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我随便在网上读到一篇”四川最美十大古镇"的文章,其中“最美”之一就有罗泉古镇。 文章中这样介绍: “罗泉古镇在四川仁寿、威远、资中三县交界的深丘中,隐藏在沱江支流珠溪河旁。它的闻名得于清朝中叶盐井的发现,那时罗泉镇商贾云集,热闹非常。而如今只留下一座保存尚且完好的盐神庙透着远古的苍凉。走过古镇的古街古庙,在十弯九曲的青瓦木房间走入古镇人的悠闲。历经沧桑的罗泉人勤劳朴实、憨厚大方。女人们喜欢在亲密的聊天中忙碌自己手中的针线活,老人们一边喝茶一边听戏,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满足的脸上。“
我特别易受那些旅游景点文章和图片鼓动和诱惑,读完后我马上就想象着坐在阳光下与那些乡下老人一起喝盖茶的悠闲情景。
6月22号,一早从成都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最后一段路是在坑坑洼洼偏远的公路上颠簸过来的,可见古镇的确在深丘之中),快到罗泉时一个当地人和司机听说我去参观古镇都忍俊不禁, “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后一定要后悔的”。
几天前我在甘孜马尔康的藏族人西索村碰到一对成都的游侠夫妻,自称他们基本上游遍了四川所有古镇,当听我说将要去罗泉古镇时,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我们根本就没有听到过这个镇呀。你不要随便轻信网上宣传,可能罗泉也就一条街,不需要半小时就足矣的小镇,而且可能连住宿也没有”, 他们的话还不足以摧毁那篇文章在我脑中制造出对罗泉古镇美好幻想,我便说“文章上说有5/10元一夜的旅馆”, 他们看着我彷佛看傻子似的,一下子笑起来: “也不知道是那个年代的文章,竟然还有5元的住宿?现在上厕所拉个小便都要2元”。
中午12点多钟,车好像迷路似的停在一个斜坡道路边平地,“到了”司机对我说。下了车,我四下张望,被搞糊涂了,不见任何“古镇”的影子,司机说“走下去,过桥,罗泉在河那边”,他连古镇两个字都不愿意提及。
从河边往对岸看,树荫丛中半掩半盖,隐隐约约露出有几坐古老的青瓦房,但更多看到的是那些简陋难看青灰水泥房子。 "可能古镇在里面吧" , 我仍然抱以希望这么想。
背着行李小包到了唯一的一条泥泞的石板路上,两边是参差不齐的破旧砖瓦老房和简陋的水泥房子,一些普通生活杂货小店和水果店,小吃店,稀稀拉拉的几个当地人,这的确跟文章中描写的小镇相距甚远,想到那对四川夫妻的话,我开始担心那5/10元的小旅馆是否真存在,否则要找户小镇人家求宿一夜了,
再往里面走,看到这样的街道 竟然还找到一家装修过的老房子旅馆,一面是青砖墙,一面是老木板墙,黑木梁和木屋顶,内有一个小天井,看上去算是不错的民宿,只是价格远远超过10元,一间要价100元。
放下背包我马上到街上吃饭. 问了几家大门敞开的小饭馆,好像所有的饭馆女人态度都不太友善,而且几乎近于凶凶巴巴神情,与文章所提及憨厚,质朴扯不上边,可能看到我一瘦小女子,饭量如猫食,这种食客他们都不屑一顾吧,最后找到一家比较干净的小餐馆,看着菜单,我如同出家僧人只点了一个青菜一小碗白米饭,女老板不高兴地拿走了菜单,其丈夫态度还比较和蔼,当听说我一个人旅游时他立即对我倾注深深地同情, “怎么一个人游,多孤独,应该找个伴一起游的"。 那语气好像在面对一个可怜的流浪孤女。
饭后沿着那唯一的石板路走,慢慢两边开始出现上世纪的老木房子,被阳光雨水,时间冲洗得发白的简陋木板门,屋檐门柱上无任何雕梁画栋,每栋房子内屋昏暗空间仿佛是一口可以把我吸入的深井,破旧老家具杂物混乱地堆放,沿街老店新店卖的全是当地人的生活用品,从财米油盐到生活日常用品如芭蕉扇,军鞋,胶鞋,拖把,塑料水桶,文具,,,, 豆腐是当地的特色食品,但几乎所有餐馆和地方食品店卖的都是同样的几个品种,如豆腐包,豆腐干,辣萝卜,单调得还没一个小超市的豆制品丰富。
小镇商铺
七十年代我就是用这样的蒲扇抵抗武汉的炎热 弹棉被的小屋, 古街道上行人极少,游客肯定只有我一个,继续沿着石板路慢慢地走,慢慢地看,一股阴沟的臭味始终弥漫在我鼻子周围,走过一些关闭的寂静破木房,在一个开着的老房屋中我忽然看到我少女时用过的手弹棉花被,发黑的木板床,磨砺发光的长条板凳,外婆常坐的发红光亮小竹靠椅子,发现杂货店里还有那种老式芭蕉扇,当年就靠这种芭蕉扇来驱散武汉的炎热,还有裁缝店的几个蜡黄面孔小镇女人..店里挂着花花绿绿土里土气的时装.,房屋外的垃圾堆。走着走着,我觉得自己彷佛缓慢地随着这些老物件和记忆进入我少年时代的武汉的生活,或是自己进入了一座真实但又陈旧的生活博物馆,让我回到一个已经流逝的时代。
就在我沉浸于过去的时光时,阴沟里的蚊子却大嗜我的血来不断地提醒我是在罗泉小镇而非在怀旧梦中,我的手臂和腿上一下子如丛林中雨后冒出的圆头小蘑菇出现了十个大红包。 沿街还有当地最著名的古盐神庙,不过关门维修,又看到几个茶馆,不过未见文中所提大碗茶,闲聊中忙碌着做针线活的女人们和喝茶听戏老人,我见到了什么?麻将,麻将,麻将,茶馆全是打麻将的人,古街随时随处可见摆放的麻将桌和打麻将的人。是否镇政府有规定下午是全镇人打麻将的时间就像以前规定下午三点是学习社会主义共产党政策的时间?空荡荡的街道只听到合麻将哗啦哗啦声好像溪流撞击岩石声音,也似时间在小巷老屋的流逝声。镇上的人们如此投入和专心,似乎人人都陶醉于其中,真要感谢我们的老祖宗,创造出麻将这一全民喜爱的娱乐活动。 这就是2019年初夏时罗泉的麻将民风和民俗了吧 茶馆的麻将
这就是小镇人们的小康生活?文章中说罗泉人很悠闲到是说对了,只是不见那种勤劳憨厚,
这条街还装模做样地挂几个红灯笼,唯一体现旅游小镇的标志。
到了晚上独自一人睡在寂静的旅馆房间,没有一丝后悔之情,想想以前每次回国,只游过那些被打造过的漂亮古镇,那些古镇的石板街道干干净净,精致木制结构房屋古朴可爱,琳琅满目的各种精美手工艺品,纪念品和包装漂亮的食品都无声地呼唤着成批的游客去购买。不过,那些古镇给我的感觉好像是人为建造的一个“美丽舞台”,专门给游客观看,享受和消费的。 罗泉小镇可不是这样,它没有什么美感,不知是谁为它贴上“四川最美小镇”标签,但它却是真实的,它是一个及其普通的小镇,展示给游客的也只是在大城市已逝的陈旧过去和现在偏远小地方人的简单真实生活。而我又是这样一类的旅行者,喜欢探索异地异域不同的真实生活面貌。自然它不会吸引那些大众游客,人们不会乘2个多小时颠簸的车去看全镇人打麻将的生活,不过,如果你把几把蒲扇,几个小木凳子,小竹椅子,解放球鞋等过去的旧物件及其所伴随的生活看作逐渐走向消失的一个时代,那么还是可以去做一天历史见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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