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餐廳的牆上,一直掛着六幅畫。這些畫跟着我南征北戰有二十五年了。先後被掛在四幢不同房子的餐廳里。 去年送畫的朋友正好來訪,看到畫吃了一驚。說,“天吶,你家藏有齊白石的畫,居然還有這麼多。是哪裡買的”?我說,“你們送的”。她想了半天,問,“這是那套餐桌上的墊子嗎”?我點頭。 這是一套本屬於餐桌上的墊子。 二十五年前朋友從台灣來,正好我們剛搬家,就送給我們做house warming禮物。我很喜歡這種簡約風格的畫,只有寥寥數筆,意思已經表達清楚,顏色也正好搭配餐廳的牆。於是,我就滿世界找來鏡框,框起來掛到了牆上。轟轟烈烈的六幅畫,差不多成了我家的鎮宅之寶。後來幾經換房子搬家,都被我固執地搬來搬去。到了新家,很方便地掛在各房子的餐廳里。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只覺得這些畫和餐廳之間有種天然的聯繫,顏色也不突兀,就這麼一直掛着。 我還曾經把信封也框起來掛牆上。 原來住在東部的時候,常逛費城的新華書店。那時候還是個吃石頭都能消化的年紀,從不擔心長胖。進城第一件事就是先大吃一頓,然後逛書店。除了買中文雜誌外,也買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裝腔作勢地想顯擺自己有點文化。 最近過節,兒子帶着女朋友回來了。酒足飯飽後,兩個小吃貨熏熏地開始關注牆上的畫。 女孩子問,“這些畫好漂亮,但是,畫家一定像我一樣喜歡海鮮,你看,魚,蝦,蟹都有了”。 兒子回復,“嗯,那是一定的,這個畫家是個有名的吃貨。吃完魚蝦蟹就去看蝌蚪找青蛙了。” 女孩子繼續問,“那荔枝是餐後水果嗎?” 兒子點頭肯定,繼續忽悠。“吃完荔枝他就接着喝菊花茶了,所以畫了菊花。” 我在一邊拼命忍住笑,快憋出內傷了。 要知道,兒子的中文是相當不咋滴。剛才吃龍蝦的時候,他特意很顯擺地用中文跟我說, “媽,這個龍蝦是女的,你看有魚子”。 然後把龍蝦的兩個大鉗子放到自己盤子裡,說,“我喜歡吃胳膊”。 女孩子一臉崇敬地望着他,覺得兒子能和我們說中文太厲害了。 我們家的小吃貨中國話都說不囫圇,對中國文化的了解可想而知。但是,把齊白石先生說成吃貨,也有點太歡樂了。 我禁不住多看了幾眼畫兒,開始注意畫上的題詞。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念不出來畫上的字兒。 汗顏了,剛嫌棄過別人。 這些畫兒跟了我二十五年,我居然沒有多看一眼。附庸風雅地只知道齊白石,卻不知道齊老先生寫了啥。 我認識中國字兒呀,怎麼還是感覺沒文化? 更有甚者。我把故事說給閨蜜的時候,她居然說,這些畫有點像飯店裡牆上掛的主菜單,而且她要點菜,按照六幅畫的順序,每樣來一份:麻辣田雞,豆瓣魚,菊花茶,荔枝,椒鹽蝦,清蒸螃蟹。 看出來了吧?和我家人同一個段位的吃貨,而且是四川吃貨。
下面這個原來是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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