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娘,娘更想我。 上次见娘是三年前的事,这期间的日子是诸多的不顺、烦心,回国探娘的事一推再拖。 今夏,我铁定了心要见娘。 订机票、办签证,给娘家的弟弟发了电邮:告诉咱娘,今年我回家。 弟弟回信:老娘开心啊!盼着你! 猪感冒了,竟然猪...感冒了,还是流感。 猪界的事祸害、烦扰的人世也没了安宁。世卫把警戒从3级升为6级,中国新闻报道今儿隔离M个,明儿隔离N个,救护车载着发烧嫌疑犯,闪着红灯呼呼地驰来驰去......大洋彼岸的祖国沸沸扬扬。 娘耳背,眼也花,从电视上逮着星星点点的一句半句,以为天塌下来的事就要发生了。娘忧心忡忡,央求儿子速速从电脑袋上写封快信给闺女。 弟弟信写得婉转可人,信末尾撂下一句:姐,要不,咱再缓缓? 缓?换到几时!他若在眼前,我非拧掉他的耳朵扇子。 心定神闲不予理会,我拿得住。 签证时,在使馆的保证上画押为凭: 三个月内本娘子携小女绝对未入璄墨西哥,更没有与猪病毒携带者零距离接触,吾等安分守己过自家小日子,保证体康身健,皮肤水灵...等等云云。 娘以为再快的信许是也要走个几天,竟拐弯抹角、神通广大寻到我幼时女友的父母,央求他们跟他们在德国的闺女通话时给我捎个话:缓缓。 于是,地球另一边的电话铃声,深更半夜炸响,我香梦惊飞,心一跳一跳回不拢窝。 女友声音京片儿浓浓,竟也有几分柔柔媚媚:听我姨儿的话没错,缓缓儿也挺好,8月份我也回来,咱姐儿俩还能见个面......, 女友的私心不遮不掩、甜腻腻地漫出。 我脑袋清醒几分,魂儿从梦里抽离,任谁也不得糊弄:想得美!你家孩儿8月放假,我家闺女8月开学,我怎么缓!来回一个星期就打转身,我买张机票恁容易! 女友嗔笑:呸呸!不愿缓就不缓呗,还不是为你好!我姨儿也是这么说的。 女友从小管我娘叫姨儿,“姨儿、姨儿”叫个亲,叫的欢呢!我,我可是我娘的闺女啊!娘心窝里的慎密、细微,自家的闺女还能揣摸不清白! 依旧我行我素,两天后,打开邮箱,娘家弟弟的邮件赫然凛凛,粗黑体字加感叹号:速给咱娘打电话!!! 电话是弟妹接的:哎哟哟!姐姐,急死人了! 咋的? 咱娘这不吃不喝两天了,把保姆吓着,硬是打电话把我们从单位叫回守着。 娘病了? 我恐怕不是。她是怕你真改主意不回家,想不通,流着泪,窝在沙发两天不动窝,等你的电话...... 抹一把泪,我大声冲着电话喊:娘,我准点回家看你! 娘颤音抖抖地说:娘担心啊,怕你一下飞机,可怜儿就给警察捕了去,丢进监里囚着,电视上警车呼呼的吓人... 娘,那是救护车... 警车闪着红灯绿灯呼呼地,恁吓人!你被捉了去,叫我咋整?...娘仍旧坚持是警车。 娘耳背,呼来保姆,逐字记下我回国的日期、航班,再趴在她耳朵上转述给她,保姆是她新近培植的亲信,娘担心儿子、儿媳有时候哄她。 电话还没有放下,就听到那边:下碗面给我吧,有日子没吃舒坦了呢! 那是娘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