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树枝儿杵到地上,在土里按灭了火,顺手又蹭了两下,被火烧过的那头儿变得坚硬锋利了一些。 安吉拉把皮夹子塞进裤兜里,从腰带上拔出一根甩棍。 我说:用甩棍往眼睛上招呼,或者捅嗓子眼儿也成。 她盯着越来越近的郊狼群,说道:不用你教我。 我说:对了,还有件事儿得跟你说清楚。 她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我说:不是啰嗦,是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喂了郊狼。哥们儿不是高丽棒子的种,也不叫朴不苟…… 她“哼”了一声,说道:我早就猜到了! 我说:你要是到了那边儿还想找我的话,记住喽!杜远,杜甫的杜,遥远的远,中国人! 该说的都说完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头郊狼也已经到了我跟前儿,我瞅准体型稍大一点儿的那头,直接用树枝儿扎进了它嘴里。还没等我拔出树枝儿,另外一头蹿起一人多高,冲着我的脖子咬了过来。我赶紧撒开树枝儿,可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右手用胳膊护住脖子。丫这一口咬得那叫一个瓷实,我都能听到狼牙和我的骨头摩擦的“嘎吱”声了。我先是觉得胳膊有点儿发麻,接着就是一阵剧痛,疼得我都快喘不上气儿来了,这感觉和当年我肚子上被人捅那一刀的时候差不多。我想都没想,用左手抓住郊狼的一条前腿儿,借着它咬住我胳膊死不松口的那股劲儿,伸展开右手把它脖子给抻直了,一口咬到了丫喉咙上。 打架靠手黑,玩儿命就得看谁狠了。你咬我,老子也咬你。既然爹妈给了哥们儿这一嘴好牙口,临死之前不能糟践了,好歹也要用上一回。 估计这郊狼也没想到我会反咬它一口,麻溜儿地松了嘴,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哀嚎,两条后腿儿一阵乱扑腾,绷直了身子又弓起来然后再绷直,反复折腾了几回之后咽了气儿。 我扔下郊狼尸体,啐了好几口才把嘴里的狼毛吐干净,残留在嘴里的血腥味儿顶得我一阵阵恶心。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而且还有点儿上瘾,巴不得再来几头郊狼让我咬上一口。更奇怪的是,另外几头已经冲到我身边儿的郊狼全都停了下来,低头耷拉脑袋地往后缩着身子,还不时地发出几声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吠叫。 这时,又从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嚎叫,这回听起来就没那么刺耳了。那叫声像是信号弹一样,所有的郊狼立马儿掉头就跑,不到半根烟儿的工夫跑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地郊狼尸体和我跟安吉拉俩大活人。 我转身儿看着安吉拉,她也是一脸的懵逼。 我刚要抬腿儿走过去,她突然用甩棍指着我说道:你不要过来! 事后,安吉拉告诉我说,她当时看到我是一脸的狰狞,而且还用舌头舔着嘴角儿的鲜血,那德性跟她看过的电影《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差不了多少,在黑夜里特瘆人。 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不是看花了眼就是被郊狼吓得脑子暂时短路了。哥们儿又不是吸血鬼托生,怎么可能会去舔沾在脸上的狼血。我确实喜欢生肉的味道,每回去饭店点牛排都是要生的,但是我对动物鲜血的土腥味儿特敏感,打到的熊肉只要没用凉水泡到一点儿血色都看不到,甭管加多少佐料儿用什么法子加工,我都吃不下去。 我唯一能承认的就是当时自己确实是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就像嗑了药似的,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原先的恐惧和胳膊上伤口的疼痛都暂时被屏蔽了。我绝对没舔过嘴角儿的狼血,但是肯定多多少少地咽了一点儿滋到嘴里的血,保不齐这狼血里有什么生物激素能起到兴奋剂的作用。 其实真正让我兴奋的是安吉拉,当时她的上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蕾丝内衣,在夜里显得特扎眼。而且,我发现当她脱下那身皮之后,立马儿就换了一个人,她不再是那个满脸阶级斗争一身正气凛然的女警察。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甭管是性感还是柔弱,所有女人的特质一样不落。特别是她用甩棍威胁我不要靠近的样子,这要是换成一个真流氓,只会刺激得人家更上头。不过,哥们儿可是读过四书五经的正人君子,咱讲究的是君子好色取之有道,下三滥的事儿绝不能干,但是我也不能放过这个可以逗一逗女警察的机会。 我突然指着安吉拉身后,喊道:留神,你背后还有头郊狼! 她果然转过头去,我一个箭步蹿到她跟前儿,一把抢走了甩棍。 她被吓了一跳,转回头瞅着我,说道:你…… 我一边儿掂着甩棍一边儿嘻皮笑脸地说道:你是不是又要问我要做什么?实话告诉你说,哥们儿还真不是什么好人。 她气哼哼地瞪着我。 我说:你甭跟我瞪眼,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我也没想到咱俩能从郊狼嘴里捡回一条命,这畜牲放过了你,我可不能留你的活口,谁叫你知道我真名儿了呢? 一听这话,安吉拉立马儿变得紧张起来。我又凑近了一点儿,她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身体,俩手扶在地上。 我说:都到这份儿上了,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听说过十六号公路上的失踪案吗? 她目不转睛地瞅着我,说道:是你做的? 我说:不全是,不过有我一份儿。 她的呼吸明显变粗了,看来有效果,我心里一阵窃喜。 她问道:为什么? 我说:我就不明白了,你的好奇心怎么这么重?杀人一定要有原因吗?我高兴,不可以吗?下雨天儿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她说:你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我说:是吗?那么心理医生变态了该找谁去看呢? 她说:你不是变态,只是需要帮助。 我说:我杀了那么多人还不算变态? 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说:那么吃人肉呢?那算不算变态?知道为什么那些失踪的人都找不到尸体吗?都被我给吃了! 我很夸张地舔了一下嘴唇,冲她呲了呲牙。 她问道:那么人骨头到哪里去了? 我说:想套我的话儿?你们平常就是这么诱供的吧? 她说:随便你。 我说:骨头全都砸碎喂郊狼了,没准儿刚才的那些郊狼里就有吃过人骨头的。 她的一只手悄悄伸到腰后。 我说:你摸什么呢? 她赶紧把手伸到我眼前儿,说道:没有。 我说:甭费那劲了,你身上不就剩一副铐子了吗?那玩意儿我用根草棍儿都能给捅开。 她说:你到底要怎样? 我说:怕了? 她没吭声。 我说:怕就说出来,我可以考虑一下你的态度,没准儿能让你临死前少遭点儿罪。你有什么临终遗言,赶紧说。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一定有原因,也许你是经历了很多别人并不了解的苦难和折磨,我不恨你,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冷静地思考一下你的人生。 我一看这情绪酝酿得也差不离儿了,整出戏该到高潮了,再玩儿下去等条子的增援一到,这喜剧就该变悲剧了。 我强忍着笑,尽可能地恶狠狠地说道:少他妈废话!准备上路吧! 说完,我冲安吉拉脑袋举起了甩棍,她倒是挺配合,立马儿仰起头闭上了双眼。我手起棍落,一下子插到夹在她腿上的捕兽夹里,用右脚蹬住一片钢夹,俩手握住棍把儿使出刚才咬郊狼那股劲头儿,憋足了一口气儿双臂一用力,总算把捕兽夹给掰开了。 安吉拉还在那儿闭着眼儿等死呢,听着动静好像不大对劲儿,偷偷睁开了一只眼。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瞅什么呢?赶紧把脚抽出去啊! 她忙不迭地抽出被夹住的左腿,我在松开甩棍的同时也把右脚撤了出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捕兽夹发出一声脆响重新合拢夹住了甩棍。 我瞅了一眼捕兽夹,又瞅了瞅安吉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吉拉恼火地说道:你耍我?! 我一边儿笑一边儿喘着粗气说道:怎么样?哥们儿这演戏的水平拿个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儿没毛病吧? 她开始气哼哼地四下踅摸。 我可是有丰富的斗争经验,一眼就看出来她这是要找家伙事儿来干我。 我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蹿出两米开外,说道:你怎么这么不识逗啊!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她找了半天儿也没找到件像样儿的武器,黑着脸说道:你过来! 我说:我不过去!我身子骨弱,经不起您那两下子。 她说:我不打你,你扶我起来。 我说:那咱可说好了,都翻篇儿了,你可不能秋后算账。 她说:行,我答应你! 我蹭到安吉拉跟前儿,刚刚弯腰抓住她的左胳膊,就听到“咔嚓”一声响,再仔细一瞅,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副手铐,其中一个铐环正铐在我的手腕儿上,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她又麻利地把另一个铐环铐到了她自己的左手腕儿上。 我抖了抖被铐住的右手,说道:您这可就有点儿过了昂! 她冷冷地用英语说道:(英语)杜先生,你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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