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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家嘴的夜来香-2
   

             集家嘴的夜来香 -2

2023年5月18日上午11点。汉口,三年前的冬季被全世界记住了大名的城市,此时此刻天气晴朗,云卷云舒。

三阳金城小区门口, 一辆白色私家凌志小轿车从小区里缓缓开出来。车子停稳后,站在路旁的一男一女上了车。男士是位近7旬的老者,也是开车者的父亲。女士是老者的大妹。老者五官轮廓清晰,鼻梁高挺,隐隐约约有些老年褐班,除了眼角少许鱼尾纹,看不出年近古稀。上身着有些皱巴的橘红色高领拉链夹克衫,肩颈上裹着刚刚脱下来的暗红色羊毛背心, 头戴一顶有金线绣“US Navy”的深蓝色太阳帽,一条褪色膝盖部已洗白发毛的牛仔裤,显得有些松松垮垮。足蹬一双暗黑色皮鞋,斜挎一男式黑色方形挎包,里面装着保温杯。老者身高约1米74,走起路来, 略有些气喘,不知是穿得太多,还是身体有恙。

开车者叫丹丹。齐肩短发,墨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白色园领衫外套着一件长袖白外衫,外衫敞开着。右手戴着一款白绿相间的翡翠玉镯,宽松的黑色运动裤配上一双黑色松紧鞋,浑身散发着活力与阳光。丹丹手上拿着一把内黑外粉的双色阳伞, 在立夏节气里,在素有火炉之称的江城,这是女士们护肤抗晒的必备之物。

丹丹大姑叫木木,身着黑白相间的休闲衫,淡色旅游裤,脚穿一双拖式皮凉鞋, 白短袜在黑色条带式凉鞋里十分显眼。木木戴了顶紫红色花格镶蓝边的太阳帽, 脖子上挂了件长形白色珍珠项链。近视眼镜外架了副太阳镜。她刚从美国回来,坐上副驾驶位后,对侄女说:

 

“车牌号是你的生日呀。”

“哦,呵呵, 那年正好可以自己选牌照号码”。丹丹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 先是微微一愣, 然后格格一笑地回道。

丹丹出生那年,木木在家乡医学院读书。那月,木木正好放暑假。丹丹如何呱呱落地的姑姑了如指掌。近20年来木木每年回来看看。这次因疫情,居然三年多不能回乡。

“到处都是新起的高楼大厦。”三阳路是木木出生地。几年前地铁集团推平了木木住了17年的老宅。 拔地而起的大楼高耸入云,富丽堂皇,招耀霸气。木木记得2000年10月, 她与一群老美在北京游玩。八达岭,长安街,大家玩得兴尽也精疲。住在望京酒店,附近到处堆满了钢筋水泥,老外摇着头说:

“这么密的人口, 还在建这么高的楼。 一栋楼下来, 人口又增加多少?”

现在,武汉超高层住宅数量据说全国前三甲。50多层?60多层?那天听的士司机说,有次电梯停电, 住在62层的某先生叫外卖, 加300元,请 送餐到62层。 外卖小哥没有接单。 是不是造谣传谣?木木每次仰视这些密密麻麻的高楼,就像刘佬佬进大观园。

“去哪?” 丹丹边问边开。

三阳金城小区一出来就是中山大道。 如今像中山大道这样的主街主道, 无论宽窄,中间都修了路障或防护栏。 路障是水泥砌起来的小花坛里面栽着些绿肥红瘦。防护栏隔离带似金属做的,连绵不绝。不到规定的路口,无法调头。不过看上去, 街道倒是整洁有序, 没有来来往往的人流,更没有熙熙攘攘的人气。街道两旁老树新树参差不齐,虽然没有蛙声蝉鸣。

“四维路吧,那里有建设局,母亲工作过的地方。 再到一元路,也是母亲工作过的地方。然后吧, 嗯, 集家嘴。”丹丹父亲舟廷答道。

整条长江,开天辟地的外国租界,上海之后,就是汉口。至今,汉口江滩还是以原租界为地标,泱泱十来华里。

丹丹开着车, 不慌不忙地。她看着车窗外艳阳高照,抬手把空调打开了。坐在后排她老爸见状马上说:

“关了关了”。 

“关了吗?”不一会,舟舟问道。

“关了关了”。坐在副驾位置上的木木抢着回答。

舟廷黑色挎包里,刚刚在汉口银行灌的热水保温杯正暖着他的胸口。

“小时候住三阳路,属德租界。德租界从一元路到六合路下100米,中山大道以东至沿江大道。整齐的长方块地区,围棋盘式的小方格道路网。并排的一元路, 二耀路, 三阳路,四维路,五福路,六合路之中,三阳路最宽, 从沿江大道, 横穿中山大道, 京汉大道,至解放大道。”

舟廷1986年开始在人民日报副刊发表散文。久而久之,言如行文。他见无人作声,继续说道:

“虽然住房条件差,但出门往东、往南,是静僻洁净的街道,高耸的现代摩登西洋大建筑,大仓库,大洋行,办公院落。马路是大不列颠堡垒牌水门汀浇凝的,人行道是预制大块状防水滑步行道铺路面。栽种梧桐行道树木。”

三阳路到四维路, 直线距离不过500多米。

“到了。” 丹丹提醒了一下。

市建设局座落在四维路胜利街。正对面是中原机械厂。丹丹好不容易在路边找了个空隙,把车子塞了进去。 舟廷下意识地戴上浅蓝色口罩下了车。木木来不及整理蓬松的烫发,站在路旁, 照了张像。

“母亲的第一份工作。上世纪50年代初。经人介绍, 应考入职。建设局管全市的道路,桥梁, 长江汉水在武汉境内的堤防, 闸口,排水管网等等啰里八嗦的事情。 现在,后湖排水站号称 亚州最大的城市排水泵站, 想想,汉口的变化有多大?”木木一边听老哥的旧话新说, 一边皱起眉头:胜利街怎么这窄。

建设局旧址还在, 但模样已变了,名称也变成“武汉市城市管理执法委员会”。 

车子从胜利街拐到沿江大道一元路。只见沿江大道一元路口停了辆标有“特警”的车。大门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郁郁葱葱,把里面的建筑遮得严严实实。 远处望去,一片绿色树海之中,红色大理石门柱特别显眼。几位身穿制服的年轻人若隐若现。 紧挨着门柱有个方形岗亭,上面闪着“武警”黄色荧光。

木木记得以前这地方没这么绿荫成行遮天蔽日的。那幢精巧别致的小洋楼,特别好看。墙是黄色的,屋顶是红色的,屋顶四角各建有一个圆形穹顶尖塔。母亲告诉她说:市长在里面办公, 然后领着木木到另一栋楼去了。现在,所有建筑被锁在树丛后, 看不见什么。 

丹丹的车驶过大门,她轻声说:

“ 我把车停到一元路小学那边, 你们下来,然后我再找地方停车,至于么地方上车,电话联系”。

一元路小学在胜利街上,沿江大道转个弯就到了。下车后,舟领着他老妹往江边走。他们先经过一座漂亮的苏式建筑。 现在这座漂亮苏式建筑外的围墙已经拆了。没有了围墙,神秘感就没有了。当年,舟廷在这围墙里看过好多内部电影, 比如批判日本军国主义的内参片:“啊, 海军”。那时丹廷还是中学生。只要有内部电影,他都可进去看,不光有票,他个子长得也高,看上去像是成年人。

一九六八年元月二十日,市革委会正式成立,宣布“一切党政财文大权统统归革命委员会,原市委、市人委以及所属部委、办、区、局的公章一律作废”。

武汉市革委会成立时,工作人员90来人,但到1969年5月,仅1年多的时间,工作人员增至1200人。在民政财政生产建设教育几大块中。搞生产的人最缺。

“市革委会成立生产指挥组(1972年撤消),从原市委办局机关抽调人员组成。” 舟廷微微眯了眯眼睛,朝远处看了看。舟廷颇健谈。 唯有此时, 无法与他那“见一面算一面”的哀鸣划上等号。他当过通讯兵,对人名地名时间地点相当敏感,过目成诵。

建设局有二个名额, 一男一女。 局老领导靠边站了。局军代表负党政全责。

建设局是城市专业技术队伍,男多女少。解放后,女性+革命+文化,都在要害部门。比如,人事科长,行政18级的陈阿姨,党员,新四军文工团出生,女性行政干部的天花板。靖阿姨,大地主出身,高中毕业,四野南下干部,劳资科员,不知道为什么没解决组织问题而不能当部门一把手,劳资科员。 何阿姨,名校高中生,大地主出身,54年救灾火线入党,正培养为保卫科骨干。

“全市八百零四个大中型国营工厂,二十三所大专院校,三百零九所中等学校,人口250万,那行那业不要计划?” 舟廷下巴朝上一扬, 来了个小小的天问。

计划科长,洪阿姨,出身贫民,教会资助读完名校高中,党员,行政18级。文革开始,首当其中受冲击的是局级领导。接着轮到科级干部时,洪阿姨最先靠边站。曰:建设局黑花,洋教徒,狗腿子,局长情人。

舟廷停下来。 从挎包里拿出保温杯,打开瓶盖,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水, 喝了一口。 然后,深深叹了口气。他用手指路指江边,示意他老妹过马路。两人来到面对大门口的地方, 在一片阴凉的地方站了下来。

计划科另一位女干部,父母早逝,家道中落,靠勤工俭学读完初中。有文化,有能力。 1957年组织上准备发展她。不料,小叔子写信到局里说:

“我二嫂,把二哥给我的钱打折扣了。”

阴沟里翻了船。可怜她奋斗的小船,帆还没有完全扬起来,早早在此搁浅。那封不痛不痒的信钉在她档案里。

1967年武汉军区向各单位派出大批军代表。空降兵第15军军长方铭少将(驻孝感)兼市革委会主任。军代表当家。军代表能因这位女干部丈夫在外地工作,家里没老人帮忙;她一人带5个孩子最小的不到2岁不让执行上级下达的命令?

“军代表推荐母亲去市里工作。”舟廷说道。

江堤下的人行道,除了粗树大叶偶尔地扭动一下枝条发出些许微风及响声外,静悄悄。没有行人。两人开始找角度准备拍照。舟廷1985年11月20日调市人大办公厅资料室工作。人大位于江边最好的地段。 他不仅对江边的一草一木十分熟悉, 对江边高楼里大官小吏逸闻趣事知之不少,也特别了解江湖规矩。他觉得硬要到大门口去照个像,会很尴尬:被人赶怎么办? 与站岗的论理?问为什么不可以在门口照个像?

“母亲能力强,是她的长处,还吃苦耐劳。这,也是她吃亏的地方。 她一辈子吃亏,也在这个上头,性子刚。”舟廷叹了口气。

“嗯,” 木木附合道:

“老娘的行事作风,排山倒海, 口出必行。做了一辈子事,又把人都得罪了。背地里, 别人都到她的领导那里告状, ” 舟廷边说边让老妹站在他指定的地方,准备拍照。

“ 讨米的搁不得讨饭的。”木木记得她母亲曾这样说。

“老头一生谨慎,寡言厚道,与人无争。吃亏的地方比较少。改革开放之前,老头不算他的工资收入,仅仅各种补贴,就高出老娘的工资。所以,莫看老娘在权力部门工作,论才略智慧,恐怕还是老头高一些。” 舟廷嘴上说着,一手拿着苹果手机,另一只手不停地向外推示意老妹往后退几步。

突然,木木发现从她老哥后面来了位身着天蓝色忖衣的年轻男性。“过路的吧?” 木木想着便收住了正要绽放的笑脸,同时伸出食指,晃了晃,让老哥等一等。

那男士没有快步走过她们之间,相反,笑眯眯地径直接走到木木身旁,然后把他的一只胳膊从木木背后伸过去搭在木木肩上,说:

“要不要我来与你合个影。”

这年轻人长得不难看,着装整整齐齐,看上去知书达理之人,举手投足都不犯嫌,甚至还有点眉清目秀的样子。但他是个陌生人。不晓得从哪个幺子旮旯里冒出来。

木木这次回国,重中之重,是给逝去的父亲烧香磕头,父亲走的时候,赶上国内严格封控,让她无法见父亲最后一面,为父亲送最后一程。这种遗恨和良心上的鞭挞,随时随地不期而至,让她泪流。 

“子欲养时亲不在”。所以,她这次回国的第二个心愿就是尽可能去寻找父母走过的地方,然后把它们变成文字,籍此来缅怀纪念他们。

木木知道她不能回乡赴殇的原因,是她持有美国护照。她听到各种各样造谣传谣,包括国务院警告若去中国旅行会有错误拘留的可能。 她戒掉境外一切信息,从所有微信群退出。入境后尽量不用手机或把手机转成飞行模式。三年不见的国内生态,她颇感生疏。她不乱说乱动。 眼下,一位彬彬有礼的美男子居然无缘无故地与她这个老太婆勾肩搭背。 

“非礼!”木木心里想着,脸上收起表情态度变得严肃起来。

她斟酌着遣词造句,对男士说:

“我母亲原来在这里工作,我们就是来照个照片,留个纪念”

那貌似白领的男子没再吱声。一晃眼, 如同他之来无影一样,去亦无踪。

母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现在有两个名字:”武汉市人民政府”,“武汉市国防动员委员会”。

  

照片右上角的摄相监控,看见了吗?不小心拍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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