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講過一點我的二哥的故事,去年他過世了,幾個月過去, 我才好受些, 於此再講點他的故事吧。 我們兄妹四個,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只有二哥沒受過高等教育,而實際上,他是我們中最聰明的。 文革時,父母都進了監獄和牛棚,我們四個孩子成了狗崽子,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和大哥,還有小弟(那時他才四歲),逆來順受,低眉搭眼的行走在牆根,暗影里,唯有二哥不服。 他拜了一個會武功的師傅,很快就在眾徒弟中脫穎而出,在那群黑五類的子女里成了領頭羊。 先說他的聰明。那時流行讀書無用論,但也會時常的考試一下。我二哥所在班是全校有名的問題班,紀律混亂,當然我二哥也功不可沒。有次考試,全班成績都在90 分以上,讓學校的軍宣隊和工宣隊不能接受。於是全體來到他們班,一個盯一個,重新考。結果除了我二哥得一百分,班長(其實那時叫排長)得60 分,其餘都不及格。這不是我二哥和我們吹的,而是我工作後,遇到他的一個同學,給我講的。 我二哥的班長,工人家庭出身,長的又高又帥,還是學校的足球隊長。他具有如此多的優勢,卻對我二哥嫉妒的要命。有次我二哥從他家門前過,瞟了他一眼,他竟抄把鐵杴從後面追來,照我二哥的腦袋掄過去。我二哥聽到風聲,向下一矮身,躲過鐵杴,回首就給了班長一個上勾拳,把班長的鼻梁骨給打折,血流滿面。但這次我二哥沒進局子,原因是周圍鄰居一致作證,說是班長先抄傢伙要傷人的。 因為打架,我二哥沒少進局子,每次都是我去局子領人。出來我也不教訓他。我們本來就被歧視,兄妹間再沒有點護短,還活不活人了。 我插隊時,隊裡來了個青少年罪犯被監督改造的主,對誰都橫眉立目,一臉兇相,大有一言不和,就宰了你的感覺。後來他知道我二哥是誰後,對我那是畢恭畢敬,有的沒的都想幫我一下,還對我說,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我心裡說,你不欺負我,我就燒香了。 我二哥不僅是我們四個裡最聰明的, 也是我們四個裡長的最好的。寬肩窄背,膚白帥氣,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但不知為什麼,我們都要結婚了,他還沒女朋友,問他要什麼樣的,含糊其辭的,說不着急。 我高中有個要好的同學,她家正好和我家相反,三個姊妹,一個男孩。我每次去她家,她全家都對我很好,做他們家在那個年代能提供的最好食物招待我。每次飯後,三個姊妹就手持一款枕巾,或枕套床單什麼的,邊陪我聊天邊繡着手裡的活計。那種溫馨,我至今都記憶猶新。 高中畢業後,我們各奔東西。直到我要結婚時,才聯繫上她,此時她的孩子都兩歲了。我們聊了彼此的情況,正好我二哥下班,又一起吃了飯。送她回家時,問我,二哥結婚了嗎?我說,還沒有對象哪。她趕緊說,我二妹也空着哪。我想也沒想,就說,讓他們見個面唄。 這一輩子,只有這一件事,一直滋擾着我,不知當時自己拉的這個媒,算害了我二哥,還是幫了我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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