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以前，新年夜的晚上我和爱啰嗦在一家餐馆吃饭。酒微醺，人微醉的时候，看到一家很特别的人走了进来。

年轻的妈妈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小男孩儿。神情里透着紧张和兴奋，还有一种让人动容的坚定。妈妈身后是三个大一些的孩子：十来岁的哥哥，七岁和五岁左右的两个妹妹。一家人穿戴简单干净，整齐周正中显出些许刻意的隆重。

哥哥神情专注，兴奋中透着几分忐忑。眼神流露出和妈妈一样的坚定。两个妹妹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哥哥，四只亮晶晶的眼睛里冒着星星。被餐厅里各式各样豪华的装饰闪地有些目不暇接。

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侍者给妈妈拉开椅子，留下烫金的菜单后离开。侍者走后哥哥小声问：“妈妈，今天可以要饮料吗？”

妈妈略一迟疑，然后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两个妹妹见了先是高兴地互视一眼，然后转向哥哥笑的山花烂漫。

哥哥接过妈妈的手机摆在桌子上，打开了录像。妈妈小声地对着手机录音录像。说的什么语言我听不懂，但是可以猜出她是在给远方的家人报平安。语气里满满的骄傲和自信，还有一丝小小的炫耀。

然后妈妈给三兄妹每人点了一杯饮料，给一家人点了一个大披萨。食物端上来的时候，哥哥眼里有些吃惊。那披萨和一般餐馆里的相比，实在是太薄太薄了。

很快镇定下来的哥哥先小心地给每个妹妹分了两片，又递给妈妈两片。然后把剩下的两片披萨放到了自己的盘子上。

看到这儿我悄悄地对爱啰嗦说：“咱们把那一家的账单一起付了吧？”

爱啰嗦点点头说：“好主意。”叫来侍者付完帐后嘱咐道：“等我们离开后再给他们上一个披萨。”

从那以后，每年的新年之夜我们都会悄悄地为一桌陌生人付单。今年的经历有些不同与往年，想想就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几天前的新年之夜，坐在餐厅里的我四处打量。只见周围人人衣冠楚楚，个个谈笑风生。一时真不知该对谁下手。正举棋不定时，门口走进来两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老的都看不出年龄来了。

我悄悄地问爱啰嗦：“老公，就选她俩吧？”

爱啰嗦点点头说：“听你的，老婆。就她俩了。”

趁点菜的时候，爱啰嗦告诉侍者，请悄悄地把邻桌的账单算到我们账上。

我高兴地想，这次终于可以看到被付账人的反应了。

席间两个老太太的谈话不时地传到我耳朵里。她们彼此先谈了一会儿子孙。然后

老太太 A 问：“你上次看的那套 6.5 M 的 condominium 买了吗？”

老太太 B 答：“没有。我买了那栋楼里的另一套。面积和结构都差不多，只是面对着 XXX 餐馆。看不到海。才 2.5 M。毕竟不富裕，不能由着性子来。”

听的我和爱啰嗦一愣一愣的。我愧疚地问爱啰嗦：“老公，怎么办？我是不是弄砸了。”

爱啰嗦说：“不要紧，反正她们也不知道是谁付的。”

俩个老太太慢慢地吃完了饭。付账的时候侍者神秘地告诉她们：“有人已经替你们付了。”

我和爱啰嗦都有些紧张地不敢直视她俩。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俩位老太太先是兴奋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努力挺直了一直微微驼着的腰背，开始矜持地四处瞭望。寻找给她们付账的老头儿爱慕者。满餐馆里坐着的男人看上去都比她俩年轻。俩个老太太的坐姿更优雅了。

她俩走出餐厅的步履和精神绝对比走进来的时候年轻了十岁！

更有趣的是，第二天我和爱啰嗦散步的时候，居然碰巧路过了老太太提到的 XXX 餐馆。正对面的那栋楼里，就是老太太新买的 condominium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