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恰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 不知觉间,贞已经从学校毕业了,去了湖里银龙大厦某家船务公司实习。毕竟跟我好过几年,一时间割舍不下我,所以时不时会打我电话,每次打我电话,都情难自已地哭泣。 我感觉到很烦,很无奈,左右为难。 我悲戚的不是我们的关系看不见未来,而是我清楚明了地看清了一切,挣扎下去有何意义? 我们早已沧海桑田,我们的处境,决定了我们只能是平行线,偶尔回想起,甜蜜一笑,除此之外,我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但是贞放不下,时不时到公司找我,我感到压抑,直言这样影响不好。后来她就到阿里山大厦楼下等我,有一阵子几乎风雨无阻,天天出现在楼下。 明知没有结果,明知这样只会给彼此徒增莫可名状的压力。 从最开始的憧憬、幻想,到现实中的不合拍、无能为力。我俩像是奄奄一息,躺在破烂的小木船上面,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任由浪潮拍打,早已疲惫不堪。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段爱情,已经无药可救了,大家都蒙着眼睛蝇营狗苟等天黑等天亮。 男女间的关系,苟延残喘到这个地步,是最令人难受的:摆又摆不烂、卷又卷不赢、躺又躺不平、干啥啥不行! 好多事情来不及去细想,都慢慢变得面目全非。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贞和我不痛不痒的日常里,也在酝酿着令人猝不及防的悲剧。 汪雅丹找到了新的工作,很兴奋,说想给我意外的惊喜。 我在想,虽然我们每天很暧昧地聊天,但是什么都谈不上,能有什么惊喜,所以也没放心上。 那天傍晚,我加了一会班,跟汪雅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后,6点半左右,离开海外部。搭乘电梯到1楼,从阿里山大厦后门走出(上班的一般走后门,前门主要是商场),走过岗亭,刚到屋檐下,汪雅丹猛地跳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懵懵的,但感觉胸口好软,好享受。 贞!是贞!不好! 我定定神,一抬头,就看到贞就站在汪雅丹身后七八米开外的台阶上,看得出,她刚从阿罗哈奶茶店出来,手上拿着两杯奶茶。 我头皮一紧,想把汪雅丹推开。但来不及了。 啪嗒一声,贞手上的奶茶跌落在地,奶茶瞬间沿着地砖流下台阶,浑浊的液体,倏得摊开,一如我从高处跌落的玻璃心。 我想说点什么,但是已经太迟了,贞捂着嘴跑开了。 贞边跑边哭,跑得飞快,我一直追着,追到金钱豹楼下,才把她拉住。 她一大巴掌甩过来,我脸上火辣辣的。 你这个骗子,原来这么快你就勾搭上了新欢,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贞哭吼着。 我想说她误会了,但是我说不出口。还有什么比这样更伤她的心呢?我没有说话。 咱们-从-此-一刀-两断……她用尽全力,把我推得倒退了好几米。 不要再假惺惺跟过来,给我留点体面!贞狠狠地指着我的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有追上去。 我目送着贞在人群中渐渐变小,直到不见。一转身,发现:在我站立的不远处,汪雅丹木木地站着,手里拿着一袋礼盒。 我有种被“抓奸在床”的尴尬。 汪雅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我跟她聊过贞,她大概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汪雅丹解释着。 给你,这是我卖给你的白色衬衫。见我不做声,汪雅丹把手上的礼盒递给了我。 我不要,你走吧。我心乱如麻,拒绝了礼物。 我不走!汪雅丹语气坚定地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好吧,你不走我走。我扭头便走。 我感觉好难受,笨是贞给我起的外号,我曾跟汪雅丹聊过一次,不想她连连夸赞那外号起的“精妙绝伦”,之后她竟叫的比贞还要欢快。 头昏脑涨的,理不出头绪,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我走了差不多50米左右,不忍心,回头看了一下,发现汪雅丹保持着刚才的站姿,低着头,眼睛盯着地上,一动不动;我再走,差不多100米的时候,我再回头,她还在。 搞什么飞机啊大姐。我心里怪不是滋味,一横心,我继续走,走过阿里山大厦,不知不觉就到了吕厝站。我坐在吕厝站的候车椅子上。 唉,不对啊,我又不坐公交车,坐在这里干屁。我觉得自己好搞笑。 好吧,去地下室取电动车吧。 我取了电动车,出了阿里山大厦地下室,往泰和花园方向走了。 车子骑到厦门日报门口,我刹住了。 为什么汪雅丹要拥抱我?为什么还要给我礼物?她现在还在不在金钱豹楼下?我为什么要离开她?我就不能问问她搞什么? 我把车子掉头,快速地往回骑。 车子刚骑过阿里山大厦,我就看见了汪雅丹,那傻妞还保持着做错事的姿势。我突然感到心疼。 这是干什么呢?我把车子停在路边,扶着汪雅丹的肩膀,晃了晃她,想知道答案。 笨啊,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呢?汪雅丹抬起头,满脸的泪珠。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我很自然地拉住汪雅丹的手。 汪雅丹坐上我的电动车,紧紧地搂住我的腰,头就靠在我的后背上。 原本有千言万语,被她这么一搂一靠,我紧张地说不出话,心脏噗哒噗哒地剧烈跳动着。 我们去了江头公园。坐在湖边的绿草地上。 汪雅丹告诉我,自从加我QQ过后,经常去逛我的空间,我空间里所有的文章,她都细细看过,原本她对我很好奇,后面就是心疼,越往后越心疼。尤其当她了解了我跟贞的过往后,她常常觉得自己就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 你是上帝变出来的猴子吧,五指山都压不住你,来大闹天空的!是来要我命的!我一听她说到上帝,觉得非常滑稽,忍不住取笑她。 啪!她把手上的纸巾团直接丢在我脸上,气鼓鼓地说:信不信姐姐现在就把你掐死,省得你祸害别人。 那就祸害你吧!我没好气地说。 哈哈哈哈哈……汪雅丹一边爽朗地笑,一边抚摸我的头发。 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沁人心脾;她笑意盈盈的,那感觉太温暖,顿时风和日丽、春回大地。 汪雅丹侃侃而谈,说了很多很多话,我只是听着。 她今天来阿里山大厦,是想反驳我不间断地取笑她空喊口号。 从她到我们公司面试,到她无所事事,再到她找到新工作,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联系太过频繁,太过暧昧,虽然没有肌肤之亲,但是双方都几乎把各自弄得激情澎湃。她说她想咬我、想抱我、想看看我的眼睛、想读读我的心,都是真话,不是空话,更不是口号。 她一天到晚沉溺于跟我聊天中,经常地拖到一半就哈哈大笑,或者饭吃到一半就停住、傻傻发呆,吓坏她妈妈了,以为她神经不正常,时常摸着她额头,以为她是发高烧变傻,原本嘻嘻哈哈的她,最近安静的有点反常。所以她怪我是祸害。 今天到阿里山大厦,最终拥抱了我,是她辗转反侧多日的决定,也是兑现自己的承诺,每次我们互相撩拨,到恨不得杀到对方怀里的时候,她总是以一句“让姐姐抱抱你”结束对话。那不只是安慰的话,是她真的心疼我,想拥抱我。 至于礼盒里的白衬衣,是她对我的感谢。感谢我一直苦口婆说,帮犹豫不决的她下了最终的决定。 她说她一直以来,都是一只鸵鸟,表面上看大大咧咧,青春无敌美少女的样子,但是经常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简直是人格分裂。 就像当老师一样,那是她从小的梦想,她高考成绩不是很理想,但还是报了龙岩师专,大学毕业后,到处托关系,想进入小学当一名灵魂工程师,但是学历不够,屡屡折戟沉沙。 没办法,心情很郁闷,就经常跟在姐姐汪雅涵后面,到处瞎晃。那阵子,汪爸爸一天到晚醉生梦死,汪妈妈唐僧一样唠唠叨叨个没完,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为了逃避,也为了减少一丁点的内疚,她接受家人的安排,到贸易公司上班。 但是,可能是家里娇惯过头了,去了公司上班,她觉得自己跟同事们很难相处得来,她觉得大家都很虚伪,哪怕是刚出社会的小毛孩们,一副故作老练的姿态,令人作呕。 第一次给我发短信,结果被我臭骂,她感觉终于遇到一个好玩一点的人了,那天她很开心,一直在琢磨着,想搞清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这叫变态,欠虐待。我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姐姐我愿意 ,谁虐待谁还不知道呢?她伶牙俐齿,说完笑着跑开了。 那天晚上,我请她去江头美食街的陈家村吃饭,吃完饭骑电动车送她回去,电动车骑到蔡塘,就没电了,只能用脚猛踩,从蔡塘到何厝,我累得几乎断气。 汪雅丹很能聊,也善于倾听,跟她聊天,太享受。 我们一开始是聊QQ、聊短信,后面说的话越来越多、越说越长,慢慢的就开始用邮箱了。 她的邮箱是teresawang,我问她teresa是不是英文名,她说对啊。 取这名有什么深意吗?是不是喜欢特蕾莎修女? 没错,我觉得自己就是特蕾莎修女,专门救赎你这样的臭虫!她不暇思索地回答我。 她们家就租在何厝,入村进去两三百米的榕树后面,何厝村,有很多租户原本就是她家的老街坊,租在那边,大家平时互相照应,倒也融洽,最主要的是,她家拆迁补偿的房子,五六套就在观音山塔埔,正在兴建中,很快就可以交房,届时他们就可以就近过去查看、装修。 送她到何厝村后,她让我停住,我理解,村里面熟人太多,进去万一遇上熟人,也不好解释。 在何厝村路口,我看着她远去。疲惫不堪。 何厝到机场围里,几乎饶了半个厦门岛,那天晚上,我骑一会,推一会,折腾到大半夜,才回到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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