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诊所手记8

天下竟然有那么多的痛！肩痛，颈痛，背痛，腰痛，肘痛，腕痛，膝盖痛，踝痛……

治了这么些年，我忽然有些绝望了，这些人好了一阵子又回来了，或者不回来了又有更多的人来了，同样的也是肩痛，颈痛，背痛，腰痛，肘痛，腕痛，膝盖痛，踝痛…… 难道他们就不能有些新花样？

难道我就注定要跟这些人的痛症打一辈子交道？他们不烦我也烦啊。

病人问我，医生，为什么我会痛？是不是因为我运动不够？运动太多？坐得太久？站得太久？我的姿势不对？抱孩子太久？神经挤压？软组织受伤？骨刺？骨质疏松？肌肉发育不全？

我不说话。我只是静静地观察他们。有一天我忽然明白了，这些人哪里是因为痛症而生病呢？他们是因为先生了病而有痛啊。那些所谓的痛，都是他们深深掩藏的病所表现出来的假象。

从某一天起，痛症我不再专门只治痛症了。我也不屑于去追寻什么名人的针法、药方、手法，我先治他的病再治他的痛。

一个病人说她脚脖子痛多年，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就是痛。疲劳的时候更痛。痛得站都站不起来，走路都走不了。

我说，你不是脚脖子痛，你的痛在心上。你跟你的母亲曾经有过很深的矛盾。

她立即争辩：不，我的母亲很好，她是一个非常柔美善良的女人。她跟谁都没有矛盾，何况跟我，她亲生的女儿？

我说：问题不是她好不好，而是你觉得你自己不够好。你想跟她一样好，别人也希望你跟她一样好，可是你做不到，因为你的骨子里有着抗拒反叛的心理。你喜欢做你自己。

她不说话了。后来她感激地告诉我：“我的脚踝现在好多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它弄好的，那么多的西医、中医、自然疗法、理疗、按摩、针灸、正骨，没有一样对我有作用！你轻轻一摸，它就好了！”

我的确是轻轻一摸，不是摸她的脚，而是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