌在我们公司里就有,如果你能成立一个公司专门销售我们的硝化菌,我看没准儿还是一个好买卖呢。”

金婶儿惊讶地说:“哎呀,成立一个公司那得多少钱呀?那是闹着玩儿的吗?再者说了,思思能干的了吗?他要是成立公司他不就是经理了吗?哎呦,思思还能当经理?”

思思斜了奶奶一眼说:“我怎么啦?我怎么就不能当经理啦?哎姐,你说,成立一个公司需要多少资金注册?”

楠楠说:“这没有定准,你就注册一个十万元的小公司就行啦。对吧?一个专门卖硝化菌的小公司,用不了多少资金。”

思思说:“奶,您还别说,我姐说的这事儿,我看还真是差不多。我这两年养鱼卖鱼,不知道买过多少回硝化菌,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而且我也闹不清,现在全国有多少公司在经营这个东西?上网看了一下,各种品牌多着哪!看起来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主要是有我姐给我提供保证质量的货源,我着什么急?人家我姐那是外企,产品质量一定信得过。还别说,我真想试吧试吧。”

楠楠说:“我一直在公司里做销售,这个工作虽然工资高,但是太累!成天全国到处跑,我又是一个女的,老跟一群老爷们儿打交道,我无时无刻不得不提防着他们,我也干够了。你要是真想做这个,我就去跟老总说。然后,因为我们是正经八百的外企,我们注册一个商标,做出统一的外包装,然后让你做全国总代理。我呢,我也不干销售了,我回公司做科研开发新产品。虽然少挣点儿吧,我也落个轻省踏实。”

思思说:“呦!我还全国总代理哪!那可太好啦!得,咱们说干就干。我跟这个雾霾去说:你也甭担心甭算计了,我退出,这个小买卖都给你啦,我自谋职业去。让他把钱给了我,我就干这个硝化菌啦。”

楠楠纳闷儿地问:“你跟谁去说?怎么是跟‘雾霾’去说?‘雾霾’是谁呀?”

思思说:“雾霾就是扬尘,扬尘就是雾霾,姐你怎么连这都不懂啊?”

楠楠说:“噢,是这么个扬尘呀?我说是怎么回事呢。哎,思思,你说我要是买个车,你说买什么牌子好呀?”

思思说:“现在就是时兴桑塔纳和捷达,反正咱们老百姓一般都是买这两种。怎么?姐你想买车呀?你会开吗?你要是不会开我给你开,上班下班我管接送。”

楠楠说:“我当然会开了,学驾驶考驾照公司给报销我干嘛不学?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呀?我也没见你去过驾校呀?”

思思说:“我是跟牟们同学一块儿出去玩,人家有车。闲着没事他教我,一会儿我就学会了,那有什么呀?”

楠楠马上说:“你那个学法可不行!必须去驾校学,你要是没钱我给你交。去驾校学开车拿驾驶本,这件事可不是胡来的!听见没有?”

思思点头答应了。

金婶儿惊喜地对淑英说:“哎呦,瞧瞧我大孙女!都要买汽车啦,太好啦!爷爷奶奶可真有福,也坐坐我孙女买的小轿车!”

许淑英得意地说:“那是当然的了。”

金婶儿对楠楠说:“楠楠听奶奶话,别象你老姑一样,一拖拖到那么大,还是早点儿结婚好。你要是生了孩子我就当上祖姥姥了,那我就见四代人啦!咱们家就是四世同堂啦!”

楠楠说:“行,您的话我会考虑的。”

 

王礼贤让金婶儿和金叔两口子数落了一顿,心里有些生气,他想:你们管得着吗?敢情你们出双入对,敢情你们被窝里枕头上都不寂寞。我一个人的寂寞谁管呀?我亲儿子也没说过一句不是,你们算老几呀?因为是老街坊我拿你们当回事儿,跟你们客客气气,你们自己可别拿自己太当回事儿!这年头儿谁管谁呀?谁管得了谁呀?别说是你们,就是老家那三个大舅子小舅子,说实在的他们也管不着!对不对?爹死娘家人各人顾各人。你们不说还好,你们越说我就越来劲!我今天还去天坛,还把我的“新人”马兰英带回来!我就让你们瞪大眼珠子看着!让你们羡慕嫉妒恨!气死你们!

王礼贤堵着气来到天坛,见到马兰英以后问她今天有没有工夫,能不能跟他回家。马兰英当然乐意,俩人在天坛稍微转一会儿就回家了。

可巧一进小区的大门,看见何大妈、金婶儿和每天美三个人站在一起聊天儿。她们看见王礼贤带着一个女人回来了,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王礼贤。王礼贤大摇大摆地往里走,还故意拉了一下马兰英的手,让她闪开一辆开出去的小车。

每天美忍不住了,她问:“老姑父,这是您------什么亲戚呀?”

王礼贤大声说:“不是亲戚是朋友!往后你记住了啊,少叫我老姑父,我是你的老姑父吗?我是谁的老姑父呀?”

这句话说得每天美顿时哑口无言。

王礼贤索性给她们几个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马兰英。”说完不等她们回声,就昂首挺胸地领着马兰英进楼了。

几个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何大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天美也没有听说过,只有金婶儿知道,于是她就说:“看见了吧?老姑刚死没几天,他妈的这老东西就急急忙忙找后老伴儿啦!你们都不知道,那天毛淘知道了,跑到家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呀!哭得那叫一个可怜!牟们大儿媳妇淑英听见了,她看见这个女人来过两回!咱们可真没看出来,这他妈的老东西,闹了半天这么不是玩意儿哪!”

每天美说:“如今这世道真是大变样呀!按说老婆刚死你就找对象,至少你也得偷偷摸摸。哎呦,他还大张旗鼓?他还招摇过市?难道你就不怕人说长道短?啊?这人都怎么啦?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啦!”

何大妈说:“人家现在老爷们儿有句话特别时髦,我还是听我们宝强说的。叫什么呢?说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是:升官发财死老婆。你说咱们都没有听说过,死老婆居然成最好的事啦!我就纳了闷儿了,难道说前世的姻缘,今世的夫妻,过了一辈子就没有一丁点儿感情?真说不定有多少男人巴不得老婆快点儿死!好去找小老婆!”

金婶儿点头称是,每天美也说:“这种男人肯定有!而且还不在少数哪!”

何大妈摇摇头叹口气说:“真寒心哪!辛辛苦苦过一辈子就是这么个下场!一个一个的傻娘们儿,还整天在外头奔,俭着省着过日子,结果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每天美说:“现如今这六、七十岁的老头儿可是稀缺资源!如果手里还有房产那就更抢手啦!有好些外地的寡妇们,成群结队地往大城市跑。专门在公园里找老头儿跳舞,跳着跳着就跳到家里去啦!跳着跳着就跳到床上去啦!跳着跳着就跳成两口子啦!要是能找上那种身体不太结实的,那是最好不过啦!用不了三年两载,把那老东西折腾死了,人家自然而然就变成女主人啦!不是儿女投奔她就是她把房子一卖,带上几百万回老家,一下子变成富婆啦!您说厉害不厉害?”

何大妈说:“哎呦!这可真是人心不古呀!这世道没有是非观念啦!”

金婶儿说:“说这个有用吗?没用!尽早回家做饭去吧。”

于是三个人各回各家。

 

晚上小雪和王涛来送新房子的钥匙,大雷和大雨吃了饭都到金婶儿这边来了。因为事先都看过那房子,所以这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只是说怎样装修的事。

王涛说:“大哥大嫂,你们俩看见我劲松那套房子了吧,你们觉得装修得怎么样?”

大雨说:“我看挺好的,宽绰,豁亮,简单,四白落地,大大方方就好。”

王涛说:“还别说,大哥跟我想得一模一样。”

小雪撇一下嘴说:“哼,拍马屁!”

王涛小声说:“我拍大哥马屁干嘛?闲的?”

大雷说:“主要把卫生间和厨房弄好点儿就行,客厅和卧室是越简单越好,但是那些水龙头淋浴器,洁具之类的东西最好不要将就。”

王桂仙说:“我还是喜欢贴壁纸,我弟弟和我妹妹他们家贴的那壁纸可漂亮啦!而且也不怕脏,脏了还可以刷洗。大雷你要是喜欢白墙,那卧室就听我的吧,我一定要让小雪帮我挑一种好看的花壁纸,把卧室弄得漂漂亮亮的!”

许淑英同意地点头说:“我也同意你的意见,他们男的都喜欢四白落地,摆睡觉的屋子布置的舒舒服服的多好呀!躺在床上一睁眼就是满眼的花,我特别喜欢那种欧洲风情的壁纸,比美洲那种花色显得素雅,不那么闹腾。楠楠,你那间贴不贴?”

楠楠说:“无所谓,您愿意贴您就贴,贴什么花色我都没意见。”

小雪对许淑英说:“大嫂,你还没听明白吗?那是你的家,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人家楠楠还不定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呢?等人家成立新家的时候,会好好收拾自己家的。到那时候也用不着你掺和意见,知道吗?”

楠楠不满意地瞥了小雪一眼说:“我姑这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搬弄是非啦?这可不是您的做派啊!我可一直拿您当偶像哪!”

小雪说:“哎呦,我算什么偶像,你的标准也太低了吧?”

金婶儿问小雪:“你们俩想吃藕啦?行,明儿我叫你爸爸买去,我给你们炸藕合吃。”

小雪和楠楠,思思和王涛,几个人好一通大笑。笑得金婶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奇怪地问:“你们这是为什么乐呀?有什么可乐的?不就是想吃藕了吗?”

他们几个人只好都不笑了,思思说:“没什么,偶像就是想吃藕了。偶像也得活着呀?偶像也是人呀?对不对?”

王涛站起来对小雪说:“那咱走吧,让妈和爸也早点儿休息。”

小雪顺从地站起来,刚站直身子忽然一弯腰,象是要呕吐一样干呕了几声,但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大家都惊喜地望着小雪,金婶儿关切地问小雪:“有多长时间了?你闹反应怎么也不跟我说呀?”

小雪说:“这才刚开始,闹了三天了。”

两个嫂子也围了上去,都说小雪要多注意自己的反映,赶快去检查,想吃什么?酸的还是辣的?酸儿辣女你得弄清楚,等等说了一大堆。

许淑英忽然想起来了,她嘱咐小雪说:“小雪,你可千万别买那种顶花带刺的黄瓜!本花来黄瓜熟了那个花就应该落。可是现在的农民坏着哪!听说他们也不是给那黄瓜打了什么药,是避孕药哇还什么药,电视里说的我也记不住了,反正对孩子大人肯定都不好!当个中国人太不容易啦!什么都得懂,一样儿不懂就得吃亏上当。”

王涛说:“这不是农民的事情,这是一些不良知识分子干的,肯定是他们把这种能够让黄瓜保鲜的办法教给农民的!而且肯定是收费赚钱的!现在好多农业技术推广站就是干这些缺德事,这些都跟没有良心的知识分子有关。比如说用吊白块做米粉做挂面,做出来好看劲道;用福尔马林泡发海产品保持新鲜,泡发得更大;用激素缩短肉猪肉鸡的生长期,节省饲料;用化学药物给蔬菜瓜果上色等等。没有文化的老农民,他们哪里会知道这些?”

大雷说:“唉,坏透了!这些中国人!”但是他自己买次品给人修车他就不说了。

王桂仙说:“反正你自己得多注意,不能瞎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雪摇摇头说:“没那么些事儿,还早着呢!牟们走啦。”说完跟王涛下楼走了。

大雨三口人上楼回家,大雷三口子也回去了。

 

第二天是双休日的礼拜六,毛淘王跃进给妹妹小燕和张华章打了电话,约他们俩过来说有事情跟他们商量。张华章和小燕来了,毛淘担心妹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他让妹妹和妹夫坐下,然后东拉西扯地说闲话,他说:“你们昨天晚上看见电视里播的大熊猫了吗?”

张华章说:“没看见,几频道哇?”

王跃进说:“九频道,合着现在这大熊猫都是人工繁殖。先让公熊猫和母熊猫交配,完了以后再给它人工受精一回,结果这个母熊猫就一次生俩小熊猫。生两个怎么办呢?因为母熊猫不会照顾俩,在自然界有时候也生俩。但是母熊猫只照顾那个最强壮的,剩下那个一般活不了。在四川人工繁殖大熊猫基地,往往每胎都是生两个,那就只好给这个母熊猫偷偷换,让它怀里抱着一个,另一个搁到保温箱里喂牛奶。一定要每天至少换一次,要让这两个小熊猫都吃上母奶和初乳。”

小燕看着哥哥的脸问:“哥,你八成是闲的的吧?大清早儿的,你把牟们俩从被窝里提溜过来,难不成就是听你说熊猫怎么喂孩子?你是感冒了还是发烧呢?”

王跃进的脸一下就红了,他解释说:“还是我妹妹了解我,我一句瞎话也不会编。咳,我这不是心疼你吗?我的妹妹!”

小燕问:“怎么啦?心疼我什么呀?你又怎么啦?”

王跃进说:“咱俩都没怎么着,问题是-------问题是,咱那个爹,他-------------

小燕不由得着急了,她问:“到底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呀?”

王跃进实在憋不住就说了:“他,他找了后老伴儿啦!”

屋子里一片寂静,谁也不说话,只听见石英钟嗒,嗒,嗒地走。

让王跃进感到突然和不理解的是,这回小燕明明听了,但是她并没有嚎啕大哭。他仔细观察着妹妹的脸色,生怕妹妹想不开,会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子,小燕才开口说话,她说:“哥,你是不是担心我接受不了哇?”

王跃进说:“就是就是,我怕你难受,真的不敢告诉你!”

小燕说:“哥,这个你就大可不必了。我的儿子我都管不了,我还管得了我的爹!别说他找的是一个女人,他就是找一只母猴儿,我也干涉不着!只要他乐意,只要那母猴不抓他、不挠他,愿意让他摆弄,它们俩完全可以在一起过!哪怕再给咱们生一个杂种兄弟,他能带得出去我也不怕人笑话!是吧?老人想要干什么儿女能管得了吗?什么叫听天由命呀?谁叫他是咱们的爹呢!谁叫咱们是他生养的呢!没办法!”

小燕这一番话说得王跃进目瞪口呆,也说得张华章瞠目结舌。俩男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是男人,想不到老婆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个是哥哥,想不到妹妹会有这种想法!他们俩都奇怪地看着小燕,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小燕哼了一声冷笑着说:“怎么啦?我说的是英语呀还是法语?难道你们俩没听明白吗?我再说一遍,不管咱爹想干神马,都由着他!顺着他!他只要不是在大街上脱光了衣裳,光天化日之下干,咱们就谁也甭拦着!谁不想当个孝子呀?不是说孝顺孝顺,顺者为孝吗?难道你们不想当孝子吗?他不就是想找个后老伴儿吗?这有什么奇怪的呀?咱们应该好好款待那个老娘们儿,咱们还落个松心呢!不知道她今天来不来,爱来不来。哥,咱们都过去告诉咱爹,踏踏实实地找吧。这个不合适再找个合适的,喜欢什么样儿的就找什么样儿的。他自己要是拿不定主意,还可以叫咱们给他参谋参谋。哥,你说咱们不这样,咱们还能哪样儿啊?国家有法,法律没有不许老人找后老伴儿的条款!是不是呀?”

王跃进叹了口气说:“我这儿还担心你接受不了,生怕你想不开。没想到你是这么开通!我这儿纯粹是多此一举。”

小燕说:“什么叫多此一举呀?只有你这么做,我这才知道谁是真心疼我!谁是我的亲人呀------”说到这里小燕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王跃进赶紧把妹妹抱在怀里,哥儿俩哭成了泪人!连张华章也在一旁抹眼泪。

小燕边哭边诉说:“今年我妈六十六,该吃闺女一刀儿肉哇,我早就想着给我妈------去买这刀儿肉------结果呀,我还没来得及------买呀,她就走啦呀------我那亲妈呀------

杨红梅拿来毛巾塞给小燕,说:“哭吧,哭吧,就在咱这儿哭。待会儿下去,可就不能再哭啦!反正谁难受谁知道!人家不难受你能把人家怎么样啊?哭够了都洗把脸,然后咱们一起下去,看看老头儿想吃什么,咱们给他做饭去。”

王跃进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小燕也洗了洗,要强的小燕还跟杨红梅要了眉笔和腮红、口红,简单地化了一下妆,然后几个人下楼到老父亲家里去了。

 

王礼贤今天什么也没想,他以为毛淘不理他不管他,所以他今天又把马兰英带回家,俩人正商量中午吃什么饭。忽然,儿子媳妇和闺女女婿都来了,吓了王礼贤一跳,吓得马兰英赶紧站在王礼贤身后,生怕王礼贤的儿子闺女打她。

谁都没想到小燕大大方方地问父亲:“爸,您这是找了女朋友啦?来来来,咱们大伙儿都见识见识,也给咱爸参谋参谋,别叫咱爸吃了亏。”

王礼贤不敢说话,马兰英更不敢说话。

小燕说:“这是干什么呀?干嘛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吗?丑媳妇迟早见公婆!我亲爹还活着哪,咱也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呀!我说这位阿姨,您叫个什么呀?是哪儿的人哪?今年多大啦?”

王礼贤一看,他们哥儿俩也没有什么恶意,只好把马兰英推到身前。马兰英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说不成。王礼贤只好替她说:“她叫马兰英,是东北人,今年五十六啦。”

小燕说:“行啦,知道啦。咱别都站着呀,该坐哪儿都坐下吧。”说罢小燕在原来母亲的座位上坐下来,她给哥哥、嫂子和男人使个眼色,几个人都大大方方地坐下了。这四个人把屋里能坐人的地方都占了,连王礼贤都不知道自己坐哪儿好了。

看着他俩还都站着小燕说:“你们俩也坐下,你们是长辈,你们这么站着,我们做晚辈的怎么落忍哪!快点儿,给自个儿找个地儿坐下!”

小燕一副大姑奶奶的做派,吓得马兰英赶紧给王礼贤拿来一个马扎,让王礼贤坐下,自己则站在王礼贤身旁。小燕装作看不见地问父亲:“爸,您今儿想吃神马呀?您说牟们给您做!只要您说得出来,牟们哥儿俩就准保给您做得出来!”

王礼贤一个劲儿挠头皮,他回头看了看马兰英,马兰英一句话也不敢说,王礼贤就说:“包饺子吧,省事,也好吃。”

小燕厉声说:“牟们可不怕费事!滚蛋饺子长受面!你们愿意吃饺子,那就吃滚蛋饺子吧。嫂,你看看咱爸冰箱里有什么?还缺什么?还不说麻利儿地让华章去买去?你怎么跟个傻子一样,你等什么呢你!欠抽哇你!”

杨红梅赶紧跑到冰箱跟前去看,连说:“是是是,我赶紧看看。哎呦,爸吔,您看您,牟们才两天没下来,这冰箱里头怎么就光啦?怎么跟鬼子进庄一样啊!您就是舍不得自己掏钱买,您倒是发话呀?您不是还有儿子和闺女呢吗?您又不是老绝户,怎么过的这么惨呀?”

小燕说:“就是呀!您说您想怎么着,您就直截了当地发话!牟们做儿女的敢说什么呀?张华章!我说你哪!挨那儿卖的神马呆?还不说紧赶着上街买去!怎么着?等着我爸给你掏钱哪!你小子他妈穷疯啦!”

张华章差点儿没乐出声来,他赶紧说:“对对对,姑奶奶,我马上就买去!那,买什么呀?您给下个指示。”

小燕瞪了男人一眼说:“吃滚蛋饺子,你说买什么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张华章连忙说:“行行行,我看着买吧。”说完赶紧走了。

他走了小燕这才发话:“马姨儿呀,您别光站着呀?您老站着,让牟们怎么忍心?好歹您也是个长辈人,有什么吩咐您只管发话,看他谁敢不依!谁要是对您不尊重,您只管跟我说,我来收拾他!我给您出这口气!”

杨红梅独自在厨房里直乐得喘不上气儿来,可是她觉得自己也不能老在厨房里呆着,于是她端着往日和面的盆走出来,问小燕:“姑奶奶,咱们和面,和什么面呀?”

小燕沉下脸来说:“废话!包滚蛋饺子,你说和什么面呀?棒子面包得成吗?”

杨红梅忍俊不禁地说:“对对对,你说我怎么老糊涂啦,当然是白面呀,不是还有饺子粉吗。我这就去,我这就去。爸,咱那饺子粉挨哪儿搁着哪?”

王跃进忍不住也站起来说:“我摆你个混账娘们儿,咱爸的饺子粉挨哪儿你都不知道!可见你是怎么孝顺我爸的!你不会好好看看,实在找不着我去给你找!”

张华章把肉馅买回来,几个人叽叽嘎嘎,有说有笑地包饺子,王礼贤一直没有说话,马兰英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出。

吃完了饺子,回到十三层上。小燕一进门就放声大哭起来,把吃的饺子又都吐了出来。杨红梅和张华章俩人劝半天,才让小燕止住了哭声。

小燕说:“哥,回头你跟我嫂,俩人去把咱妈的衣裳啊,被窝什么的都拿上来,我真是受不了啦!我不敢去收拾那些东西。反正咱妈的东西不许那个娘们儿用!哪怕是一块手绢!一双袜子!咱妈的衣裳回头都给了老家的姑姑吧,大伙儿分着穿去。”

王跃进点头答应说:“你放心吧,抽空我去拿。”

小燕对张华章说:“咱们回去吧,我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咱走吧。”

杨红梅说:“那你就挨这儿歇着呗,挨我这儿你还嫌弃我呀?”

小燕说:“嫂,你说什么呢?我还是回去吧,你也歇一会儿,我不走你也不得歇。”

张华章搀着小燕,王跃进和杨红梅一直送到楼下,给妹妹叫了一辆出租车,看着妹妹和妹夫上了车,车开走了王跃进才和杨红梅回家。

 

前脚王礼贤的儿女一走,后脚马兰英也要走,王礼贤不让她走,她说:“哎呦!磕似了不得呀!你这儿女哪似儿女呀?真似老厉害啦!我们似小地方的银呀,可似没有见过这个似面呀!我赶紧走银吧,我还想多活几天哪。”

王礼贤说:“他们不是也没把你怎么样吗?你怕什么?”

马兰英说:“啊?害妹有把我怎么样?害要怎么地?不行不行,我磕受不了这个。我有吃有喝儿地,我找这个麻烦干哈?就你这姑娘,我磕惹不起呀!”

王礼贤怎么拦也没拦住,马兰英还是走了,临走之前跟王礼贤说好了,以后再也不来往了,俩人的朋友关系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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