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来访,他是父母多年的挚友,也是老乡,已经退休。爸爸每次住院,跑单位找人签字,报销住院费,药费,到银行取款,交电话费,煤气费,水电费,取报信…是刘叔在家张罗。 “天宇回来了。” “回来了,刘叔。” 刘叔坐在沙发上,我捧上一杯热茶,刘叔摆摆手: “哎哎,天宇啊,忘了吧,我们糖尿病人不喝茶, 刚服过药,水,一杯水就行了。”说完哈哈大笑,:“你忘了刘叔有糖尿病了吧?” “没忘。我哪能呢!”我笑了。 刘叔说“我们糖尿病”,那口气像是说“我们皇室”,神情透着自豪、炫耀和得意,好像平白无故捡了个天大的宝贝,不藏不掖,见谁就敞开兜子给人瞧。 “刘叔叔,还好吧?”我换一杯白开水。 “好,好。就是右耳背的厉害,人说话要靠近左耳才听得清。” 刘叔叔起身推开父亲的屋门,扑面入眼的花瓶里鲜花俏然灿烂:“哈!好啊好啊,亮堂多了,到底是女儿回家了”。 父亲点点头,微微笑着:“你小女儿回来没有?” “啊,我?还是老样子,糖尿病么,就是耳背。”刘叔叔乐哈哈。 扑哧一声,我笑出声,看到我笑,刘叔凑近父亲,左耳对着父亲,用手围成喇叭状:“再说一遍,许先生,我没听清。” “我说,小妹回家了没有?” “啊,哼,能回家吗?她男人去了深圳,说要开公司闯一闯,走了小半年了,公司还没个眉目。小妹一个人带着个月月孩儿,还上班,请假就扣工资,好几个星期了,都没回家看我和她妈”。 “老伴身体怎么样?” “公司?开什么公司!净是骗人!现在的年轻人真没法说,唉!” “那小妹的工厂效益不错?” “你说我大儿子不错?他?那得看跟谁比?比他妹子,还可以,工资、奖金都行,后半年听说人家又要买一套房子。” “能再买一套房子,说明他过得不错。” “啥?他爱人?她?老样子,没法说。人家跟她妈爸亲,有个什么好东西都提溜个快,送她爸妈家里,我们这边连个毛儿也见不着。也不是稀罕那东西,这年月,谁还缺鱼少肉的,唉,人心不古啊!” “哎,现在的年轻人!”爸眯缝着眼睛。 “大孙子吗,唉 ,叫我怎么说呢,他小时候,跟我们亲着呢,你想,一把屎一把尿的,现在人大,翅膀硬,整个一个白眼狼,上大学半年了,连个电话也没几个。” 我忍着笑,从晾台伸进头“刘叔,大宝都上大学了啊?”我扯着喉咙,用很大的声。 “是啊,就知道要名牌,哪像我们当年,有衣服穿就不错了。” 我低着头,嗤嗤地笑:明明就是两只耳朵都背! 刘叔不好意思:“天宇在笑我呢,是不是我又说岔啦?“ “没岔、没岔,你说,你说你的,我爱听。”父亲说。 ….. 俩个人风马牛不相及的聊到吃饭时间。 “刘叔,一块吃吧。” “不吃、不吃,我赶紧回家,老伴等着呢,今晚我们糖尿病协会临时有个会儿,赶紧着。” 我送刘叔到楼梯下。 “天宇啊,你回来就好,送送你爸。他血压低的很。”刘叔每次来都给爸量血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