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游优胜美地,看旧貌新颜

加利福尼亚的冬季,以及罕见的暴风骤雨，终于过去了。5月初春暖花开，内子与我开始出游，首选之目的地，是优胜美地国家公园（Yosemite National Park）。去年10月曾在公园内游览，流连3日，为什么才过半年就再去？公园又不在家门口，离家有3到4个小时的车程，其中还有很长一段高高低低、弯弯曲曲狭窄的山路。那一段路经常出现塌方、落石等等状况。一年前山体滑坡埋没了大约百米长的一段道路，至今还在施工抢修，车辆必须绕道行驶。

40年间，我们造访优胜美地国家公园不下10次。一来这片国家公园面积很大，约3千平方公里。普通游客们的活动范围仅在一条大约18平方公里的中央山谷内。未到之处远超过我们能够涉足的部分，所以每次在园内远足都可另辟蹊径。二来园内景观随季节变化呈现多种面貌，浓妆、淡抹，雄姿、妩媚，因之每次观赏山水都有惊喜。除此，最重要的原因是，十几年来加州干旱，优胜美地也受连累。近10年间几次造访，我们见到的都是那几近干涸的瀑布和湖泊。原本美若仙境的“镜面湖（Mirror Lake)完全消失，却以丑陋龟裂的湖底示人。几条著名的瀑布大多干涸，只有那条“新娘婚纱（Bridalveil)”还有一股微弱的涓涓细流随风摇曳，好似一缕游魂。其它如全长近800米，分三段曲折落下的优胜美地瀑布（Yosemite Falls)，一滴水也没有，人们仅能看到瀑布曾流经高山岩壁上的划痕，那是她的足迹。每当看到旱情下消失的美景，我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遗憾，莫名的失落。难道优胜美地往昔的雄壮和美丽，就消失在我这一代了吗？

一句关于优胜美地的名言说：优胜美地的灵魂就是变化。这话真是千真万确。这里的生命存在，有短暂到只有数小时的昆虫，也有寿命可长达两千年的红杉树。它们的变化人们容易观察得到，所以不觉得惊奇。这里的山川湖河也在变，据说山峰一直在缓慢地增高。这在人们有限的生命周期内就难以觉察了。

名言再次得到验证。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季，加州西部沿海豪雨连连，而东部山区则是暴雪漫天盖地。据报：优胜美地山顶之积雪厚达10多米，4、5月份积雪开始融化，巨量的水冲下山来，竟然淹没了很多地段，致使优胜美地今年不得不关闭到4月30日，5月1日才重新开放。水是万物的生命线，也是优胜美地美妙的源泉。我们极其期待再次看到，焕发青春活力的优胜美地，再现她20年前的多姿多彩。赶去领略优胜美地山川的变化，是我们策划本次旅行的动力。

出发前两天查天气预报，园内仍然有50% 降雪之可能，于是我征询内子意见。她毫不胆怯：“开车慢点就得了！” 她准备好了我们登山的皮靴，登山杖、墨镜、羽绒服、手套等等；我则紧急网购一套汽车用的防滑雪链，再把汽车送到厂里换油、轮胎打气等例行保养检查。

天助我也！我居然打电话“抢”到园内旅馆一间住房！园内住房一房难求，一年前早就订光光。就是因为有人听说优胜美地一带的气温骤然下降，雨雪交加而急忙退了房，于是我才有了“抢”房的机会。园内旅馆外观古朴简陋，与大自然容和，房内设施舒适而差强人意，何况窗外就是山林美景。勤快点儿，一早起来，登山观景，此时园内人迹罕见，四周的声音纯粹来自大自然，风声、鸟鸣、林涛与瀑布交响，心情也随之恬淡宁静。我想起了刘禹锡的话：“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小屋窗外山林野趣

优胜美地地形变化多端，起伏的山峦 ，蜿蜒曲折的峡谷，而天气也阴晴不定，天气预报难得准确。事实上，优胜美地这三天，虽然气温在零下6度至零上2度之间，但白天也仅仅是降雨而不降雪。烟雨茫茫中的山川瀑布，极富神秘感，更令人流连忘返。

先搭乘园内游览车，然后步行往返大约10公里，我们再探镜面湖。湖需有水才有景色，有景色才有意境。这偌大的湖面分为景观迥异的高低两片水域，一片波涛翻滚，水声清脆；一片波平如镜，湖光山色，给观赏者留有丰富的想象空间。镜面湖终于恢复了旧日的容颜。

镜面湖今昔

瀑布是优胜美地之一大景观，既可远观也可近看。非但那几条著名的瀑布，如优胜美地瀑布（Yosemite Falls)、沃尔纳瀑布（Vernal Fall）和内华达瀑布（Nevada Fall），浪花飞瀑从天而降，竟然还出现了几条名不见经传的瀑布，在山岩上破壁而出。

酋长岩（El Capitan)那面巨大的花岗岩峭壁，一向是攀岩勇士的战场。其西侧的山岩上，那道久违多年的飘带瀑布（Ribbon Fall），此时再现英姿。这道瀑布在优胜美地的瀑布中属于“小号”，但银光闪烁，好似一把利剑挂在峭壁上。

优胜美地瀑布今昔

“特大号”的优胜美地瀑布，循折线飞瀑而降，自然分为上、中、下三段。这条巨大的瀑布也因水量饱满而气势雄浑，飞奔下来的水流注入摩斯德河（Merced River），致使河水波涛滚滚。就是这条河水，在四月份溢出河道，淹没了山谷的低洼地段。优胜美地不得不关闭数日，以策安全。摩斯德河称得上是优胜美地的“母亲河”，正是她在远古冰河纪时期，曾裹胁冰水和岩石，从赛娥拉（Sierra）高山上俯冲下来，如刀劈斧砍划开了大地，不仅形成了今天优胜美地的中央山谷，而其下游所造成的冲击平原，就是现在加利福尼亚中部的那一大片农牧业区域。

摩斯德河　

我们驾车到距离“新娘婚纱”最近的停车场，然后登山到瀑布脚下。这道瀑布一改上次见她时的有气无力，现在变得气势磅礴。那一泻千丈的银色水幕震动着附近的山谷。抬头仰望这道瀑布奔流轰隆，从被云雾遮挡了的山峰上飞流直下，“疑是银河落九天”。

新娘婚纱瀑布

三天里，我俩每天行走的步数都在两万上下。八旬老者，尚有体力独来独往，在优胜美地，尤其这个季节，属于稀有之“少数民族”。在园内游览，不断遇到年轻人主动为我俩拍摄合影。搭讪几句，一定受到鼓励：退休生活就该如此！希望我们到了你们这个岁数，也能这般轻松享受大自然！

何止优胜美地变幻莫测，整个大自然不都是在变变变吗？我这大半生，虽然经历过改朝换代与社会变迁，似乎已能看破人生。但人生苦短，能领略到的大自然之巨变，能有几许？人只有谦卑地面向大自然时，或许才懂得自身之渺小。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大自然之一瞬间，我们一代人在人生舞台上，已经到了“谢幕，归隐后台”的阶段。知福惜福，我当珍惜上帝恩赐我们的晚年，在这落日余晖中自我陶醉。

2023年５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