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門的小城另調，細膩地描寫了新英格蘭一個海邊小鎮的同性戀酒吧。酒吧里幾個男同，肌肉發達，穿着妖艷，袒胸露背。一顰一笑，比姑娘還姑娘。文章使我想起舊金山、紐約和多倫多的同性戀驕傲大遊行（Gay Pride Parade）。

舊金山

紐約

多倫多

酒吧和遊行隊伍中張揚的同性戀，好像是對世界宣稱：他們驕傲、快樂，他們的生活華麗多彩，他們滿不在乎，他們自由自在。也許其中不少人，在現實生活中的感受，正好相反。也許這正是他們要張揚，要證明, 要自我證明的原因。

一

在Oliver Stone 導演的電影 《亞歷山大》中，亞歷山大的情人赫菲斯提安（Hephaestion），女人味十足。除了弔膀子情意綿綿，再也沒有什麼作為。這是現代版的亞歷山大情人。歷史上的赫菲斯提安， 是亞歷山大愛的死去活來的情人，也是獨當一面戰無不勝的大將，武功高強的肌肉男。

英國女作家，後來移居南非的Mary Renault ( 1905 – 1983)，以古希臘為題材，寫了8本小說和2本非小說，從傳說神話中的英雄，一直寫到亞歷山大。小說讓人回到當年：山川建築，暗道祭壇；英雄和海盜，王公貴族、悲劇演員與市井小民；克里特鬥牛，地峽決鬥，德爾菲演出；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小說《The King must die 國王必須死》《Bull from the sea 海上來的公牛》的主人公是雅典國王忒修斯（Theseus）。 他把阿提卡（Attica）和依洛西斯（Eleusis ）統一在雅典名下。雅典每7年，就要把自己7個最勇敢的少年，7個最漂亮的少女，送到克里特（Crete）,  作為祭品讓牛頭人身的怪物 Minotaur  吞食。忒修斯（ Theseus）自願作為祭品來到克里特, 進入迷宮，殺死 Minotaur。以後，雅典每年要派一個團到 Delos 島朝聖, 感謝阿波羅。朝聖團離開期間，雅典不得處決人，以保持城邦潔淨。

Minotaur 個子小了一點。

Mary Renault 在小說中，把神話、傳說變成歷史。去掉太超乎現實的內容，忒修斯的傳奇變成可信的經歷。亞馬遜女戰士的殺伐，成了流民游寇的一部分。 王后的亂倫，原來根源於宗教衝突。波塞冬發怒引起地震海嘯。小說不少情節，既與考古吻合，又以當時人們的眼光，看到無處不在的神靈行蹤。

Mary Renault 是同性戀，小說中同性戀隨處可見。忒修斯與眾多女人睡覺，而感情深厚的，是他的男性情人。這些情人，大多是他的保鏢，隨時準備為他獻出生命和肉體。忒修斯第一次遇上麥加拉（Magara ）王子，兩人情投意合。王子比他年長，更勇猛，或者武藝更高強。忒修斯的士兵理所當然地認為，王子將對他作愛。忒修斯後來深愛亞馬遜女王希波呂忒（Hippolyta）。但是在忒修斯的鐵哥們，塞薩利(Thessaly) 王子皮里托奧斯(Pirithoos)的眼中，希波呂忒只是一個讓忒修斯熱昏腦袋的小鮮肉而已。

在小說 《The mask of Apollo》中，年長的演員，帶年輕的徒弟。後者自然成為前者的情人，成為前者做愛的對象。 徒弟往往痴情地愛師傅。

雖然是小說，Mary Renault 反映了真實的古希臘同性戀。古代希臘同志與今天的同志比，有兩大不同。1. 同性戀是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們絕不會因為有同性戀而感到壓抑，羞恥。更不會因此受到歧視。相反，一個男人沒有幾個同志，才是丟臉的事。2. 他們沒有性身份認同問題。對於男同來說，他們是同志，他們也是男人。他們與女人作愛，他們也和男人做愛。他們做愛，他們被做愛。斯巴達的女同，大概也是如此。

二

古希臘的神，都是這樣的好同志。

眾神之神宙斯，是同志的光輝榜樣。天上人間，眾多女神女人，和他有一夜情，希望得到他的一夜情。他的姐姐和老婆赫拉，吃不完的山西老醋。亞歷山大大帝的母親奧林匹亞，自稱宙斯和她睡了一覺，種下亞歷山大。宙斯不僅愛女神女人，也愛男人。特洛伊王子，國王Tros的兒子迦倪墨得（Ganymede），是他最鍾愛的小鮮肉。為了得到迦倪墨得，宙斯給Tros許願，要送他最好的駿馬，要讓迦倪墨得永生。宙斯然後化作老鷹，把迦倪墨得叼到奧林匹斯山，作侍酒童子。最後把迦倪墨得變成天空中的水瓶星。

色迷迷的宙斯

阿波羅年輕漂亮陽光，慕名而來的同志眾多，超過宙斯。有名有姓的就有十幾個。最有名的是斯巴達王子 Hyacinth。兩人形影不離，引起西風神 Zephyrus 嫉妒。一天，阿波羅和Hyacinth 甩鐵餅，Zephyrus 把鐵餅吹歪，直中 Hyacinth 頭部。Hyacinth 當場斃命。阿波羅悲痛欲絕，把 Hyacinth 的血，化成一朵朵風信子。他的眼淚灑在花瓣上，斑斑點點。斯巴達每年夏天有3天的 Hyacinth 節，紀念 Hyacinth。

阿波羅另一個情人是庫帕里索斯（Cyparissus），赫拉克勒斯 （Heracles) 的後代。阿波羅送他一頭馴鹿，被他誤投標槍殺死。庫帕里索斯請求阿波羅，讓他從此永遠流淚。阿波羅接受他的請求，把他變成一顆柏樹。樹漿從樹幹汨汨流出，猶如林妹妹的眼淚，無窮無盡。

三

古希臘的人，更是這樣的好同志。

特洛伊城外，阿伽門農奪走阿喀琉斯（Achilles）的戰俘王后 Briseis，阿喀琉斯從此拒絕作戰。他的朋友帕特克洛斯（Patroclus）對此不滿。晚上，特洛伊軍隊襲擊希臘人海邊營地。帕特克洛斯穿上阿喀琉斯的盔甲，戴上他的頭盔出戰。被特洛伊王子赫克托爾（Hector）殺死。第二天，阿喀琉斯單挑赫克托爾，把他殺死。 阿喀琉斯和帕特克洛斯有沒有情人關係？荷馬的史詩中沒有一點線索。柏拉圖在《飲酒篇》中，借赴宴者的對話，說他們是情人關係。5世紀4世紀BC 的希臘人，全民皆同，看誰都同。一個大叔和一個小男生在一起，不是同志，就是有病。

希臘男同之間的愛情故事，情意綿綿，驚天動地。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遜色不少，或者沒有多少。愛情的前提是平等。男同平等，男女不平等，愛情的價錢不一樣。

古風時期的七弦琴女詩人薩福（Sappho 630 – c. 570 BC)，據說她的不少詩歌，她和男女朋友的交往，都帶着性愛的色彩。Lesbian 即來源於她出生的島嶼Lesbos.
薩福和埃里納（Erinna）在花園裡。

不過，古希臘同性戀主流是男同。 古希臘人結婚，一般是男30多歲，女十幾歲。古希臘男同，也是臘肉和小鮮肉的愛情。30多歲的男人，和15-18歲的小年輕相愛。 老男人是人導，外號是狼。狼傳道授業解惑，言傳身教性技巧。狼 樹立榜樣，提高道德修養。色諾芬說：“我們把愛情注入漂亮的男子……., 增強他們的廉恥心和自我控制能力。” 小鮮肉號稱小羊羔，小孩子。這種關係在希臘人看來，有益雙方。也有道德君子認為，這種關係不應該牽涉到性。如果牽涉到性，不應該從性中得到快感。男人和男人性交，不是為了快感，是為了傳宗接代？

希臘老臘肉對小鮮肉有一段評論，像是一個戀童癖色狼的自白。“稚氣未脫的12歲男孩給我帶來歡樂，但更能勾起欲望的是13歲的男孩，14歲則是更嬌艷的愛情之花。比之更具魅力的是15歲、16歲的少年，他們是眾神追求的花朵。 而17歲的少年根本輪不到我，只有宙斯才能享受。……. ”   這種色狼，這種自白，說不定哪天就被 FBI  盯上。

如果哪個男人沒有一個小羊羔，他對城邦就沒有盡夠責任。一個男孩沒有成年男人愛，是奇恥大辱。一旦小羊羔長出了鬍子，這種關係就可能視作不正經。

蘇格拉底其貌不揚。但是他年輕的時候，就是他老師的情人。當了人導以後，眾多年輕學生成了他的情人。他曾經放蕩不羈，看到他學生外衣下俊美的身體，馬上慾火燃燒。雅典政客Anytus的兒子，一度是蘇格拉底的小鮮肉。 Anytus 後來起訴蘇格拉底，這可能是原因之一。

蘇格拉底的小鮮肉之一，是伯里克利的侄兒子，阿爾基比亞德（Alcibiades ）。阿爾基比亞德後來叛逃斯巴達，導致雅典在伯羅奔尼撒戰爭戰敗。阿爾基比亞德醋罈子特別大。和蘇格拉底相愛以後，只要蘇格拉底看別人一眼，他就會大發脾氣。不僅破口大罵，還要動手打人。可憐的臘肉蘇格拉底，一想起他醋性大發的模樣，就嚇得發抖。

多麼般配的臘肉和小鮮肉。

蘇格拉底後來改邪歸正。一天晚上，宴會完畢，阿爾基比亞德鑽進他的破大衣下面，摟着他，挑逗他。蘇格拉底對他的美貌無動於衷，居然一晚不和他作愛。

蘇格拉底越來越純潔。色諾芬回憶說： 蘇格拉底義正詞嚴，譴責和小鮮肉接吻的行為。“你知道和一個美男子接吻會帶來什麼後果嗎？難道不知道你會立刻喪失自由而變成一個奴隸？會花費很多金錢在有害的娛樂上？會被許多事所糾纏而不能把精力用在高尚和善良的事上？甚至還會追求那些連瘋子都不屑做的事？”  聽起來像是譴責蔡鍔，老是在八大胡同混。

蘇格拉底之後出生的雅典演說家德摩斯梯尼 （Demosthenes），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兩個演說家之一，被他的對手埃斯基涅斯（Aeschines）指責為戀童癖。德摩斯梯尼的家中，曾經住了一個從普拉塔亞（Plataea) 來的男童Aristion。德摩斯梯尼對他縱慾無度。戀童不是罪過，但是戀童要有利於男童的身心健康，有利男童的成長。德摩斯梯尼過度縱慾，傷害了這個男童。而且他是利用男童寄他籬下的處境，進行性剝削。

馬其頓國王菲利普二世，14歲左右在底比斯當人質（368-365 BC），住在底比斯將軍帕曼尼斯（Pammenes ）家。他是將軍的小鮮肉，兼學政治、學軍事，冷眼旁觀希臘人窩裡鬥。30 年後，整個希臘成為他的人質。

小鮮肉成老臘肉，輪到菲利普討老婆招情人。 其中一個情人帕薩尼亞斯 （Pausanias），是菲利普的衛兵。菲利普始亂終棄，移情別戀，又愛上另一個年輕的帕薩尼亞斯。 老帕薩尼亞斯打破醋罐子，痛罵小帕薩尼亞斯。小帕薩尼亞斯太嫩，受不了侮辱，自我了斷。 小帕薩尼亞斯的朋友，保護者，馬其頓將軍，菲利普的老丈人阿塔羅斯（Attalus）憤憤不平。 邀請老帕薩尼亞斯參加宴會，把他灌醉，然後輪姦了他。 老帕薩尼亞斯找到菲利普告狀，但是菲利普並沒有懲罰阿塔羅斯（Attalus）， 只是提拔了老帕薩尼亞斯。老帕薩尼亞斯心懷不滿，謀殺了菲利普。20歲的亞歷山大當上國王。

從個體到集體。古希臘還有同志團隊，有名的底比斯（Thebes）神聖團隊（ Sacred band），由150 對戀人組成。平時相依相偎，戰時為了保護情人，為了在情人面前露一手而戰。打仗還得親兄弟，上陣還得父子兵。情人齊上陣，殺人不要命。神聖團隊加上橫空出世兩個將軍，伊巴密濃達（Epaminondas ）和匹婁披達斯（Pelopidas）， 使底比斯平地崛起。一戰打趴斯巴達，再戰打敗馬其頓，把國王的兄弟菲利普扣為人質。神聖團隊在希臘橫行幾十年，直到喀羅尼亞（Chaeronea）之戰，被十八歲的亞歷山大全殲。

喀羅尼亞紀念碑，看不出獅子是雄還是雌。墓碑周圍挖出254具屍骨。

四

古希臘的同志，都發生在男性之間。婦女地位低下，成天呆在家中，沒有女同的條件。唯一的例外，大概只有斯巴達。講政治講自由講文學藝術哲學，雅典遠遠超過斯巴達。講女權，斯巴達遠遠超過雅典，超過希臘其它城邦，超前世界2000多年。據說斯巴達女嬰出生，不會像男嬰那樣受到挑剔的檢查，不符合條件的，就丟到山上凍死或者餵狼。她們從小吃穿和男孩一樣，不會讓男孩多吃，她們少吃。她們和男孩一樣，有受教育的權利，上體育館的權利。因為城邦要求她們身強體壯，生出健康的孩子。斯巴達對男性的要求，是作一個合格的戰士。對女性的要求，是要生出更多的戰士。斯巴達男性，7歲開始就過兵營生活，一直到30歲。 斯巴達建議斯巴達人男性30歲，女性20歲結婚。男性30歲前結婚，也得一直呆在兵營。只能晚上像賊一樣溜出兵營，私會老婆。熬到30歲，才能回家正兒八經地過夫妻生活。斯巴達女性不需要勞作，有Helots 耕作織布幹家務。她們只是管理家產。丈夫駐兵營，即使能夠回家了，也經常在外作戰。斯巴達女性，同性戀順理成章。男同也是如此。男同女同，滿足了各自的性要求，但是導致斯巴達生育率下降，雖然城邦鼓勵生育。人口減少，也是斯巴達衰落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