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拍打着船頭,翻起了白白的浪花,塞林他們乘的船在蜿蜒的河上靜靜地順流直下,河兩岸開始離他們越來越遠,河道漸漸寬闊起來。 塞林扶着船舷木欄,望着遠去的叢林,船尾翻起的浪中還拖着一隻小船,而船前方已是水天一色,葛雅正在藍天上盤旋。 火駒站在塞林身旁,船身隨波搖搖擺擺,讓他不時地挪動着蹄子保持着平衡,他顯然不適應這樣的旅行,但他一聲不吭忍耐着。包瑞爬在船甲板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欣賞着他的烏倫河。 一隊大雁從船舷邊飛過,包瑞仰起長長的脖子,瞧着輕鳴而去的大雁感嘆道,“長根河沒了,幸虧行雲俠隱藏了烏倫河,它還是原來的烏倫河。” 塞林讚嘆道,“沒想到這裡還藏着這麼大的河!” 佩刀人扶着船舵眼望前方,“烏倫河是最美的河。” “那是當然。”包瑞驕傲地說,“我現在要是在河裡恐怕就不想出來了。” 塞林聽了馬上問,“你想留下?” “如果是以前,我會毫不猶豫,但是現在不了,讓我撇下你們?不不,這絕對不行。”包瑞說着,爬到船舷邊,看了看翻滾的浪花,“要知道,你們對我有多重要。” “我明白,因為我也這樣。” 塞林望着岸邊忙碌覓食的水鳥,“就像誰都離不開水一樣。” 前面的河道越來越寬,河兩岸早已遠去,寬闊的水域似乎讓流水止住了,他們的船也跟着幾乎快停下來,不過,他們身後一陣陣勁風還在催促着他們。佩刀人借着風命令衛兵們升起了船帆,鼓起的大帆立刻讓船乘風破浪,駛向前方成片的蘆葦盪。 這時,他們可以看到,成群的野鴨不時地從船舷邊飛過,飛向一片片像波浪翻滾的蘆葦盪。 “這是羅那斯湖吧。”塞林問佩刀人。 “不是。”佩刀人把着舵,眯着眼瞧着遠方,“過了前面蘆葦盪才能看到羅那斯湖。” 沒多長時間,他們的船便在一片片蘆葦盪中穿行,塞林感到一陣陣涼爽的風帶着水草的味道佛面而來。一群群鸕鶿和赤嘴鴨貼着蘆葦滑翔而過,落在平靜的水面上,嬉水覓食。一對對雪白的天鵝昂首慢悠悠在水中滑動,雍容而又優雅。 他們的船行了大半天的路程,這一段一直在如同九曲迴腸的蘆葦盪中航行。不經意,前面水域突然遼闊起來,水變得湛藍,一直到了天邊。塞林眺望遠方,水天一色,一望無際,波瀾壯闊猶如一片大海。 “這就是羅那斯湖,”佩刀人說。 這時,已是夕陽西下,玫瑰色的晚霞倒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成群結隊的宿鳥飛進蘆葦盪,佩刀人把他們的船駛入了左岸一處湖灣。這裡風止了,水如鏡,一片寂靜。衛兵們降下風帆,開始用漿划船,一下打破了寧靜的湖畔。沒多長時間,船就靜靜地靠到了岸邊。 “今晚就在這裡過夜,明天要用一整天才能到對岸。”佩刀人對塞林說。 “就是說,我們一整天都要呆在船上。”塞林說。 “對。” 他們一行上了岸,找了一塊平緩的河灘過晚。塞林牽着火駒來到水邊,火駒默不作聲地飲起水來。包瑞趴在他馬甲口袋邊,有些蠢蠢欲動。 “想進水裡?”塞林問。 “當然。” 塞林把包瑞放在地上丁寧了一句,“明早還在這裡見。” “好。”包瑞連頭都沒回,一溜煙就鑽進了水裡。 這時,佩刀人來到塞林身邊,“夜裡湖上容易起風,不易航行,晚上好好睡一覺。” “明天什麼時候能到?”塞林問。 “若天氣好,應該在傍晚到。你要做的,就是把你的馬照顧好。” “我會的。” “一會兒過來一起吃飯。”佩刀人說完就離開了。 這時,一個衛兵燃起了一堆篝火,不一會兒,塞林就聞到一陣陣飄來的烤肉香。其他衛兵們忙着搭起過夜的小帳篷,沒多大工夫,一各個圓帳篷就搭好了。 塞林坐在鬆軟的沙灘上,望着映在湖面上艷麗的晚霞,想起了小時候爺爺常給他說的一句古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在晚霞彩雲中,塞林看到葛雅滑翔而下,不一會兒就落在了他身邊。 “給你說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葛雅說。 塞林一聽,盯着葛雅,“怎麼了?” “我發現一隻黑頭怪悄悄跟來了。”葛雅說。 塞林立即摸到馬鞍邊的槍,“遠嗎?” “遠,在後面的蘆葦盪里。” “幾隻?” “就一隻。” 塞林想起來,“會不會是被我打傷的那隻。” “應該是,它飛起來晃晃悠悠的。” 塞林聽完就去找了佩刀人。 “這個我已經估計到了。”佩刀人說,“我們沒時間返回,而且它躲在蘆葦盪中可以跟我們兜圈子,我們沒空讓它牽着鼻子走。事已至此,就讓它跟着,有機會在幹掉它。眼下你們的事兒更重要。” 說完,佩刀人把塞林帶到篝火邊,遞給他了一塊剛烤熟的羊排。這麼多天,塞林總算吃了一頓帶熱湯的晚餐,不僅如此,佩刀人還特意給他準備了一個單人帳篷。但他發現他的帳篷被圍在五個帳篷中間。 塞林鑽進帳篷想,“看樣子佩刀人把你當成了重點保護對象,這一定是因為你有同心玉。”但他又感到佩刀人對他仍有戒心,“所以他對你不能怠慢,但也不能放鬆警惕。” 塞林覺得這樣挺好,放心地鋪好毛氈,可他發現,火駒和葛雅像兩個衛兵一樣,守在了帳篷門口兩旁。他看見火駒靜靜地傳動着靈敏的耳朵,葛雅敏銳的眼神掃着四圍。瞧着他們,塞林都能想象,一旦有什麼事情,他倆肯定能做出最快反應。 “睡個好覺吧。”塞林邊想着邊鑽進了毛氈,很快就睡着了。 天剛蒙蒙亮,衛兵們嘈雜的聲音吵醒了塞林。他走出帳篷,看見他們正忙着準備行裝。他走到河邊,用清涼的水洗了一把臉,一下清醒了許多。 “早上好,”包瑞從水裡爬出來。 “你挺準時,” “我一直在等你。” 塞林把包瑞安置在口袋裡,然後和衛隊們吃了些囊餅和醃肉,就牽着火駒和他們一起上了船。 太陽剛一從羅那斯湖上浮出,湖面立刻波光粼粼。他們這時揚起了船帆,乘風破浪啟航了。 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四周已經是水天一色,一片汪洋,他們的船就像漂浮在滄海中的一葉小舟。 船在波浪中一起一伏,火駒站在甲板上一動不動地忍耐這。 塞林站在火駒身邊,瞭望着四周遼闊的水域,“這兒可真象大海。” “羅那斯湖就這樣。”佩刀人道。 “我們終於到這裡了。”塞林低頭對趴在船舷邊的包瑞說。 “我就知道我們會來的。”包瑞仰起頭說。 “放心吧,你們很快就能見到我們公主。”佩刀人說。 “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包瑞說。 “離靠岸還有多遠了”塞林遙望着前方茫茫水域問。 “到這裡,我們已經走了一多半路程,” 佩刀人拿起水囊喝了口水說,“看樣子這一路還算順利,太陽落山時一定能到。” 這時,湖面上風也大了許多,風帆鼓足了力量,他們的船衝破浪花,快速航行起來。 午後,太陽暴曬着毫無遮掩的船,空中忽然沒有了一絲風,船一動不動漂在水上,空氣似乎凝固了,讓人有些窒息,湖面平靜的讓人生疑,寂靜的讓人生畏。佩刀人命令所有人拿起漿,塞林也加入了其中,奮力劃起漿來。船槳聲打破了可怕的寂靜,他們的船又啟動了。 塞林頂着炎炎烈日,邊劃着漿,邊舉目瞭望,不知為什麼,有好一陣子沒有看到葛雅的蹤影了。火駒站在船中央,為了保持平衡很少挪動,四周一片汪洋讓他有些害怕,他顯然不喜歡這樣的旅行。這時候,正是一天中最炎熱的時候,火駒身上的毛變成了一撮一撮的,大滴大滴和血色一樣的汗往下流。塞林可以看出,它在不吭一聲地忍受着。包瑞縮着半個頭,微微閉着眼,懶洋洋地爬在船舷邊也一動不動。塞林發現,包瑞有一種誰都學不會的本領,環境越差,他就越會養神。 快到傍晚時,終於起了風,碧藍如鏡的湖面上馬上變得波光粼粼。陣陣風緩解了整個下午蒸籠般的悶熱,船上又鼓起了風帆。好像剛才風平浪靜是在聚集力量,一陣陣強勁的風越吹越大,鼓滿的船帆讓他們的船就像離弦的箭,衝破波浪飛速行進,船頭濺起了巨大的浪花,船身開始劇烈的顛簸。 佩刀人顯得很有經驗,警告說:“天氣會有變,我們得趕快想法靠岸。” 塞林聽了後,望望天空,湖面上的東北邊不知什麼時候已升起了烏雲,而且黑壓壓地向他們這邊滾滾而來。大風來的非常迅猛,湖面上已經波濤洶湧,船身這時顛簸的更加劇烈。火駒蹄子在甲板上不停地打滑,他東到西歪地保持着平衡。塞林看到,上前拉着火駒的韁繩,身子靠在桅杆上和火駒相互依偎着。 佩刀人憑着經驗,迅速放下船帆,率領所有人奮力向西北方向的岸邊划去。可是情況越來越糟,大風掀起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撲向他們的船。衛兵們沒有放棄,他們不顧一切,奮力地劃着手中的漿。天很快地陰沉下來,接着烏雲夾着暴雨傾盆而下,水面上捲起浪像猛獸一樣拍打船舷,他們四周已經是白浪滔天。 他們的船在洶湧的浪濤中隨波逐流,顯得那麼弱不禁風,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塞林在甲板上根本無法站穩,只得一手抱着桅杆,一手拉着韁繩。在驚恐中,他回頭瞥了一眼,可怕的波濤把他們船後拖着的小船已經吞噬的無影無蹤。 瞬間,一個巨浪打來,他們的船頃刻間傾斜到一邊,白花花的高浪洶湧越過船舷打在了他們身上,他和火駒差點滑進了水裡。這時船上發出了一片叫喊聲,塞林扭頭一看,他身後有兩個衛兵被浪打進了波濤之中。他們在水中拼命地向船這邊游來,可還沒等佩刀人他們扔下牛皮氣囊,巨浪已經把他們卷的無影無蹤了。 洶湧的風浪接踵而來,每一個白浪襲來,都淹過了他們的船舷。翻滾的巨浪一會兒把他們的船衝上了浪峰,一會兒又落到了浪底。船傾斜得越來越厲害,佩刀人竭力讓船保持平衡,可他根本無法控制,而風浪此刻越來越大。塞林突然感到身後有轟轟的浪聲。 “我的天。”佩刀人恐懼地喊一聲。 塞林轉頭,只見一面象高高湧起的水牆正向他們排山倒海壓來,他們的船被巨浪推到了半空,白浪又從他的頭頂翻滾而下,把他們的船整個翻了個身,瞬間被卷進幽深的水中。 在滿是氣泡幽暗水中,塞林翻滾掙扎着,竭力想穩住了身子,向有亮光的水面游,可身子卻不停地往下沉,他恐懼地手舞足蹈,想抓住什麼,可是什麼也沒有,就在這候,忽然看見火駒出現在他的右邊,它的蹄子在不停地划動,飄散在水中的馬尾離他只有一臂之隔。他拼命游向前,一把抓住了火駒的尾巴。跟隨着火駒,他鎮定了許多,並沒有費太大的勁就浮出了水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和火駒開始拼命地往前游,想尋找塊什麼漂浮的東西。但沒想到,他們的船在幾米之外波濤中翻滾,直向他和火駒撞來,他使出全身的力氣試圖避開,可是船尾的舵還是重重地擊在了他的額頭。他只感到眼前猛然間天旋地轉,一切一下都模糊起來,接着是一片沉靜、黑暗和不住地下沉,下沉……突然感到自己向上浮了一下,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地托住,下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是包瑞在水中托住了他。 包瑞掉進水裡,邊划動着爪子,邊吸足了水,瞬間他的身體就變大了,變得像一艘帶槳的船。他不慌不忙地在水中尋找,很快看到了被擊昏,正在下沉的塞林,於是游過去,把塞林搭在了他的龜殼上浮出了水面,又看到正在水裡游着的火駒,又讓火駒站在了他的背上。 正在這時,葛雅從天而降對包瑞說,“跟我來。” 風雨中,包瑞載着塞林和火駒跟着葛雅向陸地上游去。 火駒低下頭對包瑞說,“這就是你的絕技吧。” “覺得咋樣?”包瑞扭頭有些得意地問。 “救了我們一命。” 像月牙一樣的岸邊沙灘上,包瑞爬上岸,立即縮回到了原形那麼小,他塞林身下爬出來,見火駒和葛雅圍着趴在水邊,已經不醒人事的塞林身旁。 包瑞見狀,趴到塞林耳邊不停地呼喚起來,“……塞林,塞林,我的天,你快醒醒。你可別嚇我,你知道,我膽子最小……” “包瑞,好了,別再喊了,” 葛雅瞧瞧四周說:“也許,我們應該想想別的辦法。”。 “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麼辦法。”包瑞沮喪地說。 “來的時候,我看到前面有個城堡。”葛雅扇着翅膀飛走了。 “咱們一起去。”火駒轉身也跟着葛雅跑去了 只剩下包瑞留在塞林身邊,它瞧着火駒和葛雅的背影抱怨道:“你們把什麼重擔都放在我身上,你們可要快點回來呀。” 葛雅沒飛多遠就看到那座被山谷和森林環抱的城堡。 火駒焦急地埋頭只顧一個勁地往前跑。 “火駒,”葛雅從天而降,“快跟我來。” 火駒聽了,放開馬蹄,跟着葛雅向城堡奔去。不一會兒就跑到了城堡的城門下,可是城河上的吊橋高高掛起,城堡的大門緊緊關閉着。火駒揚起前蹄,和葛雅一起,連續不斷的嘶叫起來,立即打破了這裡的寧靜。沒多長時間,吊橋真的“咯吱,咯吱”放了下來,接着城堡的大門也被打開了。一隊騎馬的人飛速過了吊橋,向火駒跑來。跑在最前面地是一匹雪白的馬,騎馬人是個年輕的姑娘。她身穿粉紅飄逸的羅紗裙,一頭美麗、濃密的棕色長發飄散在肩頭。他們跑到火駒前面停下來,姑娘身邊的人對她說:“公主,就是這匹馬。” 公主端詳了一會兒火駒,驚嘆地說了聲:“真是上天所賜,好一匹‘汗血馬’。” 火駒見有人來了,尥起前蹄朝湖邊跑去。公主他們一行人立即跟着追來。到了湖邊,火駒馬不停蹄向塞林跑去。 “有人來了。”葛雅先到了。 “什麼人?”包瑞問。 “是個公主。”葛雅說 “公主!”包瑞聽了馬上問:“是那個公主?” “不知道。” “她會救塞林救嗎?” “我看他們會。”火駒這時也跑到塞林身邊。 “我看也是。”葛雅接着說。 說話間,公主帶的一隊人馬來到了湖邊。他們馬上就看到一匹馬、一隻鷹和一隻烏龜圍着一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身邊。公主一下就明白髮生了什麼,立即跳下馬,來到塞林身旁,搭手摸了塞林的脈搏,臉上慢慢浮出了笑容,“他還活着。” 公主把塞林的頭輕輕扶起來,從腰間一個繡花絲囊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綠色的藥丸放進塞林的口中,然後解下脖子上的絲巾,擦乾塞林額頭上傷口的血跡,為他包紮上。她又解開塞林領口,想讓他能呼吸順暢,順便查看一下有沒有另外的傷,但卻看到瑩瑩閃閃的同心玉從塞林領口掉出來。她捧住同心玉吃驚不已,又看看塞林,想了想,迅速查看了一下,沒發現其他傷,“還好,他可能是在昨天的暴風雨中落水了。快,把他送到城堡去。” 她的隨從們小心翼翼地把塞林抬到火駒背上,正準備走。 “等等,還有這隻小烏龜。”公主說着抓起包瑞。 他們一隊人馬護送着塞林,很快進了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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