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个月等待被裁员的日子,最后一个华丽丽的馅饼砸到了我的头上。一个项目给了我Offer,一个可以在家工作的职位。 这份工作在城里,最初说要两个星期去一次办公室,渐渐我变成一个月去一次,渐渐我几乎就不去了。 办公室在风景如画的市区,楼下便是街心公园,有花木扶疏,回廊石椅。街头随处可见别致的现代艺术雕塑,街道两边是各式风味餐馆。回家的路上看见夕阳下矫健的大桥,波多马克湖鳞光闪闪,偶尔还遇到威武的警察和直升飞机封锁路面,拍大片的感觉。虽然路远,但偶尔去一次,旅游一 般。 第一次去办公室报到的时候,我的经理Paul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后来我听到Paul跟人聊天提到我,他酸溜溜地说:It's not what you know, it's who you know。 在美国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才是应该酸溜溜说这句话的人,从没想到会被一个老美这样来说我。 他这么说,主要是因为Lisa。Lisa就是给我这个Job Offer的人,是Paul的老板,也是这个项目的大boss。这个大boss其实我以前从未见过,也未在一起工作过。一切还要追溯到几年前,我做2010年全美人口普查项目时(见再进大公司,英年早逝的老板),我们部门的另一个·项目是做英国人口普查。Lisa是英国项目的大boss,两个项目之间会共享技术。她听说过我的名字,听说过我的技能。这也要感谢Ed,当时他常常表扬我,写表扬电邮时会copy很多部门领导,包括Lisa。 在城里工作大家都要在路上耗费不少时间,我想Paul之所以这么说,也许是对于我能够在家工作有羡慕之意。后来又得知这是Lisa专门为我而建立的新职位,用Paul的话来说,Lisa 为我invent这个新的position,而且对于我来到她的部门感到thrilled。 这是一个类似于consultant的职位。Lisa领着我去见了一些项目的关键人物,主要是客户领导。她对客户领导介绍我时是这么说的:水影的工作就是consultant,以后系统有关键问题要解决或者需要新的技术方向或者需要重要改进,这都是她的工作。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Lisa,五十多岁的白人女子,反应迅捷,性格爽朗。我们略微闲聊了几句,我说到家里住的远,她问我住在哪里,结果我和她居然住在同一个区。她上班也很远,可她几乎天天去办公室,这让我有点汗颜。 他们招我进去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系统性能有问题。这是一个文件检索系统,用的是documentum软件, 有的文件索取需要20-30分钟,客户完全不能接受。他们也请了documentum公司的consultant,做了大量的研究但还是依然无法改进。 每个项目新人都要有两个月的背景调查时间,这两个月里我无法进入系统。因为问题并不容易,我只看别人给我的资料也难以发觉问题的根源,这两个月里我能做得十分有限。以往做新项目时都有类似的背调,即便无事可做也得天天在办公室报到,在家工作的好处就是这两个月过得跟休假一般。 两个月后我开始进入系统深入调查,经过一个月的研究调试,我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法。文件索取时间大大缩短,客户相当满意,大家都很高兴。 我虽然由此证明了自己,但是之后发觉这份工作需要我的地方实在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因为我在家工作,几乎就是由着我自生自灭。 我帮忙参与了一个新项目的设计,又对一些新技术做一些评估,但是大多数的时候,我无事可做。 我的经理Paul不久被开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不是自己要走的。我换了一个女经理Vikki,年轻聪慧。她偶尔让我帮忙做些文件。 舒服的日子就这么过了近两年,我越来越无所事事。有时候我在社区里散步,我会问自己:这么高的薪水,这么少的工作,天天在家过着休假一般的日子,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会长久吗? 虽然心里也觉得可能不会长久,但依旧心存侥幸。这时已经进入2016年,2020全美人口普查的项目又启动了,项目组给我发了邀请,希望我再次担任其中一部分的负责人。当然这个工作不是在家工作的offer,此时的我已经在家懒散惯了,我去问Vikki,我现在这个职位稳定吗?Vikki说应该是很稳定的。于是我就把2020全美人口普查的项目回绝了。 过了几个月后,却传来了Lisa要退休的消息。Lisa的退休非常突然,她的年纪并不大,应该有职场政治牵涉其中。我的职位是Lisa创造的,她一走,我就变得岌岌可危了,主要是我实在没有什么事可做。 那天我就跟Jason聊起此事。Jason是infrastructure项目的客户领导,台湾人,对于所有中国人都比较友好。我因为跟他工作有些交集而认识。他告诉我说他那儿有个职位,让我去申请。 那是一个真正的consultant 的职位,六个月的合同, 做一个migration的项目,要用很新的技术,因为是特定的专家咨询工作,薪水相当优厚。 我开始对于这个六个月的期限也是有点犹豫,可是Jason说,这个项目至少要做两年,之后还要维护,肯定会续约,他们就是每次只签六个月而已。 我又说这个新技术我也没有做过。Jason说:你这么聪明,在家自己学学就可以了。 于是我买了本书,在家学了几天,就以专家身份走马上任了。 我终于结束了在L公司的职业生涯,第三次拿到了L公司的裁员通知。临走前他们又说可以给我延期,L公司也算是非常仁义了,但是因为这次我已经找好下家,就婉拒了延期,愉快地拿了遣散费走人了。 新的工作依旧是在家工作,而且是同一个客户,但是转到了infrastructure部门。客户主要想把infrastructure的一些系统移到云端,所以请了一些专家,比如SAP公司派出的SAP consultant,另外还有云端技术的consultant,我是independent consultant。 项目很大,牵涉到很多后台系统和应用软件。 我通过U公司进入这个项目,U公司承担了客户infrastructure部门的工作。U公司的项目经理Bill是我见过的最mean的老板,他是美韩混血,专横跋扈之极,好在我基本不用跟他打交道。 我的日常主要是跟Jason和Mike一起做事。Jason是客户方的技术主管,Mike是U公司的技术组长,也是中国人。大家相处融洽,合作愉快。 这份工作虽然不再清闲,但也做得游刃有余。我引进合同要求的新技术,安装设置,成功地migrate了几个试验系统,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每周的项目汇报会上,我们部门一切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从项目进度来看,Jason说得对,确实至少要做两年。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项目过大,管理混乱,虽然我们infrastructure部门进展顺利,但是众多的应用软件部门完全跟不上,客户高层在六个月已经耗费了几百万的情况下,决定及时止损,暂停这个项目。 Jason一直在帮我争取,他一会说他在申请funding,一会说他在写justification和impacts,可是最终他也只能是歉意地告诉我,他尽力了,但是无能为力。 其它人又陆续回到他们以前的项目,所有高价聘请的专家都不再续约合同。SAP公司的consultant又回SAP公司,我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公司,也就是说,我没有工作了。 Bill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要求我做移交和培训。我虽然很不喜欢Bill颐指气使的腔调,但依然优雅地接受了他的要求。 这份工作的最后十天,我给Mike带领的技术组进行培训,手把手教他们如何安装使用新技术,回答他们所有的问题,一直做到我在岗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没有任何峰回路转的戏码再次上演,Bill依旧一付公事公办的口气:下午3点之前,你要交还你的电脑和名卡。。。 不过,他居然难得地说了句好话:你的工作技能和职业素养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我将电脑和名卡打包寄回去的时候,心情有一丝失落。我失业了。 前篇:https://blog.creaders.net/u/31546/202212/45041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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