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上楼梯前米邵先教林珊最基本的动作，她让林珊两手扶着双杠站稳，把一块木板放在她脚前，让她把右脚踏上去，双臂和右脚一起用力，米邵双手提着她的腰带帮忙，把身体重心移到右腿上，然后让她把左脚提上来放在右脚旁边，可她自己控制不了左脚，米邵只好蹲下帮她把左脚搬上木板。这样一个简单动作两人反复练习了好几天，林珊才能勉强掌握。

健身房里有一个楼梯的模型，四阶楼梯，两边有扶手。米邵把林珊带到楼梯底层，让她右手尽可能向上伸，抓住楼梯扶手身体前倾，右臂右腿同时用力，硬是把自己的身体一层一层拔上楼梯。站在楼梯顶层，米邵教林珊把身体中心放在右腿上，伸出左脚去踩下一层楼梯，可林珊无法控制左脚，不管米邵怎样帮她，就是踩不对位置，几次险些摔下楼梯，多亏米邵一次次把她接住。

勉强从楼梯上下来，林珊被米邵安排坐在轮椅里休息，她看出米邵非常疲惫，表情也有些沮丧，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太笨了。”

米邵马上安慰她：“别这样说，我现在是按照教科书上的方式教你上下楼，好腿上，坏脚下。但你不是典型病例，所以我需要尝试你能做的方式。别担心，咱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休息后，林珊再次靠右臂右腿的力量上到楼梯顶部，下楼时米邵教她把身体中心放在虚弱的左腿，右臂前伸抓住扶手，右脚慢慢伸向下一层，还没够到楼梯，她左膝一软，咚地一响，几乎自由落体式掉到了下层，不光林珊吓了一跳，连旁边上课的其他康复师和病人也都扭过头来，担心地看着她们。

米邵双手抓着林珊的腰带，紧张地问：“你怎么样？腿弄疼了吗？”

林珊定定神：“不疼，这不是下来了吗？”

米邵鼓励她：“好，那就用这种方式接着下。别怕，我保护着你，不会摔的。”

待林珊从楼梯上下来，旁边一个一直观看的老先生终于舒了口气，对她说：“哎，你可真信任米邵啊，她要是让你跳悬崖你也会跳吧。”

林珊笑着答：“米邵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我相信她。”

米邵说：“谢谢你的信任，这是咱们第一次摸索，你能做成这样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我们会反复练习，一点点进步，相信很快你下楼的动作会越来越自如。”

张川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做林珊回家的准备工作，他自己设计把住房做了许多改进，楼梯加了扶手，一楼的办公室改成卧室，卫生间按照残疾人使用标准重新装修。最让林珊高兴的是为她招聘到一位有经验的护士将住在家里照顾林珊。

那天张川把护士带到养老院与林珊见面，林珊见到来人比自己年轻几岁，衣着简洁朴素，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标准的护士打扮。林珊看着喜欢，伸出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护士自我介绍：“我姓白，你就叫我小白吧。”

两人手拉手说着话，林珊了解到小白在国内是神经科住院护士，几年前为了独生子的学业，一家三口移民来美，儿子高中毕业后上了大学住校，不再需要父母陪伴，孩子爸爸回国打理生意，小白舍不得离开儿子，便留在当地做住家护理。她的前雇主是个中过风的华人老太，和儿子儿媳同住，因为儿子工作调动，一家人搬往加州，她们希望小白跟她们一同走，可小白还是想和儿子在同一城市，万一有什么事，互相有个照顾。

林珊好奇地问：“你在前雇主家做些什么？”

小白说：“简单家务：做饭，打扫卫生。基本护理：服药，量血压。还有陪老太太逛店……”

林珊惊讶地问：“中过风还能逛店？”

小白说：“能呀，她有过两次中风，都好了，就是胳膊弯着，走路腿画圈。她这两年查出高血糖，所以每天都要我陪她走六千步。”

林珊惊呼：“天哪，六千步！我可走不了那么远。”

小白说：“你会好起来的。我一进来就觉得，你一点不像中风病人。我在医院工作时见到的脑溢血病人都是昏迷的，脑梗病人话都说不清楚。你坐得端端正正，说话和正常人一样，肯定能好起来。你一定要好好锻炼，你看咱俩说着话，你可以一边聊一边举举胳膊，抬抬腿，不能老坐着不动。”

林珊学着小白的样子伸胳膊抬腿，小白的一番话增强了她对出院后进一步康复的信心。张川在一边看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米邵得知张川带来了给林珊请的住家护理，马上决定当天的PT课增加一项内容：为小白做护理培训。小白英语口语不好，但她毕竟在美国生活了几年，能听懂简单的英文单词，米邵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小白很快学会了使用腰带来搀扶林珊，帮她移位，走路，甚至上下楼梯，同时也及时纠正小白不要包办代替，林珊能做的事情一定要给她机会自己去做。一堂课上下来，小白对米邵赞不绝口，而米邵看到林珊出院后将有这样的住家护理照顾，感到非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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