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暴民記
58、沙丁們 錫都個舊隱藏於滇南高原莽莽群山中。當地百姓慣於稱鑽山洞挖錫礦的苦力叫“砂丁”。20世紀初,此地礦山均用土法開採,規模微小,多由小老闆稱“鍋頭”或“供頭”者經營,一般雇“砂丁”百餘。少數規模略大者則稱“尖子”,投資者則多為軍政權貴、大地主和士紳,此類“砂丁”雖然略多,生產方式依舊原始;所用生產工具依舊笨重;生產條件依舊十分簡陋險惡。所謂“礦井”,既無寬敞礦道,亦無照明器械、卷揚機、提升溜索之類最基本的構架設施,無非是山中開挖一條條僅可通人的孔徑,窄如野狗出入之窩洞,這些“狗洞口”再統一連接至稍寬的豎直井口,供“沙丁”匍匐而進,如覓食的脊椎動物一般,四手四腳,鑽進爬出。礦井通風則全靠地面的一隻碩大木製風箱,由幾個人輪換不停,來回拉動鼓風。“沙丁”入洞,一律頭掛菜油燈照明,額邊插竹片一隻以供刮汗,肩扛麻袋,手拄木棍及鐵鏟各一,艱難入洞,將挖好的錫塊放入麻袋,然後再拖着塞滿礦石的沉重麻袋,如動物般輾轉爬出。 沙丁在黑暗中勞作既久,甫出洞口,雙眼被高原的太陽炫光猛然一刺,頓有眼瞎失明之痛,鐵鏟、木柱胡亂一扔便撲倒在地,只是個全身漲疼,呼吸閉塞,仿佛從地獄僥倖逃回,不知自己是否脫陰還陽?不知該悲該喜?甚至還不知資方代理人“襄頭”是否嫌拖礦太少,鞭笞不期而至?只能無力撲地,聽候命運處置罷了。 來個舊礦山遊走求生的砂丁,多為內地失地或少地農民,或走投無路的城市底層,不能不來此地獄鋌而走險者,更多則是因生活無着,被騙、被迫而來。叢山荒老,路斷水隔,一旦來了此地,想要逃跑已不可得。可嘆人間與自然界何其相似!為求生存,人類亦如荒原禽畜,為解饑渴之困,總是不憚大漠乾涸之難、江河阻隔之苦、凶獸撕咬之險,去滿世界尋覓食物。這些來自外地的礦山“沙丁”,不異跋涉萬里的弱禽飢畜,不論生活何等艱苦、工作何等慘劣、工頭何等兇狠,只為有食物填飽肚子,甘願日日棲身於此,半人半鬼,或苦挨至肉身變為枯骨,或痴等上天開恩,有朝一日時來運轉。其時個舊有民諺云:“可憐可憐真可憐,可憐莫過走廠人。上工好似山老鼠,出洞好像逃命人。人人都說黃連苦,更比黃連苦十分。”此之謂也。 蘇七妹來到的這座礦山,工作和生活條件比周圍一般的情況都相對稍好。老闆朱子卿屬於超級“尖子”一類特大礦主。蘇七妹偏偏又是朱老闆應周大麻子之請,專門安排而來,地位自然稍有特別。周大麻子亦非鑽洞拖礦的的“沙丁”,而是礦山權勢人物:護礦隊長。七妹被安排在伙房為“沙丁”做飯,工作條件自然也不太過艱苦。生活穩定,且能與心上人朝夕相守,心情好,飲食勻淨,人就長得越髮漂亮。滿山溝都是性饑渴的雄性畜牲,她的出現,頓成了荒蕪山溝里一道惹眼的風景線,“沙丁”眼球里的生光之寶。膽子大的,打飯時還偷偷摸摸摔一句葷玩笑、唱兩句情歌挑逗:“月亮出來月亮白,阿妹長成桃花色,鮮花插在牛糞上,想得哥哥睡不得”之類。所謂偷偷摸摸,皆因大家認得她是護礦隊長的馬子,而且還認得周大麻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誰敢造次?所謂挑逗,不過是情不自禁,冒死過過嘴癮,消消慾火罷了。 且說周大麻子雖然官拜護礦隊長,在小小礦山權勢很大,但依舊不敢與蘇七妹公開同居。“朋友之妻不可欺”,此乃中國倫常,江湖規矩,他焉敢斗膽壞了?再說,蘇七妹還不止是朋友之妻,更是血親堂老婆,雙重道義庇護,他與七妹日日激情,也只能趁夜色濃了,去山上林間野合狂泄。難得草軟林密,繁星螢螢,繾綣其中,倒是別有一番韻致,不在話下。 只是,每每風魔狂野後,蘇七妹心中又常感愧疚,憋屈難忍,茫然坐於夜露荒草之上,或撲臥麻子深懷之中,亦會傷傷心心哭一場。她不為自己,而是為牛兒。如今自己太幸福,也就越發想起厚道老實的夫君可憐。時時有人從鐵路工地捎信兒來,說到工地的苦,說到丈夫的被洋人鞭打,說到丈夫被工頭盤剝……如此艱難困苦,牛兒還托人給七妹捎過兩回錢,每次七八個銅板。她心裡難以承受呢! 與牛兒正好相反,如今每天護佑她,給她魚水歡愛的男人,整日價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頂天立地,算得真正的男子漢呢!周大麻子粗野,對七妹卻忒細心,閒談淡聊,她只要不經意說出她喜歡吃什麼,水果、點心、南糖一類,第二天,七妹的床邊上準保便會奇蹟一般地擺上一大堆;或者,不經意說了某女人穿的某衣服花色好看,周大麻子很快就會托人去省城給她買一件更好看更花哨的衣襖來,讓她驚喜不迭,不知用怎樣的愛才能回報。周的身體那麼壯實,撲壓女人身上,讓人有特別的踏實之感。七妹愛他愛得發瘋,死去活來,刻骨銘心,她不能想象離開了他,如何能活得下去?還想,待到鐵路修築完畢,牛兒回來了,她夾在兩個男人之間,又該怎麼做人?以後去了陰曹地府,會不會被厲鬼夜叉將她用縲紲捆了,夾板夾了,再用鋸子將她血淋淋大卸兩半?女人的心,就此備受折磨,折磨得痛苦無已,她就哭。傷傷心心哭一會,便要好些。 “沙丁”群居的棚戶像是被誰胡亂扔在礦區群山峽谷中。沿黑黝黝山箐兩面的荒坡看去,枯樹老枝和稻草搭成的棚子層層疊疊。大飯堂就在沉落箐底。“沙丁”們像地獄逃出來的野鬼,下了工,買了飯,都端着土陶大碗在路邊胡亂揀個石坎兒坐下便吃,也聊天,也說笑話,也發牢騷罵娘。遇了雨,遇了雪,“黑鬼”們便找個低棚長檐蹲下,依舊是吃,也聊天,也說笑話或發牢騷罵娘。 卻說某日向晚,七妹正在伙房賣飯,忽見人群中擠出一張熟悉人面來:呀!原來是同村鄉鄰、外號“土狗”,和牛兒丈夫一起被捆去修路的工友!“土狗”滿面塵灰,破衣掛綹,像遊魂野鬼,不知怎麼,從地獄倏地便飄忽而來。七妹驚嚇,不期然大叫一聲。“土狗”被這一叫驚嚇更慘,竟萎然便撲倒在地。擠成一團的“沙丁”們始而散開,繼而又有熱心腸者趨前相扶:原來,“土狗”從工地逃跑而出,不知行路何遠,早已餓暈過去。 眾人七手八腳將他抬進廚房,七妹忙蹲去一旁,小心餵湯,再將麵餅掰碎,一塊塊塞餓鬼嘴裡,將息半天,“土狗”終得醒過。蘇七妹想問什麼,餓鬼只道他從工地逃出,一路討口要飯,跑了七天,好容易找到這兒。蘇七妹想打聽牛兒消息,“土狗”看伙房窗口擠滿“沙丁”買飯聲,遂告七妹你先忙!等會兒,容我慢慢說來。 吃飯人終於散盡,食堂安頓完畢,黑影一般的山頭上,日光早已褪盡,七妹脫卻廚衣,這才上前詢問丈夫事,“土狗”左右盯看婦人,忽然反問:“聽說周雲祥當了護礦隊長?手上有幾條槍?”婦人詫異,反問:“你問這個整哪樣?”“土狗”再道:“你帶我找他去!”婦人又問:“幹什麼?”“土狗”斬釘截鐵答:“報仇!” 婦人似有不詳預感,便追問了:“是不是牛兒——”話音未落,“土狗”已悽然大叫,道:“牛兒死啦!被洋人踢進山溝,摔死哪!”婦人頓時悽然驚叫,接着痛哭失聲。不提。
59、盟誓 卻說周大麻子正與神秘組織“三合會”人員議事。地點亦在夾山溝一茅屋工棚。屋檐比一般棚戶長,從破窗里透出的燈光於是尤其亮。屋裡的聲音亦顯得尤其清亮神秘。蘇七妹不敢貿然進去,遂拉“土狗”躲外面窺看偷聽。 蘇七妹聽周麻子說過“三合會”,說過英雄不問來路之類的江湖規則,也認得這般亡命之徒有背礦的沙丁,有失地的莊稼漢,還有遠自北方的修路工,從工地逃出,成了土匪,或做了乞丐,或成輸光的賭徒、煙販、毒梟……最後都皈依了“三合會”。三合者,“反清”,“滅洋”,“革命”之謂也。周大麻子壓根兒不懂“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一類新詞是整哪樣吃的?“拒洋修路”結果又會怎樣?這都無關緊要,他只認得會黨是大老闆朱子卿背後組織,朱老闆背後還有遠在日本的更大會黨在撐腰,勢力很了不起,朝廷都怕,他只用照朱老闆的意思辦就行了。朱老闆錢大氣粗,而且對他夠義氣。 七妹和“土狗”隔着窗戶偷窺,只見屋裡幾十號人站成七八排,人手三枝香,正隨周大麻子指點,雙腿脆下,面對香案神位發誓。所謂香案神位,只是用一塊石頭壓在木桌上的一張紅紙,上面書寫着關羽關聖帝君神位一類神秘字體。七妹不認識這些字,但聽得跪在地上的人七嘴八舌跟着大麻子大聲發誓說:“今日入伙,我發誓和弟兄們一條心!嚴守規矩,永不泄底,不走風,不拉稀,不賣友求榮,上刀山,下火海,永不背叛!如不一條心,我寧願天打五雷轟,甘願當家的千刀萬剮。”宣誓畢,跪伏地上的人一齊將手中的香折成二截,然後將額頭在泥巴地上猛叩三回,然後起身站好,每人捧土陶大碗一隻,將酒盛滿。有手提活公雞者,此時將雞脖用白亮亮的刀刃抹了,將淋淋雞血在每隻碗裡滴了,眾人一飲而盡,將空陶碗往地上猛一棄砸,砸出劈里啪啦一陣亂響。 蘇七妹看得出神,周雲祥主持儀式時候滿臉莊重,整個過程因而特別神秘,和他倆男女獨處時的溫情柔和甚至嬉皮笑臉完全判若二人,於是又生出許多崇敬,感覺他們之間距離原來很大很大。儀式完畢,周大麻子又讓董秀才,就是在涼風埡山寨當軍師那個死老倌兒,給眾人讀一份白頭帖。老秀才手上捏一張黃表紙,寫滿字的,眨巴眨巴眼睛念得認真: 為哪樣說洋鬼子該打?鐵路不該修?道理很多。簡單道來,所說洋人者,就是古聖先賢之所謂蠻夷番邦者也。他們穿戴也怪,行為也怪,不磕頭作揖,不講綱常人倫,不講父慈子孝,不嚴分男女,不近乎人情,更近乎鬼祟。如此無父無君無男無女之鬼祟,憑堅甲利炮攻我國門,占我城池,實與強盜悍匪無異,此該打之一也;官吏不敢治,王法不能加,朝廷懼之如牛羊之觳觫,長此下去,我泱泱上國百姓,豈不淪於夷狄之手耶?為此該打之二也;名為修路,實欲搶我礦山寶藏,吸我財富血脈,斷我百姓生路,此該打之三也;若真為修路便利交通也罷,洋鬼子實以修路為名,行持強凌弱、欺我同胞之實,如古羅馬之暴君,將我上國百姓驅之如牛馬,鞭之如畜牲,殺之如蟲孑…… 老秀才念得一板一拍,中規中矩,七妹和“土狗”一邊聽,一邊連猜帶想,已初懂死老倌兒都念了些哪樣事情,尤其說到洋鬼子持強凌弱,欺我同胞,驅之如牛馬,鞭之如畜牲,殺之如蟲孑,“土狗”憋不住便推開門沖了進去,走來關聖帝君神位前,嘩地拉掉全身破衣爛衫,亮一具鞭痕交錯的軀體,眾人但見他前胸後背一片血痕,新傷猶滲血珠,舊痕又起癰疽,煞是可怕!眾人驚得不知所措,蘇七妹隨後跟進,哇地一聲大哭,呼天搶地大叫:“大家都瞧啊,鐵路工地,洋人把中國人被打成了這樣!”又呼天搶地,大叫:“我老公牛兒,老實巴交的人啊,被他們打死哪!燒死哪!一腳踢進了萬丈深淵!”說着便要倒下去,周大麻子搶步上前,一把將她摟了,問土狗:“牛兒咋死的?”牛兒道:“病瘟啊!三天吃不下飯,三天出不得窩棚,洋人一把火就把窩棚點了,牛兒跌跌撞撞,逃出窩棚,洋人一槍把他崩了!” 滿屋頓然鴉雀無聲。老秀才趁機繼續一本正經念白: 洋人有此‘三該打’者,故砸洋行、毀鐵路,殺洋人,天必佑之,人必頌之。邦人君子,豈能不爭先恐後,慰我中華祖宗在天之靈歟?…… 老夫子還要念什麼,只聽得周雲祥臂彎里的蘇七妹傷傷心心,哭得越發厲害,周大麻子揮手要老倌兒停下莫念了,接着宣布今兒日會商到此為止。他要各路豪傑回去抓緊準備,聽候號令。然後一把將蘇抱了起來,宣布:“她老公已經遠走。從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女人!”
60、死別 向眾人宣布“從今天起,她就是我的女人!”,周大麻子和蘇七妹就算正式合法夫妻了。今夜也就成了這對男女正經八百的初夜。不必再偷偷摸摸去野山荒林野合。只可惜時機緊迫,周大麻子很快得去和洋人拼命,本該讓眾人熱熱鬧鬧一番,所有儀式也悉行免了。依舊那一間屋子,房頂依舊破破爛爛,山谷依舊夜風淒緊,從岩頭吹落的石塊在棚頂上滾得嘩啦嘩啦響。新婚夜只多了一對紅燭,是祭關聖帝君剩的,燭焰很長很長,像晶紅的鳥羽在黑暗中飄呀飄,像要一直飄出屋頂,飄上蒼穹。已經沒有社會倫常的重壓了。蘇七妹是他天經地義的婆娘,他愛咋個心疼就咋個心疼,愛和她怎樣風魔就怎樣風魔。周大麻子一輩子在刀叢劍樹中遊走,七妹是上天賜給他多舛命運的寶貝禮物,他得加倍珍惜、加倍享受、加倍心疼哩。他死死抱緊心愛的女人,不停歇地翻滾,最可憐小小木床,被滾燙的肉體碾壓得驚天動地,嘎嘎直叫。事畢,都疲憊不堪。蘇七妹軟軟落他懷中,突然又哭了。 周雲祥說:“從今天起,你就正正經經算我的人了。有我了,有窩了,哪樣都莫怕!” 七妹哭得更加嚎啕。 麻子用滿是老繭的手給她拭淚,問:“說!你為哪樣還哭?”她膽怯仰望他,試探地撒嬌,道:“我說了,你不准打我!”麻子在新婦嫩嫩的臉上摸一把,道:“小冤家!我疼你還疼不過來呢,打你幹啥?說!新洞房,大喜夜,你為哪樣還哭?” 七妹哇地一聲又哭了,說:“牛兒他,這輩子太可憐啦!” 周大麻子斷然把新婦放在床上,跳下地,拔一把長刀,烈烈燭焰之中,亮晃晃的寒光逼人。蘇七妹以為他要殺她,本能滑去角落,赤裸胴體瑟瑟地縮成一團,不料大麻子將刀凌空一揮,旋將木桌砍掉一隻角,道:“牛兒是你的丈夫,也是我的血親堂弟。他死了,我心裡能不難受?老實告訴你,老子也想放開喉嚨大哭一場!洋鬼子欺負他,就是欺負我!洋鬼子滅了他,就是滅了我。此仇不報,我周雲祥,還算人麼?” 一陣大喊大叫,靜夜裡聲震屋梁。七妹赤裸身軀,猛地撲上來,一把又將他抱了,也是呼天搶地,也大喊:“我的哥,你真好!”然後又一輪瘋狂。 一杯米酒敬哥哥 哥摟妹子懷中搓 千掰萬轉親不夠 酒倒杯空沒得喝 二杯米酒敬哥哥 哥要妹妹一起喝 哥哥喝酒不規矩 手把妹妹奶子摸…… 這是周第一次聽七妹唱歌,且是躺在他懷裡唱。因為小聲,歌聲便越發顯出嬌嫩婉轉,天籟一般動聽。他遂將她摟得更緊,要她接着又唱,一支接一支,直唱到激情再起,又是一陣男歡女愛。 真像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這一夜,纏纏綿綿的情話情事總沒有完,好容易把十杯米酒唱完,已是雄雞亂唱,天將破曉。這回輪到周雲祥要七妹吃驚了,他問他:“打洋鬼子,過幾天就要起事。我死了,你咋辦?”她輕輕拍打了男人鬍子拉渣的臉,道:“不准亂說!”周大麻子一臉沉重,道:“我說真的。此一去,刀叢劍樹,刀山火海。我不是鐵鑄金身”周還要說什麼,新婦再將他打斷了,道:“莫說不吉利話!你就放心去。你不會死,你有關帝菩薩保佑,還有我。我會天天為你祈禱!”周雲祥還是問:“萬一呢?”她用小手將他的嘴緊緊捂了,她不准他再說,然後她發誓:“萬一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去陰間,陪你。” 接下來又不知纏綿了幾個良宵,著名的滇南暴動就爆發了。 民國初年修撰的臨安府志《梟雄列傳》載: 光緒二十八年,清廷與法蘭西國簽《中法鐵路章程》,准法蘭西國修築滇越鐵路,法人恃強凌弱,強征沿線農民土地,強征苦力修路,惡待中國苦力如牲畜牛馬,國人心積怨恨,其怒難遏,滇地乾柴處處。 光緒三十年,洋人再逼,清廷再退。竟允英、法兩國開發雲南七府礦藏,其中更含臨安府所轄個舊諸地之錫礦雲,全滇各界,士農工商無不怨怒更甚焉。外有孫文會黨之鼓吹策動,內有滇商財政襄助,民心燥動如有大火投薪,遂龐然而起焉。 光緒二十九年十二月,蒙自官府預謀逮捕個舊會黨酋,機事不密,反遭突襲。個舊匪首周雲祥趁勢率砂丁揭竿,以“阻洋占廠”、“拒洋修路”、“官逼民反”、“除暴安良”諸語號眾,立陷個舊廳。蒙自、開遠、屏邊、諸地會黨、世子、苦力、農夫蜂起響應,暴動隊伍迅速發展凡數萬。叛眾揮師西進,夜襲蒙自縣城,砸海關、圍稅司,並縱火焚燒外國領館。暴動中心由礦山轉到臨安府城及石屏州,鐵路沿線各縣民眾紛紛開門迎接造反者。朝庭軍隊潰如落花流水。叛亂則如洪流巨水直撲昆明……情勢岌岌可危。省城震驚。全國震驚。 誓師出征當日,蘇七妹要將一條紅繩系在給雲祥腰上,紅繩吊一繡花小綢包,裡面裝有泥土、沒褪殼的穀米和煙草,“故土難離”之意。周問:“拴它干哪樣嘛?這破地方,一樣值錢東西不有,還舍不了?等打了天下,我接你坐金鑾殿,耍御花園!” 七妹驚且羞,用手蒙了雲祥的嘴,固執說:“我要你平安回家鄉!”不提。
作者:周孜仁 (未完待續) 連載1: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MTY2 連載2: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MjYx 連載3: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NDEy 連載4: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NTE2 連載5: https://blog.creaders.net/u/4269/202202/425583.html 連載6: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NjUy 連載7: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NzY3 連載8: 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ODM2 連載9: https://blog.creaders.net/u/4269/202202/425895.html 連載10: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1OTcy 連載11: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MDUy 連載12: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MTI3 連載13: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MjM2 連載14: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MzI3 連載15: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NDMw 連載16: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NTQz 連載17: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Njc5 連載18: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NzUy 連載19:https://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NDI2ODU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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