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这样一个坏念头 万沐 我从小就很反感“领导讲话”。因为在中国那个环境里,“领导讲话”基本上都是把报纸上的那些假大空的东西再重复一遍,感觉是一个满嘴脏臭的人把已经霉变的食物嚼来嚼去,然后再吐到你的嘴里,还要你高高兴兴地吃下去,还要你脸上春暖花开,这真是一种中国特色的现代酷刑。 从小孩子起,由于要跟上大人去开会,听到那些不知所云的话,看到那些张牙舞爪、装腔作势的样子,便极度反感,于是马上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就是走上台去,用我揣在衣服兜里的小刀,把他的玩意给割下来,然后让他疼得满地打滚,哇哇叫,并且血流上一地-----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解恨!因为这些人太可恨了,既不让小孩子玩,还要耽搁时间,而且根本不会说一句让人感到美好、温暖、动人的话。 但是,终究还是不敢上去割。因为,一者,我很爱惜我那只小刀子,刀刃寒光闪闪,刀把纯铜,亮晶晶的,是大人让我装在兜里吃水果用的。一想割下那玩意,一旦将我的小刀弄脏,可就没法再吃桃子和梨子了,于是便很犹豫;二者,想到那些领导都是大人,力气很大,万一我没有割到别人,别人割我怎么办?于是便将这种愤怒和冲动压倒在肚子里。直到那把小刀子不知什么时候搞丢了,我也慢慢长大了,才知道割掉别人那玩意是要死人的,而自己也是要偿命的。 但是后来对“领导讲话”的反感却未尝稍减。上中学时,在学校操场上听学校领导讲批林批孔、讲反击右倾翻案风、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简直就是一种精神凌迟,而且这种凌迟来得时间既久,频率也很高,每次两三个小时,每周总有那么一两次,其中充满了卖弄、炫耀、威胁。更频繁、更恶心的是,每天晚自习时,班主任还要读报纸、讲话,分析同学中严重的阶级斗争动向,真是折磨得人生不如死!我当时就在想,解放军叔叔啊,我现在天天受到反动路线的迫害,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你们那么伟大,既打败了日本狗强盗,又消灭了蒋匪帮,还将美帝纸老虎在上甘岭上一把火烧掉了,你们为什么不朝这些坏人头上开一枪呢?不是说人民军队爱人民吗?我可是一个学习好、表现好的人民啊!我可是革命的接班人啊!我可是祖国的花朵啊!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解放军叔叔,你们在哪里啊?快来我们学校,快来我们班吧,把这些摧残祖国花朵的坏人的头给爆破了吧!我需要时间去看小说啊!” 而且,我当时听家里人讲了很多,就是孔子是个很有学问的好人,邓小平是要给老百姓饭吃的高官,天天“讲话”批判他们,这不是在丧尽天良干坏事吗? 当然,解放军叔叔不会来,而且解放军叔叔要是知道了我的错误思想,爆头的对象可能就是我了,怎么也不会让我做祖国的花朵,接革命的班了。 于是,我便想起了自己的那把小刀子,那把锋利的小刀子,咔!咔咔! 以后,上学、工作,无论到哪里,都有不少装B的“领导讲话”,在浪费着我的时间,污染者我的耳朵,折磨着我的心灵。他们无论多么的无知、多么的粗鲁、多么的词不达意、多么的错别字满嘴,总是教导着所有的群众,包括普通群众、包括作家、包括各类专家等等。总之,似乎他们才最高明,最有权威性。 现在才想明白了,“领导讲话”本质就是李斯发明、秦始皇推广的“以吏为师”的愚民术,列宁念兹在兹的“思想统一”的御民术,巴布洛夫贩卖的“条件反射”的换心术。这是一种消灭思想言论自由的政治控制策略,一个控制得更严厉的国家的政教合一。而且这种政教合一在中国不仅是一种行政体制模型,也变成了一种延伸权力加强精神控制的独裁文化,“领导讲话”其实类似于邪教无孔不入的布道。 “领导讲话”是没有言论自由的一种变态的文化现象,这种无处不在的催眠式讲话,又反过来会极大地戕害已有的言论自由、压制言论自由,从而造成一种可怕的“领导崇拜”,堵塞优秀文化的传播,窒息民众思维能力,扼杀社会的创造力。 这种“领导讲话”会像海洛因一样令人上瘾。现在中国人到了海外,依然沉迷于“领导讲话”,一次晚宴,大小“领导”轮流“讲话”,不到八、九点不会罢休。加拿大的华人社团不仅要听加拿大各方面、形形色色的“领导讲话”,还要远隔重洋,跪求祖国的“领导讲话”,真是“毛病”难改! “领导讲话”会废掉一个社区、一个族群、甚至一个国家。如果您觉得我说话夸张的话,请想想当年最新指示半夜传达下来的时候,勤劳智慧的中国人民是一种什么傻样? 我反感“领导讲话”,初恨于“不让我玩”,中厌于“不让我想”,终忧虑于“既不让我们想,也不让我们讲”。曾想过用自己的小刀,用解放军叔叔的冲锋枪,但最后我的建议是“离场”、“走开”、“坚决离场”! 写的可能比较粗糙,正在忙着,先写到这儿,下来再修改,俺先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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