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杂谈（之五）

从快一点来！－－到快一点跑！

回首来时路：其实人生就像上学一样，从一个懵懵无知的小孩子开始，到成为一个能识文断字的读书人，这需要有一个渐进式的过程。它就像从小学一年级开始逐级升班一样，随着年岭的增长，随着知识的积累，以及随着阅历的增加，对许多事物的认识，都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文化大革命爆发前：我还是一名小学生。1964年的夏天在北京上映了一部电影名叫“烈火中永生“！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这部影片对於我们这代人的影响颇深。在剧中重庆的监狱－渣子洞，以及中共地下党秘密接头的地点－沙坪坝，这情节几乎每个人都耳熟能详。当影片的情节进行到“小萝卜头“跟狱中的阿姨们告别时，难过的我都泪流满面。特别是当演到狱方要对许云峰，江竹云进行密裁的时候急的我更是直跺脚，双枪老太婆快一点来呀！

电影放映后不久，文化大革命在北京爆发啦。一瞬间“全国大串联“百万红卫兵涌向了天安门广场。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劫难中，释放出许多人隐藏在内心中的恶，许多在平日里看似“温颜儒雅“的人，转瞬间就变换成了“张牙舞爪“的恶魔，许多隐身的“妖魔鬼怪“都纷纷攘攘的现身出来作恶，真是令人感到目瞪口呆。可惜“钟馗打鬼“只是传说！在那一场文化大革命中全国处於“失序“的状态（后实行全国军管）这是一堂没有课本的“社会实践课“！在这一场触及灵魂的社会实践中，使我迅速的脱离了童稚！

这场“文化大革命“改变了我许多，首先是这场突如其来的运动让我从那充满惬意的“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轻轻荡漾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的梦幻中醒过来，表现形式就是这场运动让我从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走资派的“狗崽子“！让我从少年先锋队的小队长，变成了跟班里的“积极份子们“割席而坐。或许这就叫做创伤？反正是通过这场运动后，我决定不再加入任何政治组织！

就这样：我从一名革命干部的子弟到与“先锋队组织“的分道扬镳，这是一道分水岭。在大陆年轻人如不加入共青团组织，简称“青帮“！或者你不加入共产党，简称“入党“！那你将会获得一个专用称呼叫“群众“！这是极具污辱性的贬义词，所以在历次填写表格时，我都拒绝填写“群众“这词汇，并且理直气壮的填上（无党派）人士。政工部门的那几位大姐也是懒得搭理我，所以也就会心一笑，听之任之而己。

最终碰上钉子的是在北京市公安局，80年代末我去办理“出国护照“的时候，习惯成自然的就在申请表上写下了“无党派“人士。受理申请的小警察接过表格一看，随即他就“敌视性“的看我一眼，接着不耐烦的来了一句“不规范“填写上“群众“！我一听也来脾气啦，咱们到底谁不规范？群众这词代表的是群体而我是个体，我与他据理力争。最后这小警察拿出了“杀手锏“！你还办不办？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说来说去“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我只能在表格上填写下～具有污辱性的词“群众“！

这思维有些跳跃有点跑题啦，再回过头来接着说“文革“，运动爆发后父亲被打倒，批斗，关押，工资也被停发。做为“走资派“的子女：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我在一夜间就转换成为了社会上的异类。对於我们这些（黑五类）的“狗崽子“，那些（红五类）们可以毫无理由的就能欺负你～羞辱你。为“抱团取暖“我跟烂梨等一小撮“狗崽子“们纠集在了一起，就跟古代的好汉一样。这除了有“物以类聚人与群分“的因素之外，还有自卫的实际需要，那时只耍是谁在外面受到了欺负，我们就倾巢出动大打出手。

在当“狗崽子“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就像野地里的小刺猬一样（在城乡接合部的田地里有各式各样的小动物）而小刺猬自卫就是秉承“人不犯我我不扎人“的原则，所以那时烂梨就像我们这只“七八个人～三四条枪“的司令一样，带着我“串联“了全总干校的“毛猴子“，水电部的“孙和尚“，还有三里河国家计委的，以及紫竹院空司大院的一帮“狗崽子“众家好汉经常聚在一起南征北战，日子过的到也逍遥自在。

后来“四中“的老兵童小刚看我们属於是“可塑之才“，还带领烂梨和我到“大风大浪里经风雨见世面“！战场就设在当时东直门外护城河边上的那个“鸽子市“（相当於自由市场～属於取缔的范畴）在那一次老兵们的查抄行动中，我们就像是“伪军“一样跟随在老兵们身后摇旗呐喊。狐假虎威的就像今天那些“二狗子“一样，在“鸽子市“里老兵们所到之处鸡飞狗跳的那幅画面就跟打仗似的，场面颇为壮观！

过去在文艺作品中常见到这样的描述“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若用冠冕堂皇的文字形容，那就叫“团结起来就是力量“！就这样（拧成了一股绳后）的狗崽子们也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原本牛逼哄哄的“红五类“们，也从此对我们这些不入法眼的“黑五类“们有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敬意，有了不可逾越的“楚河汉界“！有一孙子是我们班里的红卫兵头子～江米条，也从此开始在我们面前变得唯唯诺诺，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也变成了吕老师眼中的“一顆耗子屎能搅坏一锅汤“的那只小耗子。

后来我发现在我们这一代人中，只耍是回忆起那段“南征北战“的峥嵘岁月，那神情状态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就像是昔日的“影星“回顾屏幕生涯一样，那种自豪，那种牛逼就情不自禁的溢於言表，直到今天也如此。诸如电视剧“梦开始的地方“及“血色浪漫“的描述无一不是如此！毕竟这些都是历史，是我们的青春年华！

其实我们与那些“上山下乡“去农村插队，或者去“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老三届的老大哥）是一样的，无论他（她）们吃了多少的苦，无论他们遭受了多大的罪，这些都是他们苦涩难忘的青春年华！所以每当他们这代人回忆起“插队生涯“的时候，那怕就是咬着牙～就是流着泪那也得喊出“青春无悔“！或者叫做：血色浪漫！而如今在京城里的那些“黑土地攴厅“还有诸如像“忆苦思甜大杂院“就是那种进屋后就脱鞋上炕，吃着大贴饼子与小鸡炖蘑菇，但收费却同五星级酒店一样的攴厅，就是这种心态的反映！

总而言之：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对於卷入漩涡之中的成年人而言：那就是一场噩梦，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们在运动中历经过的恐怖与痛苦是他们心中难以抚平的创伤。但对於我们这些没有任何派别（年岭小想参加也没有人要）同时没人管束的小孩子们来说，却是一段无拘无束的难忘岁月。

在那社会动荡不安的日子里，父亲怕我跟“毛头小子们“聚在一起招灾惹祸，於是他就搜罗来不少的“回忆录“还有一些“党史“材料，是想以此来拴住我，免得我跑到社会上去招猫斗狗的惹麻烦。那时候全市的电影院都关闭了，所有的图书馆也被封了，整个社会就像是文化沙漠一样，真的到了借不到任何一本书的程度。这个时候父亲找来的这些“精神食粮“就显得格外珍贵，就这么着“歪打正着“我竞看的入迷啦！

那时每人的上衣兜里都装着一本“小红宝书“这叫活学活用，其实这还不够那时每个人还都能倒背如流。奇怪的是我背诵起“领袖语录“来磕磕巴巴，但说起“中共党史“来却是如数家珍一般。为此老师还让我担任“历史课“的课代表，也就是说我给班里那40多颗小脑袋瓜子讲过历史课。后来我又接触到了“党史研究“（其中苏区肃反和延安整风）令我感到前所未有过的惊讶！这一切是我“思想启蒙“的初始，也是我学会“独立思考“的萌芽。就这样我从当年那个循规蹈矩的小傻帽－－到学会了独立思考！

时间过的很快：人们在形容时间飞逝时都爱说“弹指一挥间“！就这样在弹指之间历史的时针就指向了80年代：那年北京电视台播出了一部电视剧名叫“上海的早晨“，当剧情演到华东部队即将要打进上海，这时候（党国的军政要员）都纷纷攘攘的逃离了上海，此时那些上海滩的资本家们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犹豫不决的商议到底是走？还是留的问题？这时已进入剧情当中的我急得又一次直跺脚，傻逼～还他妈不快跑！

从文革前观看电影“烈火中永生“时，为重庆“渣子洞“的地下党担忧，急的我直跺脚！再到文革后观看电视剧“上海的早晨“看到在“历史关头“资本家唧唧咕咕的当断不断，竞然急的我仍然下意识的直跺脚。同样都是～直跺脚！但这两者间却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其实这种变化也是今天每位移民的内心变化）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变化来自知识的积累，来自对现实生活的观察。

斗转星移“文革“已经过去半个世纪啦，当年的小学生早已经跨出了国门，漂洋过海扎根在了异乡的土地上。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的小学生如今也已经变成女儿口中的“老唐“啦（国语说不好－老头的意思）有时我常想：如果没有“文革“的话，那么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会在干什么呢？当然这是一个不会有“答案“的假设！

篇幅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