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史丹佛大学国际研究学院资深研究员福山 Francis Fukuyama,最近接受台湾《天下杂志》专访,谈到美中台议题的时候,认为面对台海危机的现况,台湾不够重视自我防卫,不仅在国防上投资太少,而且常投资在不对的武器系统上。福山说道,据他个人观察,美国不会为了击退中国大陆的武力犯台而在初期出兵干预,较有可能是在中国大陆主动攻击美军部队和基地,美国才可能强硬还击,而且美国对于应该提供台湾多大程度的军事支持,目前并没有共识。他特别指出“台湾犯的最大错误,是废除徵兵制”,他认为,如果台湾人不愿为了保卫自己国家而牺牲生命,就没有美国人会愿意为台湾牺牲,每个台湾人应该要清楚这个政治现实。 福山以上的论述,对于岛内深信台海开战,美军一定会介入的民众来说,不啻迎头一盆冷水,即便没有全醒,起码清醒了几分。至于岛内认同马英九“首战即终战”论述的人群以及一直在等待招安的“有识之士”,则有如喝下了一碗市林夜市的“十全大补汤”,胸中之气勃勃然,复有仕进之路矣。 海峡另一边的官媒、准官媒也是纷纷转发福山的观点,附上网民这类“两岸战争开打,台湾成为战场,不管是大陆还是美国赢,台湾永远是输家”、“没错。有钱早跑光了,谁要替民进党的台毒梦死啊”、“废除徵兵制、金马撤军都是民进党的功劳,只是当初民进党没想到会这样吧!!废除徵兵制+金马减少驻军,再来跟对岸搞对抗”评论,大有要把福山奉为先知的势头。 福山在中国受到高规格的礼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譬如他 2015 年 4 月 23 日,曾与时为中纪委书记王岐山对话,已经超过一般学者的规格。但是福山觉得中国是误解了他的看法,认为他批评美国政治制度,现在看好中国模式。 福山关注台湾国防政策已经 20 年,对于台海两岸的情势,一直有着清晰的认知。譬如他 2011 年访问台湾的时候,曾经提及前苏联流亡作家 瓦西里 阿克肖诺夫 Василий Аксенов 在八○年代写过的一本小说《克里米亚岛》。书中的设定,克里米亚不是半岛,而是个与俄罗斯本土分离的岛屿。一九二○年代,布尔什维克革命后,白俄残军逃到岛上,创建一个成功的民主政体,就像后来的台湾成为中共眼中钉一样,克里米亚也是苏联的肉中刺。2017 年,福山接受台湾“联合报”专访的时候,谈到当时他认为小说的寓意是,台湾刺激了邓小平改革开放、往市场经济发展的意念,这也的确发生了。后来俄罗斯变得太过强大,终于在 2014 年吞併了克里米亚。他说:“我想这也是现在许多人所担心中国大陆的,当中国越来越强大,虽然从台湾得到经验,但最后台湾却成为受害者,我希望这不会发生,但这却是我们都应该忧心的”。 应该说福山的忧虑很有道理,而他对于美国的判断也非常准确。大国博弈永远以其本国利益为重,看看近期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剑拔弩张,美国及其盟友北约、欧盟除了频频烧嘴炮,并没有任何可行措施来应对俄罗斯的咄咄逼人气势。再看看缅甸军政府恣意推翻民选政府,屠戮国民,国际社会除了谴责,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就带给人们一个启示,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外人是不大会掀锅灶的。因此,台湾民众若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山姆大叔的“义气”之上,大概率是要失望了。不过,即便是台湾没有废除征兵制,也增加了国防投资,是不是就足以与兵力 15 倍于自己的对岸抗衡了?答案自然是不可能。那么一直高喊“统一”的中国政府为什么没有行动呢?很明显这里头也还是有着一些不确定因素,譬如不能一蹴而就,速战速决;譬如周边国家来搅局等等。 其实不仅福山看到了台海局势的前景与变数,美国政府与日本政府中对中国深怀戒惧的政客对此都有预判。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一再强调“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并表示日本无法容许台湾遭武力侵犯,“台湾有事”等同日本有事,也可以说是等同“日美同盟”有事,刻意把美国拉下水的言论即是其一。至于由美国空军大学军事专业教育远程教学研究院战略与安全研究系主任杰瑞德∙麦金尼(Jared McKinney)和科罗拉多州立大学政治系副教授彼得∙哈里斯(Peter Harris)共同撰写,刊于美国陆军战争学院的学术期刊《规范》 Parameters 的文章《破巢:吓阻中国入侵台湾》 Broken Nest: Deterring China from Invading T ading Taiwan 中关于摧毁台积电,实施“焦土”政策的论述则属雕虫小计。不过,由此也可以感觉到,台海之战并非有如某些解放军将领所宣扬的那么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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