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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鹰:一、“文革”不是什么?
   

《“文革”问答三》之一

 

 

[摘要]本文分四部分,旨在说明“文革”的实质是建国后17年来两条路线、两个司令部斗争积怨的总爆发,同时批评了杨继绳等人的“文革”是“反官僚”论,最后论述“文革”为什么是反历史潮流而动的,以及“走资派”在中国存在的必要性及合理性。

 

一、“文革”不是什么?

 

提要:

·   文革不是一场“反官僚”运动。

·   文革的起因不是由于“尖锐的官民矛盾”。

·   文革前“官民矛盾”主要不是源于“走资派”的“修正主义”,而是源于毛的“社会主义”方针政策及其各种政治运动。

 

甲:现在贪官污吏盛行,人人痛恨,而一些年轻人往往以为“文化大革命”(以下简称文革)是“反官僚”、“反贪腐”,毛主席给了人民“大民主”的权力,因此是件好事,故也怀念毛时代。那么,“文革”的实质究竟是什么?毛泽东当年为什么要发动这样大规模的政治运动?

乙:是啊,这是一个值得深入讨论的问题。文革结束已经四十年了,至今众说纷纭,扑朔迷离。不仅是年轻人那样想,一些亲历文革的“造反派”现在反思时,习惯性地又回到文革初期的状态和思维,仍然以为毛是人民盼望的正义和高尚的“大救星”,是英明的领袖带领百姓反“昏官”、“庸官”。例如,杨继绳认为,“毛泽东要发动群众自下而上地揭露党的阴暗面,企图以此保持党的纯洁性,他需要造反派实现这个目标。”[1]

甲:这难道不是事实吗?19641212日,毛泽东在八机部长陈正人的《在洛阳拖拉机厂的蹲点报告》上做了批示。杨继绳特别提醒我们,在这个批示中,请注意,毛泽东提出了‘官僚主义者阶级’”的说法,并说“这些人已经变成或正在变成吸工人血的资产阶级分子”[1][2]。这样替工人说话,真让人“热血沸腾”啊!

乙:从表面来看,文革似乎是解决“官民矛盾”的运动,它也的确冲击了大部分干部,“造反派”可以起来“批斗”官员,公开揭发他们的“罪恶”。但这种逻辑有两点说不通的地方。

甲:那是什么呢?

乙:第一,“官僚”是个含糊的概念。人们通常是在作风和道德的层面上来理解,即指脱离群众、无所事事,以至贪污腐败、鱼肉百姓的官员。然而,在毛泽东的心目中,只有刘少奇那一派的干部是“官僚”,要“火烧”和打倒,而毛派,包括他自己和“四人帮”等,则都不是“官僚”。这就说不通。

如果要谈论“官僚”,毛泽东本人难道不是中国一个最大的“官僚”吗?只要看看他建国之后的所作所为,便不难知道,心高气傲的他有哪一项主张不是严重脱离我国实际的空想和妄想?其中著名的“反右派”、“人民公社”、“大跃进”、“反右倾”,致使全国饿死几千万人,真可以说是败笔连连,劣迹斑斑,他却一意孤行,拒不认错!而他所扶持的林彪集团、“四人帮”一伙,以及康生、陈伯达等人难道就是“公仆”,而不是可憎的、无视人民的“官僚”?1976年的清明时节百姓不是表现得更憎恨他们吗?

所谓“造反派”一语,也很含糊。同样,只有跟着毛去倒刘的算是“造反派”,而那些反毛和林彪、反“四人帮”,或保刘少奇的林昭、张志新、遇罗克、李九蓮、丁祖晓、王容芬等就都绝对是“反革命”!

甲:你是说,这貌似正义公平的“反官僚”现象之下,有一条暗藏的界限?

乙:是的,那就是划分两条路线和两个司令部的界限,即所谓的“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是无产阶级司令部还是资产阶级司令部?”的问题。这其实并不是“暗藏的”界限,毛泽东从文革一开始,在“五·一六通知”里就讲明了这一点,只是许多人,包括杨继绳在内,对此“视而不见”,至今还在“隔靴搔痒”地谈论“官僚阶级”或“特权阶层”。

此外,如果说文革只是毛泽东要治官、要搞平衡,或只是官僚之间的内斗,那怎样解释文革运动中“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怎样解释,除了“地富反坏右”之外,运动重点批斗的还有各种“反动文人”、“反动学术权威”?

这是“反官僚”一说的另一个说不通的地方。

甲:杨继绳这样来解释,即毛认为那些被“官僚主义者阶级”捧为“学术权威”的知识分子也是附着在“官僚主义者阶级”上的“特权阶层”[2],所以也要批斗。

乙:这种推广把党内外许多高级知识分子,如吴晗、杨献珍、邵荃麟、孙冶方,以至老舍、周谷城等“学术权威”,都纳入了“特权阶层”,成为人们仇恨的对象,这是想给毛泽东发动疯狂的文革找一个“正当”,甚至“正义”的理由吗?

甲:我也觉得那样讲很“牵强附会”,因为那又怎样解释,文革中,除了少数御用文痞和秀才之外,几乎所有专家、教授、作家、演员、中小学教师、普通的文化工作者,一般干部,甚至一切知识分子,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和整治?中小学教师、校长又算是什么“学术权威”和“特权阶层”?为什么毛泽东也不放过这些人?

乙:所以,这里还是路线斗争,是政治权力的斗争。关键在于,毛泽东认为,“解放后在文化教育领域内,是资产阶级专了无产阶级的政”,“没有改造好的知识分子是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的社会基础”,这些大帽子一压下来,中小学教师,甚至一切知识分子还逃得掉吗?

甲:不过,话说回来,国家本身“是官僚主义的温床”,时间一长,总会滋生贪官污吏,这也是事实。

乙:不错,共产党内的腐败历来就有,早年有顾顺章、向忠发,后来有刘青山、张子善等代表人物。解放后,干部收入高些,也的确有特殊的待遇,包括困难时期的“糖豆干部”、“肉蛋干部”等(指困难时期17级和13级以上的干部有些额外的糖豆和肉蛋的供应)。但总体上,那时干部与普通工农的差异,并不到《九评》所说的苏联官僚们“占有远比苏联一般工人和农民高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收入”,那样严重的地步。那时官场上的营私舞弊,贪污腐化,也远不及今日那么普遍和猖狂。总体而言,政府还算清廉,官员也尚俭朴。

就高级干部来说,待遇和特权彼此大致相同,毛和刘二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不能因此便说,刘少奇及其一伙就是“官僚阶级”或“特权阶层”,而毛泽东的一派便不是。事实上,生活上刘反倒比毛要清廉自律,他没有毛的那些风流韵事。

所以毛并不能以“官僚主义者阶级”构成打倒刘少奇的口实,更不用说有“海瑞”口碑的彭德怀了。

甲:那毛为什么要提出“官僚主义者阶级”这一说法呢?

乙:我想,毛泽东关于“官僚主义者阶级”的批示,用意只是将“资产阶级”和“修正主义”妖魔化,更多具有激发众怒、煽情造势的意义。然而,令他感到不妙的是,这种说法因为阵线不清,它可能又有“引火烧身”之弊,也就是我们上面说的第一个不通之处。他恐怕人们会问:“你毛泽东的政策饿死了几千万人,就不是吃人的‘官僚’啦?”所以,后来就不再见他有这一提法,而是直接用“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恶谥来兴师问罪,以路线和司令部来作为划分干部好坏的界线。

现在一些人抓住毛在64年的一个批示,按自己推理的需要,大作文章,完全脱离了实际情形。

甲:记得是陈伯达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一语太绕嘴,就给简化为“走资派”了。那么,究竟什么又是“走资派”呢?

乙:这个“帽子”果然厉害!它可大可小,大的可以戴给刘少奇,小号的可以戴给中学校长。毛自己的准则就是,只要是不合他的“社会主义道路”模式的,或他不喜欢的人,统统可以戴上此帽子,予以打倒。这样一来,连清官“海瑞”也逃不掉了。

甲:有没有中号的帽子?

乙:大多数就是中号的。以煤炭工业部部长张霖之为例,一位国务院的部长,可以算是个“当权派”了。196515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毛泽东和刘少奇争论党内是否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刘问毛:“煤炭部、冶金部,哪个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毛随口就点了煤炭部长的名:“怎么没有?张霖之就是!”。于是文革一开始,中央文革小组的爪牙戚本禹拿了这句“金口玉言”到北京矿业学院去煽风点火,正在“大庆”蹲点的张霖之就成了煤炭工业系统的头号“走资派”,立刻被“造反派”揪回北京,连续打斗一个多月,1967122日凌晨,被矿业学院的“造反派”打死在校园里。

甲:张霖之属于钦定的“走资派”,应当算是个“典型”了,但他到底有过什么“走资派”的“劣迹”?为什么是个“十恶不赦”的贪腐“官僚”?

乙:至今无人知晓!给他定罪凭的只是毛泽东当年讲过的那一句话。(注:据文革时的揭发材料,张霖之在煤炭部的确推行过“计件工资”措施,把煤炭产量搞了上去,这是他作为“走资派”的一条“罪状”。──小鹰又及)

甲:那为什么毛泽东这么恨张霖之?

乙:其实,毛对张霖之的“业绩”或“恶行”有多少了解,或张是否与毛有什么“过节”,这并无关系。毛泽东那是跟刘少奇过不去,张霖之就成了其斗嘴的牺牲。不难想象,假如刘少奇问的是:“冶金部、煤炭部,哪个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毛恐怕会说“怎么没有?吕东(时任冶金部长)就是!”

甲:也就是说,只是因为刘少奇说他不是“走资派”,那他一定就是了。

乙:正是这样,此乃“两个司令部斗争”之谓也。毛这般定罪法,是不是个专制的“官僚”?这和斯大林动辄指人为“人民的敌人”,便予以枪毙,又有何区别?

甲:可是杨继绳一再强调:毛泽东对这个制度不满是多方面的:他对等级制、官僚高高在上不满,……。他对官僚们用物质利益作为调动积极性的手段不满,……。他对官僚们欺压百姓和特权腐败不满,……。”“毛泽东看到官僚们‘私’的一面不断膨胀,他身边的大量事实也证明蜕变在发生、在加速。他怀着深深的忧虑。”[2]

乙:“官僚,官僚,官僚,……”,“一言以蔽之”,就这样轻易地给刘少奇以及文革中所有挨斗的干部,包括彭德怀、张闻天和邓子恢,以及胡耀邦、赵紫阳和万里等在内,都戴上了“官僚”的帽子,我想,这种说法很迷惑人,也很煽情,但不合实际。我们不要根据自己的理论需要,就抽象地推理和想象,说文革是“毛泽东要发动群众清洗官僚集团。”[2]

请结合具体谈谈,文革所打倒的那些从大到小的“走资派”代表人物:国家主席刘少奇、煤炭部长张霖之、中学校长卞仲耘,以及那些被“官僚主义者阶级”捧为“学术权威”的知识分子,如吴晗、杨献珍、邵荃麟、孙冶方,以至老舍、周谷城等,为何统统被称之为“官僚”?他们到底都有哪些可憎的“官僚贪腐”、“鱼肉百姓”之恶行?究竟与群众又有些什么不可调和的“第一重紧张关系”?非要由毛泽东发动“造反派”来打斗至死不可?难道今天还要继绳按照毛关于“做官当老爷”的“文艺批示”来给他们定罪吗?

甲:你这么一问,就不难看出那种美化毛泽东的说法之虚伪。他们深陷毛氏“文革思维”中不能自拔,反而努力揣摩毛的意思,说“他怀着深深的忧虑”来“反官僚特权”。而对于毛自己的问题,杨继绳却只用这样一句话就轻轻地打发了:“用对执政者个人的道德的批判来研究政治与历史,不可能穷究事情的本质。所以,我在这本书里不评价毛泽东的个人道德操守。”[2]

乙:多么堂皇的理由啊!但我想,不这么搪塞一下,杨继绳“文革反官僚”的文章恐怕就做不下去了。那好,我现在也不谈什么“毛泽东的个人道德操守”,只想问一句,那时百姓的怨言怒气或“官民矛盾”,是针对刘派官员的“劣迹”或“修正主义”为多?还是针对毛的方针政策和他发动的各项政治运动为多?

从解放初期批判各种“资产阶级学术思想”开始,从“反胡风”、“反右派”,到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三面红旗”、“反右倾”、全国饿死几千万人,大抓“阶级斗争”,这些不得人心的事不都是老毛干的吗?但为什么到头来,文革中反倒是刘少奇因所谓“官民矛盾”而被打倒?是因为他反对过“合作化”、搞了“包产到户”、搞了“物质刺激”,为知识分子“脱帽加冕”,替“右派分子”和“右倾机会主义者”平反翻案,又包庇了“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反而引起了极大的民愤吗?这说不通啊!这还是老毛的说法耶。

甲:可是杨继绳在他的文革史《天翻地覆》第一章“简短的结论”中,却告诉我们,自1949年以来,“为了防止官僚蜕化变质和缓解官民矛盾,毛泽东一次又一次发动群众揭露官僚集团的黑暗面。”

乙:这真是一个大忽悠!杨要继续“打倒刘少奇”,也不能这般不顾事实地美化颂扬毛泽东啊!谁都知道,解放后毛“一次又一次发动”的各项运动都是为了强化“无产阶级专政”的“阶级斗争”,他的“阶级路线”不断地煽动“阶级仇恨”,制造更多的社会对立,哪里有过什么要“缓解官民矛盾”的事?毛的宣传方针只许歌颂“社会主义”的“形势大好”与“前途光明”,文艺作品不可以写矛盾,只能描写全国到处“莺歌燕舞”和“花好月圆”[3]又哪里有过什么要揭露“黑暗面”的事?

甲:正相反,195610月匈牙利事件之后,记得毛倒是说过这样一句话:“不控制新闻出版怎么行?中国五十万个大队,一个大队报道一条社会黑暗面,不出一个月我们就垮台了。”(大意)

乙:这句话,初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其诡辩之处在于:以把事情推到一个“极端”而出现的荒谬,来“证明”另一个“极端”存在之必要。

甲:是啊!那会儿有过这么件事:1960726日,湖南女工、贫农女儿刘桂阳在北京中南海北门外,双手高举纸牌抗议,上面写道:“消灭人民公社!人民公社饿死我叔叔一家六口!”和“打倒毛主席!彭德怀万岁!”刘桂阳因此被判入狱五年。刘少奇知道后批示:刘桂阳无罪,应回原单位工作,撤消判决。文革中,刘少奇被打倒之后,1969316日刘桂阳又被地方军管重新收监,维持原判,并加判有期徒刑五年,直到文革后的1979年才被平反。

乙:记得大约是1964年,我也听说农村中有过这样一副春联:上、下联分别是“二三四五”及“六七八九”,横批是“社会主义好”。当时校方党领导告诫我们,这是恶毒讽刺“社会主义”缺衣()少食(),“今不如昔”,这是“阶级斗争”!但难道那不是事实吗?谁好谁坏,农民心里明白得很,毕竟横批不是“三自一包好”吧?

甲:问得好!这些“黑暗面”,毛都让“揭露”了吗?当时这些公开的抗议和讥讽,以及更多人私下的议论及腹诽,都是指向了“谁”和“什么”?难道我们现在还分辨不清楚吗?因此,我们不要抽象地、笼统地谈论“官民矛盾”,而是要具体看是什么“路线”引起什么“矛盾”?而且,我们是讨论文革的是非问题,也不要把现在的“官民矛盾”掺和进来,说什么文革那时就反了贪腐和特权。

乙:现在很多人谈到文革起因,都笼统地以“官民矛盾”为基础。但是我要问,文革前夕我国“官民矛盾”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60年代台湾当局几度认为大陆遍布干柴,是“反攻大陆”的绝好机会,只要派人点火,民众必然“揭竿而起”,一举推翻共产党。但这并未发生。

如果说“官民矛盾”是文革的主要起因,而文教界是文革中的“重灾区”,那里的“官民矛盾”应当是很突出了。但我们那时都在大学,对那里的“官民矛盾”又有多少亲身感受?高教部最大的“走资派”蒋南翔又怎样是个“官僚”了?那会儿清华的党干师生不都是很拥戴这位蒋校长执行刘少奇的“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吗?

甲:62年到65年,毛认为是以刘少奇为首的“修正主义分子”大搞“资本主义”复辟的时期,事实上,可以说,这正是建国后“官民矛盾”最少的时期。那时就那点宽松的政策,似乎已足以让人心情舒畅,工作积极性陡长,国内经济和文化,一派“欣欣向荣”。许多家庭出身不好但成绩优秀的学生也可以入读清华,甚至保密专业。你仔细想一想,是此时的“官民矛盾”更突出呢?还是68年以后刘派彻底倒台,毛派一统天下之时?那时的“上山下乡”、“插队落户”、“五七干校”,“革命委员会”,可都是纯“毛”制品,再也没有刘少奇掣肘,他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连“白卷英雄”也可以受到全国吹捧。总之,一切都非常之“革命化”,不亦乐乎?但百姓都没有怒气和怨言吗?青春荒废的一代人也都“无怨无悔”吗?恐怕正相反。这你总不能把这“矛盾”也归到刘派“官僚”的头上去吧?

乙:我们这里还没有谈文革的66年到68年,那是个变迁过程,不是稳态。就算它不能定性,但毛路线下的那两年,又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民不聊生”?有几个人对它满意?总之,毛、刘的路线有没有区别,各人自己应当心里有数。

甲:所以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国的“官民矛盾”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这要做具体分析,对共产党、对毛和刘,不可“一概而论”,更不能“颠倒是非”!

乙:当然,我必需承认,杨继绳文章中提到“极权主义官僚体系”的问题,他讲的都对,而且“于今为烈”。但我们应当看到,毛泽东顽固地要走他那条“社会主义”道路,正是要进一步强化这个专制体制,他发动的文革从理念到方法都是错的;相反,被杨继绳称之为“官僚集团”的刘少奇等“走资派”,以及为其“摇旗呐喊”的所有“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们,长期以来以不同方式顽强地抵制毛的那条“社会主义”路线,他们主张“新民主主义”道路,反封建、倡民主、开展经济建设、传播西方文化,反倒是能给中国带来光明和希望。

从大局上看,难道不是这样吗?尽管他们在细节上并不像杨继绳所要求的那样完美无缺,例如,他指斥刘少奇等人在谈论罗瑞卿自杀一事时,表现得“没有温暖,没有人情,没有道德”[2],刘少奇在文革初也“贬损过梁启超、梁思成”[1]但因此就都成了令人憎恶的“官僚”了吗?

甲:由这个“反官僚”的前提出发,杨继绳继续推理:造反派是毛泽东的左手,冲击官僚体制需要他们;官僚集团是毛泽东的右手,恢复秩序需要他们”,于是他就得出结论:“文革,这是一场毛泽东、造反派、官僚之间的三角游戏,这场游戏的结局是:胜利者是官僚集团,失败者是毛泽东,承受失败后果的是造反派。”[1], [2]

乙:这真是一大“发现”!在他描绘的这幅图画中,似乎毛泽东是以救世主的姿态,超然地站在这三角形的顶端,好像他发动文革的用意和宗旨是好的,只是那“左右逢源”的方式方法错了,结果竟“令人扼腕”:文革因为“造反派”没有革透“官僚”们的命而失败,才招致今日官场的腐败横流!

然而,如果笼统地说,“文革就是反官僚特权”──而官僚特权正是人人痛恨的东西,尤其在今天──那就会导致基本肯定文革,并且把毛泽东划在大多数人民群众的一边,结果,他成了一位让人同情、怀念和拥护的“失败的英雄”。而一些论客也跟着把“文革”解读为“百姓怨左不怨毛,刘派反毛不反左”(秦晖)好像毛泽东始终与百姓同在,文革“左”的不是毛泽东,竟是那些“反毛的官僚”,即刘少奇等“走资派”!──马屁居然可以这样子拍法,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甲:到目前为止,我们还都是限于从政治上来谈“谁才是‘官僚’?”的问题,并没有涉及“毛泽东的个人道德操守”。但即使退一步,按今天人们对贪腐官员的概念标准来看,刘少奇既没有那些全国各地为毛修建的奢侈行宫和上亿的私人存款,也没有如毛派主将康生住的那种豪华宅第和私藏珍贵的国家文物,那怎么向他问罪才好呢?

乙:是啊,如果现在有人要把刘少奇打成是“特权腐败”官僚的代表,那恐怕就要“掘地三尺”来坐实他的“形穷实富”罢?

甲:现在还有人喜欢引用毛泽东1975年谈到“走资派”的话来批刘少奇,说他们“作了大官了,要保护大官们的利益。他们有了好房子,有汽车,薪水高,还有服务员,比资本家还厉害。社会主义革命革到自己头上了,合作化时党内就有人反对,批资产阶级法权他们有反感。搞社会主义革命,不知道资产阶级在哪里,就在共产党内,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走资派还在走。”

乙:毛说的那些批评“官僚”的话,“好房子,汽车,高薪,服务员”等,对毛自己和毛派都适用,怎么“官僚”都跑到刘派一边去了?毛派就个个清廉?此外,为了避免“穷究事情的本质”,毛也忘了提自己还有用特权霸占的“许多民女”和用特权强制发行“毛选”获得“巨额存款”,刘少奇没有。……毛这样把“走资派”和“官僚”混为一谈,这是“忘我”煽情,还是把水搅浑好忽悠人?你懂得。

甲:值得注意的是,杨继绳在他的文革史《天翻地覆》一书的第二十六章里,几乎不加任何批驳就大段列出毛在文革后期的荒谬言论,其中也包括刚才的那段话,最后他还动情地写道:毛泽东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给后人留下了他的看法。这些看法对中国以后的政治会发生影响,它将成为反对官僚集团的政治武器。”一副很欣赏的样子,他是要把这些毛语录作为“政治武器”传给后人啊!

乙:这些人现在说起话来还是毛腔毛调,“鹦鹉学舌”地写文章。不过他们只学了前半句,为我所用,就大骂“官僚”,而对毛后半句所谓的“社会主义革命”是否是“反动”?却不置一词,对“合作化时党内就有人反对,批资产阶级法权他们有反感。”一事,也不作评议究竟谁是谁非?这就完全掩盖了“文革”的本质,明显地站到了毛派一边去了。

甲:所以,如果像杨继绳那样,认为毛泽东是“用民众的力量来平衡极权主义的官僚体系,就是鼓励群众造官僚的反”[2],这就在某种程度上美化了毛,至少会误导今天的一些人在心理上的认同,甚至向往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

但是,我要问,如果“文革”不是一场“反官僚”运动,那它又是什么呢?究竟毛泽东为什么要发动这么大规模的“文革”呢?

待续之二:“文革”是什么?

2016年1月初稿,2018年7月修改。

引文出处:

[1]杨继绳,《从清华大学看文革──读孙怒涛回忆录<良知的拷问>》, 2012年为孙怒涛文革回忆录《良知的拷问》所作的序。

[2]杨继绳,《道路·理论·制度──我对文化大革命的思考》,2013年。2017年作为“导论”收入作者的《天翻地复──中国文化大革命历史》一书。

   [3]小鹰,《究竟什么是中间人物?》,http://www.azcolabs.com/xy_what_is_zjrw.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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