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不觉晓

二

我接到我妻子的电话时，正在纽约出差。我妻子在电话里向我述说了影儿的事，说她因为受骗而感到委屈和恼恨，哭了一天，惊动了四邻。妻子让我尽快去看看她。

第二天下午，我安排出时间，按照地址去法拉盛找到了影儿。多年不见，我已经认不出她了：修长匀称的体型，惊艳秀丽的脸庞，楚楚动人。他乡遇故，未语泪流，影儿双手掩面泣不成声。我宽慰她一阵，带她出去吃饭，慢慢了解情况。她哭诉在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曾多次想自杀，后来想反正是豁出去了，就开始找熟人帮忙，现在她已经滚雪球般地联系到了很多她在美国各地的同学和朋友，大家都很关心她。

我查看了影儿持有的“工作签证”，原来是“吴总”用空头公司给她开的一封邀请信，而且邀请公司的地址和联系信息都是假的。这意味着美国根本没有任何公司雇用她，也谈不到工作和收入, 更不可能通过工作签证办理居留身份。我告知她真相，她惊恐不已。我对她说：如果她想回国，应在签证有效期内离开，我帮她买机票。行前可以在美国各地旅游一下。如果不回去，将面临着有效签证过期后，非法居留的境况。

影儿表示回去无地自容，已经没有退路，再难再苦她也要留在美国。说着她拿出一些在街上得到的“招工广告”对我说：“你看有这么多公司需要人，很多公司表示不需要身份，有的说还帮忙办理身份，我可以先去这些公司应聘。”我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广告”，基本都是招聘做色情职业的。

我终于成功地说服影儿相信，要合法地在美国留下来，唯一正确的方式是在签证有效期限内，先找一个学校，交学费申请入学，把商务签证转成学生签证。上学期间可以边学习，边试着找工作，辛苦几年，等获得学位后就容易办理工作签证，然后再进一步申请绿卡。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就是上学期间能找个美国公民结婚，这是获得到绿卡的捷经。影儿听了，眼睛里突然放出了光芒，恳求我不要把她目前的窘境告诉她父母和国内的任何人。我给她留下随身带的五百美元，请她到离华盛顿特区不远的我家去做客。影儿没兴趣，说她过去来美国商务谈判时，去过几次华盛顿，那里的机会不如纽约多。

一星期后，影儿给我妻子打电话，说这一星期她又新认识了很多人，人们都愿意帮助她留在美国。她决定照我说的，先找一家大学报名入学，然后全力以赴走结婚办绿卡的捷径。她希望我妻子和我帮她介绍合适的结婚对象。影儿给她在美国的所有直接和间接的朋友都打了电话，要求帮她寻觅愿意结婚的美国公民，她要尽快结婚。同时她还注册了各种婚介网站，在网上寻找结婚对象。

两个星期后，我牵挂着影儿房租的事，给她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两天后她父亲从中国打电话给我，说影儿嫁到了美国，托我关照她。我告诉他我已经和影儿见过面了。他问我影儿的婚姻状况，我含糊其辞地告知，影儿已决定暂不结婚，先注册一个大学去深造，以后慢慢再说。影儿的父亲听了，大喜不已，说她妈听了一定很高兴，因为女儿终于在美国留学了。只是担心她临走时带的钱不多，不够交学费。我没有告诉他我和影儿已经失去了联系。

几个月后，我再一次听到影儿的消息时，是她给我妻子打电话，让我妻子和我做她注册入学的“背景证明人（Background Reference）”和“紧急事故联络者（Emergency Contact Person）”。我妻子问起她的近况，她说她在一个从中国来美国投资的王老板的公司里负责商务。王老板答应帮她一起办投资移民。她打算一边工作，一边上学。我妻子称赞她到底是搞过经贸的，对商务轻车熟路。她说只要豁得出去，在美国没有什么是干不了的。

王老板是中国的地产商，来美国办投资移民，成立了一个公司，招聘秘书。当时刚来美国一个多星期的影儿眼看要流离失所，去应聘时向王老板诉说了自己的困境。王老板听说后，说可以免费为她提供住处，但要求影儿做他的“生活秘书”，如果彼此合得来，会为影儿一起办理投资移民。

影儿希望能有个长期落脚点先住下来，听说王老板包吃包住，每月发一千美元工资，还能帮她办移民，立刻同意和他同居。两个星期后，她为王老板处理业务文件时，发现了一封移民律师来的信，说王老板买房出租不符合美国政府的投资移民要求，律师所无法为他办理投资移民，只能利用他目前开办的公司，为他办理一到两个工作签证的名额。这封信已来了很久，王老板不懂英文，束之高阁忘记了。影儿看了信觉得有机可乘，立即在律师信附录的表格上填上王老板和自己的情况，让王老板签字。王老板问她信是什么内容，她说是向政府证明公司人员背景的，王老板听了大笔一挥，签了字让影儿赶紧寄出。

三个月后王老板的太太要陪女儿来美国上中学，王老板让影儿搬出去住。影儿说她每月只有一千美元工资，搬出去后除了吃饭，不够交房租。王老板提出，如果影儿愿意继续做他的情人，他可以便宜租给影儿一套房子。经过讨价还价，影儿租了王老板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凭着她刚获得的临时工卡，影儿办理了相关手续，把三居室分租出两间, 自己住一间，当上了二房东，接着又申请学校。她很快获得了一所学校电脑设计专业的录取书，去办理了学生签证。

我妻子嘱咐影儿：一定要集中精力尽快拿下学位, 然后找工作办理身份。一般读个硕士学位需要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千万不要半途而废。影儿听了信心不足地说:“学位我肯定是要拿的。但是我过去学的是商科，现在改学电脑，学校要求我必须补满有关计算机的基础课。因此我可能需要三四年才能拿到学位。我目前的身份算是外国学生，学费比本州居民贵一两倍。如果我能嫁给一位美国公民, 所有问题都好解决了。我现在还是要两条腿走路，尽量走捷径。希望阿姨和叔叔继续帮我介绍合适的人和我结婚。做事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