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第一個人。 他叫張朝南,鄉村教師,樸實敦厚,典型的山裡漢子。他有太多的事跡可以讓那一方人永遠記住他,為了二十幾個學生能順利上學讀書,他變賣了所有的家當,住在學校里,苦苦地支撐着幾個村唯一的小學。作為一個極貧困偏遠山區的民辦教師,他的工資不僅少得可憐,而且被長年拖欠着,他甚至連家都沒成。每年漲山洪的季節,他都要親自去接送各村的學生,在危險地段,他更是背着學生趟過河水。他的事跡上過報紙,可除了得到一點虛名外,對於他,對於他的學校,沒有帶來絲毫的改變。 直到暴發那場最大的泥石流。那一次,張朝南在生死邊緣走了無數次,救下了二十一名學生,卻終有一個孩子被泥石流吞噬了生命。他自責自怨,無法面對那如花的生命在面前殞落。他覺得對不起教師這個稱號,他連一個孩子稚嫩的生命都保護不了。那次災難之後,他便放棄了教師的職業,成了無數普通山里人的一員。 再講講第二個人。 此人叫凌厲。人如其名,他在那個圈子裡絕對是人人談之色變的人物。他是一個保鏢,花高價雇他的人極其放心。他的身手,十個經過專業訓練的大漢也不是對手,他冷酷無情,毫不心慈手軟。在一場地下商業紛爭中,他和雇主面對幾十個人,在談崩了的情況下,他能將雇主安然帶回,身後是放倒了一地的打手。這一事件,已成了保鏢界的傳奇與神話。 像凌厲這樣的人,這樣的人生,註定是充滿着傳奇和神話的。雖然他也曾有過太多次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刻,可他卻把這些當成了一種刺激,那幾年之中他到底當保鏢賺到多少錢,沒人有計算得清。不過再美的神話也有落幕的時候,他終因遇人不淑,在拼死保護一個大毒販時,被警方生擒。神話終結之處,是蕭蕭的鐵窗生涯。 還剩下最後一個人。 這是一個地位尊崇的企業家,叫封平,年近半百開始創業,在短短幾年內將一個小門面發展成大集團公司,讓許多業內人士和記者驚為天人。是的,在當今競爭如此激烈殘酷的現實之中,他能在幾年之中迅速崛起,非是天才不能如此。年過六旬的封平事業如日中天,不過他卻很低調,絲毫沒有大富豪的派頭和霸氣。令人感到驚奇的是,他竟然是單身,不知是喪失了親人還是終身未娶。只是聽人說在他的辦公桌上,擺着一張小女孩的照片,這也讓人們憑添了許多猜想。 然而,更令人難以相信的是,封平一夜之間出賣了集團中自己所有的股份,甚至,那些天文數字的財產他全都捐了出去。這種做法,在國內是盡夠驚世駭俗的了。有人說,他孤身一人,掙那麼多錢也沒人分享,自然捐了。可不管怎樣,封平做到了,而且一下子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連那些為挖新聞無孔不入的記者也尋不到他的蹤跡,就像他從未曾出現過輝煌過。 張朝南,凌厲,封平,三個人,三種人生,仿佛來自三個不同的時空,他們卻震撼了太多的人。我是在一個青年教育中心聽到關於這三個人的事,當時,一個老者正在給台下數百名問題青年講課,講的就是這三個人。那些問題青年,都是遊走於法律邊緣的人,太多的人因為這一堂課而懸崖勒馬。因為,每個人曾經的夢都是纖塵不染的吧。 現在,接着把這三個人的故事講完。 張朝南不當教師以後,卻依然惦着山裡的孩子,為他們的教育問題困擾。最後,他決定去城裡打工,想多掙些錢以改變山裡的教育現狀。可是進城不久,他便發現了掙錢的艱難,而樸實的他也因錢的誘惑而慢慢偏離生命的正軌,開始為了快速掙錢而拼命。於是,保鏢凌厲出現了。變成凌厲之後,他的錢掙得越來越多,每一次想收手時,都想着再干一次,終於身陷囹圄。十年刑滿後,他出獄了,由於給太多的大老闆當過貼身保鏢,經歷的商場事件也無人能及,他開始了自己的商場生涯,幾年之後,企業家封平橫空出世。他這次及時身退,這些年嫌的錢被他捐出建了多少所希望小學,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他,正在一個遙遠的山區,在一個嶄新的希望小學裡,做着遲緩的敲鐘人。在他住處的桌子上,仍然擺着那個小女孩的照片,那女孩,就是在那場泥石流中逝去的學生。 不忘初衷,及時悔過,便永遠不晚。也許,更多的時候,人生走出的是一條曲線,終點又回到起點,生命才是最圓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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