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繁花》忆1991年携八大件衣锦还乡 《繁花》是超伽导演王家卫花了5亿人民币拍的一部电视剧,火翻天是意料中的。大俗人体老趋之若鹜,已看了4集。第一印象:不是电视剧,是电影!把电视剧当电影拍,只有超伽导演王家卫才有这样的手笔。 有人说,这是一部魔都版的《美国往事》,内地版的《大时代》。但对照体老91年目睹的上海,感觉不真实。当年万元户就拽得不行,哪有剧中三个钱包中的第二三个钱包?
那年体老走在通往出国人员服务部的路上,沿途两边挤满了想买8大件指标、黑市換美元的上海人。我几次被围,慌兮兮上海人,对我不经意间露出的钱包中绿花花美钞,充满垂涎。哪是剧中的十里洋场,纸醉金迷?
而我的钱包,就两万美钞,充其量是图中的第一个钱包。87年飘洋过海,留学欧州近四年,91年烟花三月抵美利坚,才支了几个月美钞。两万美刀,在当时出国人员中、在一般的美国人中,不是穷人。 文中所谓的"八大件",就是全进口的高级彩电,冰箱,洗衣机,音箱,四喇叭收录机,手表等等。在厉害国的日子里,没有豪宅豪车,连个二奶三奶N奶都难打发。八大件就称衣锦还乡,哪跟哪啊? 但请注意,本文讲述的是1991年,绝大多数家庭的目标仍停留在三转一响。手表、缝纫机、单车三转;收音机一响。手表是上海牌,缝纫机蝴蝶牌,单车是带大链盒的凤凰牌;收音机是七管两波段半导体上海牌。连做梦都梦不到进口货。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国人员回国时的一大优惠,能在指定的免税店买八大件,免税额值几千块钱,87年出国时我的月工资是六十块。一般人家,若不出国,即便砸锅卖铁都凑不足钱,何况还要指标。 那年头,成千上万的囯人,就冲着这八大件,虾有虾脚,蠏有蠏道,不问艰辛,飘洋过海。有点象那什么年代的闯关东,为发财,买洋货。 1991年有件大事,戈尔巴乔夫下台,苏联解体!1992年1月,邓小平开始南巡,并沿途发表一系列讲话。至此,工厂转制,转型,大批工人下岗,改革阵痛开始。全国上下东南西北,走在发财致富的道路上,不择手段一路狂奔。 1991年,是伟大国由苏联式计划经济转向西方市场经济,即由贫转富的关键年,是贫穷的最后一年,是转富的第一年。 以北京为例,1988年,凭证供应副食品猪牛羊肉、鸡蛋、食糖、粉丝、粉条、淀粉。1991年3月,粉丝、粉条、淀粉敞开价格,9月停止发放食糖票,敞开供应。1993年,停止印发北京市居民、机关团体、驻京部队购货证。 至此,持续38年的凭证、凭票供应商品的政策宣告结束。体老正是在这中囯贫穷的最后一年,由欧州飞西雅图,开始掙美刀。 此时,体老背井离乡四载未回过家,对西方人而言,是天方夜谭;对早年出国的海华而言,谁叫我们出身在那方。
白居易的《琵琶行》写到,“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即使是重利的商人,离家两三月已是个事,体老是四年没回过家。 体老离家四年未归,不是心疼机票钱,更不是商人的重利轻别离,是见天涯同漂泊的哥们姐们,在探亲回来的飞机上,全程以泪洗面,哪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掸。探亲回来后思家更甚,数月难复平。 体老担不起回国探亲再离家再出国的痛,宁愿躲进实验室为一统,转移那撕心裂肺的思乡情,直到落地美国,有能力把女儿接出来才回家。体老信那理,长痛不如短痛。 公司老板因四年离家未归的不可思议,特安排体老回国公干,採一小瓶水样,及该水中生长的几克鱼样。 出国前单位路对面就一大湖,体老率团队每年採集各种指标水样鱼样几大船,老板此次派的任务连小菜一碟都算不上,体老为此却享受了一个月带薪、带机票假期。不由得感慨:漂亮国又有钱,又大方,又体谅人。
公司为给体老一个惊喜,直到该上飞机的前两天才突然告知。当时公司不仅早订了机票,公司的的律师还为女儿办妥了H-4签证,並安排好学校,女儿来美次日即坐进双语教室。
突然被天上掉馅饼砸中,几乎没时间收拾行装,只记得第一时间跑银行,取了两万百元新钞,缝在内衣上,身穿邹邹巴巴的全棉旧衣裙,挎个大包,就拿着西雅图飞日本成田机场中转去上海的机票,欢天喜地上路了。
图注:那个脚边的公文箱不是我的,如文中所述,我只有一个挎包和缝在内衣上的2万美刀。 1991年8月在日本成田机场转机,一身绉巴巴的的全棉衣裙。 两万绿花花的美刀,和落地上海后在出国人员服务部能买到的八大件,在仍然穷得响叮当的1991年,是什么概念?
申请美国学校的20刀,考托福的80刀,曾难倒当时清北多少英雄汉;穷家富路随身的,只有40美刀;那八大件呢?有钱也买不到的。体老此行,不是妥妥的衣锦还乡吗? 落地上海,轻车熟路进了长乐路的叔叔家,吃了一大碗久違了的,阿姨自撖面皮的荠菜大馄饨,擦干净嘴巴,仍然穿着匆忙离开西雅图时,那身全棉邹邹巴巴的衣裙,直奔出国人员服务部,走在前边提到的人群中。 上海人即便穷,也不失光鲜。但我这身乡巴佬衣裙,走在倒买倒卖的人群中,非但不被埋没,还几度被围其中。刚从联合国卸任赋闲上海的婶说,你穿什么不重要,精明的上海人,识得你写在脸上闯蕩欧美的风霜。 提到刚从联合国卸任赋闲上海的婶,见我此时回国,喜出望外。要我给她在出国人员服务部买个不占指标烤面包的东东。说在NY用惯了,回家没得用真别扭。婶还说国产洗衣机不好使,我用指标为她买了个洋货。
1991年,上海市面上连个烤面包的东东都买不到,你说王家卫大导演的十里洋㘯,是不是雾里看花? 当年最时毛的是日立27吋大彩电,和音响组合,早在欧洲时,听回国的姐们不知说过多少次,其它七大件指标,就买了这两样。 不难想象,我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兄弟姐妹,没有任何预告,突然收到货运站通知取这些洋货,更是天上掉馅饼了。 在伟大国最穷的1991年,携8大件衣锦还乡,风光无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