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30年前,刚来美国求学,英语基础是考托福时死记硬背的几个单词,于生活及习惯用语,不甚了了。3个月后即被老板派往索罗门群岛做气象现场实验,飞行观测热带海洋风暴的内部结构。系里秘书很快为我办好了12月15日12:00AM飞往悉尼(Sydney)的航班,我扫了一眼拿到的机票,随即电请朋友15日上午9点来开车送我。是日,朋友准时到达,并提前2小时送我到机场。一经检票,却被告知:你的飞机今天凌晨已经飞走了,需要改签机票。我一下子懵在当场,半天方才明白。原来英语习俗,12:00AM 是指凌晨,中午12点则以12:00PM表示。好在没有改签费,当时就办妥了次日的航班。
之后的飞行,还算顺利,经由悉尼转飞布里斯班(Brisbane) ,再从那里飞抵终点站索罗门群岛的首府瓜达尔卡纳尔(Guadalcanal)。行前办理了澳大利亚签证,索罗门的不需要,但须在规定时日到达布里斯班的海关,那里有试验基地组委会的专人接待。待我终于赶到布里斯班的机场海关时,组委会人员已经撒离。虽经解释再三,出示了所有我认为有价值的文件,仍然被海关拒绝,坚持签证要求,并指明当地索罗门总领馆地址。当年没有手机,无法电话或发邮求助,只得打的去领馆。当时还以为索罗门签证当天可办,或可赶乘隔天的航班。接待我的索罗门领事,有着热带太平洋岛国人的黝黑肤色,态度和善,认真听取了我的陈情与要求,说一周后来听信。我反复强调当时的处境:人地两生,随行仅有200美金。领事表示, 这是做背景调查(background check) 所必需的时间。无奈之下,在领馆外叫了另一辆出租车,告知司机,拉我去当地最便宜的旅馆。结果,我被拉到了一家位于郊区的青年旅社(Home Stead)。一问价,最便宜的床位是4人一间的,设有两个双层床,租金8美元一晚。于囊中羞涩的我而言,是一个不错的栖身之所。隔天前台告知,将安排3个女孩入住,问是否介意。当时心想,她们不介意,我介意什么呢?立即回复"没问题!"。很快意识到,心不介意,嘴不介意,而眼睛是介意的。第二天,住进了3个白人女孩。时值南半球夏季,她们穿着非常"清凉"。在国内转动自如的眼睛全然不习惯她们的"暴露";室内换衣,也不知遮避,转身背对了之;每每与之对话,眼睛更是无所适从。早起道声"Good morning “, 就逃也似地跑出客房。之后的一周,成天无所事事。早晨徒步40分钟到城区闲逛,每次观赏不同的街区,看不同风格的庭院与建筑,很羡慕那时澳洲人生活的那份安逸。吃饭去中餐馆解决,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中、晚两餐。晚上九点后回房,还须敲门问声"我能进来吗?"。一俟进屋,目不斜视,直冲床位,面壁侧卧,虽整夜不敢翻身,恐惹偷窥之嫌。消遣时间之外,还必须精打细算地度日。吃饭喝饮料只拣最便宜的,将每天的开销控制在15美元之内。即便如此,最终登上飞往索罗门的航班时,囊中仅余不足40美元。若不能按时拿到签证,便得流落街头了。
总算熬到约定的签证日期,领事一见我就愉快地说"你的签证没有问题,我确认你是一个科学研究者"。我好奇问道"如何得知?",他说读过我发表在国内的学术论文(中文版附英文摘要),不能不服领馆人员的调查能力。交谈得知,他们居然做了全套核查,包括检索了我在国内的简历与论文,同时去电学校调查,与试验基地组委会核实。
事后方知,滞留期间,我在布里斯班四处游荡时,系里与组委会正忙于四处查询我的下落。他们甚至逐一电话联系了各个澳大利亚海关,询问是否有中国学生被拘留,直到索罗门领事馆发文核实情况,才知道人在布里斯班。因为不知确切下落,只能等待我自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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