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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天葬 (小说创作)
   

1

拉萨八廊休小旅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偶尔会随着遥远的记忆回到拉萨八廊休小旅馆,那个改变我人生的地方。

原本期望法国巴黎人帕特来拯救我的幻想破灭后,第二年的夏天我办理了停薪留职,在被混乱不堪的汉正街吞噬之前我逃离出来,准备去南下打工。不过去打工之前,我仍独自背上包再次上西藏,这次,我一定要看到天葬。

到达拉萨后,我住入了八廊休小旅馆,它位于拉萨大昭寺后面一条街面上, 一栋藏式老房子,白白的墙上镶嵌着铁红色窗木, 有着黑色笨重的木质大门,藏式风格的木板结构二层小楼,踩在上面时木板会嘎啦嘎啦地发出一种酷似痛苦的叫声。

晚上,旅住的游客就坐在房屋中央的小院中或一楼长廊的几条长凳上,在昏暗的灯光下聊天嬉笑,我则随意安静地夹在他们中间听着,人群中有大白天整天戴个破草帽黑黑的日本留学生,他好像一个农夫随时准备到到田里去锄草,说着怪腔怪调的中国话,每次跟我出门他都会背着一本厚厚的中日大字典,如在路上我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他就马上停下步伐,立即掏出那比砖头还大的字典,我帮忙托着,他查看是那个字,我就在路上随时对他进行汉语教学。还有我在格尔木汽车站遇到臀部肥大,傲慢的美国黄发女孩杰西,我和她一起乘私人中巴从汽车站回旅馆时,中巴上收钱的小伙子要多她多付5毛钱的车票因为她是外国人,她气红了脸,下车宁愿步行从汽车站走回住的小旅馆,我只好对收钱的说我来帮她支付这引起冲突的5毛钱,把她叫上车,结果下车时她发现我多付了钱,立马拉下脸严厉批评我和他们一起勾结欺骗她。好心为她做好事,最后她反过来责怪我,我是吃力不讨好。不过之后她又常找我。常坐在我身边的是满头红头发黄睫毛澳大利亚小伙子帕特里克,他对我非常友善,一次,我裸露手臂无意中碰到他的手臂时,他像触电一般,转过头看看我,又用手指轻轻地在我的手臂上抚摸而过,彷佛海鸥掠过水面,他惊讶地说“好细腻,像婴儿的肌肤”,十几天后他离开西藏他去巴基斯坦,再经过伊朗等最后到达欧洲,沿途他不断地给我写明信片,而我一个字也没有写给他,不知道如何回复旅途中的他,最后又把他的住家地址搞掉了,想想也是今生命定无缘的人了。还有手指修长,两个眼睛像鼓出的金鱼眼,说话斯文的伦敦小伙子丹尼斯,他们两个常邀请我一起到处游览,那时的我乃是真正的东方女人,内向含蓄,矜持,总是行动轻柔安静地坐在这帮年轻的外国游客中,一句半句地听他们说话,我的英语很糟糕但有所提高,帕特里克和丹尼斯时常像对孩子说话一样慢慢地跟我说话,那十来天跟这些外国游客生活在一起让人奇怪但又有趣和兴奋,在我的眼中这些不同国籍的外国人多少带有些神秘色彩,他们带给我世界各地的异域想象。

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在学校上政治课时,课本和老师对我们讲解资本家为了获得剩余价值对无产阶级进行无限的剥削压榨,资本主义社会的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的政治老师曾非常郑重地在班上对学生说:“在经济危机时,那些资本家把牛奶倒入海中也不愿意降价卖给贫困饥饿的穷人“,从小我坚信生活在中国是最幸运的了,在写大字报和作文时常常以”解放全人类“的响亮口号来结尾。

而现在这些曾需要被我们”解放的人们“来到了我的跟前,让我怀疑学校课本上谈的十八十九世纪的资本主义与现代的资本主义是否有巨大的差异。总之九十年代的中国社会在发生巨大变化,十几年前的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口号已成为过时的标签,而我看到生活在资本主义国家的人自由自在地周游世界,令我羡慕不已。

其实中国政府在八十年代就明白资本主义国家的人们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去解救,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中国需要与资本主义国家合作,需要借鉴资本主义工业国家的先进技术,这时人们从以前批判态度转变为对西方社会充满一种无限向往和羡慕目光,以至很多中国人对任何来历不明的西方人都表现出一种不明的盲目崇拜(我就属于这类人),即使他们在本国都是一些消失在城市和乡村小镇的无名者,及其普通的工人或流浪汉,如果他们来到中国,中国人一定以为他们都很富有因为他们来自富裕的国家,在他们身上,中国人看到的不仅仅是他们都是高鼻子,大而深的眼睛,他们还代表着那些赫赫有名的国家和地区,西方的先进科学技术和富裕。在那段人生的旅途中,我们这些人偶然在八廊休相遇了,小旅馆成为我们在拉萨的固定点,时常大家晚上一起去小饭馆吃饭,说笑,有时一起游览,自由快乐地活在人生的旅途中,跟他们在一起我觉得我已经跨越国界了,已经与中国人的生活脱钩了,在武汉,我觉得我的生活是社会体制和父母强加给我的,只有在拉萨的那个小院子里,独自旅行的路上,我觉得这才是我自己的人生,不过,有时我又觉得这个挤满外国游客的小旅馆人生根本就不属于九十年代初我这个中国人的人生,它与我在武汉的人生有着巨大的分离,有时感觉在拉萨日子好像是我暂时借用一个外国女人的人生。 

在遇到他们之前,我只知道自己不喜欢在武汉的生活,但对自己期望的未来的生活却是模糊不清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什么生活,而恰恰是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刺激了我对异国他乡的无限向往,给我展示一种我憧憬的未来生活画卷:独自周游世界。

在拉萨,夜幕降临时会下雨,天气变得很凉爽,这种冷风和凉爽给我一种萧瑟凄凉的秋天感觉,使我联想到枯死的树叶和时间流逝的伤感,想到即将的离散,个人将继续奔各自的旅程,再也不会相见,不会有力量来抵挡各自命运的洪流。后来我很懊悔怎么就没有把我们这群人在拉萨藏人小院的聚会给拍下来,保存下那段短暂而美好的人生画面。

 

2 巧遇吴艾

那天早上,一群叽叽喳喳的香港游客离开八廊休之后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正当我独享那间充满寂静的房间时,听到走廊木地板忽然嘎拉嘎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向我的房间逼近,不一会进入一位胡子拉碴,一头乱草似的灰白头发中年外国男人,将一个旅行背包放到一个空着的床上,我大吃一惊,急忙用英语问到:

“你有没有搞错房间号? 这是个女客房”,

他听我这么一说,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不是201号房间吗”?

一边说一边到门口再检查一下门号是否搞错了,核对门号后说:

 “没有错,我就是住这个房的”。

糟糕,怎么会是男女混房?我一下子急忙思考晚上怎样换衣睡觉如果有个男人在房间内的话?不会受骚扰吗?

当他得知我是武汉人时惊讶地说了一句“我妻子也是武汉人”,

“真的” , 一听他说他的妻子是武汉人我的兴头也来了, 在西藏高原能够碰上一个嫁到外国的武汉女人也不是常见的,  我马上也好奇地问到:

“她人呢?”

“在楼下”

说完他便走出了房间。

大约十来分钟左右, 我又就听到木板地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见到人就听到门外一个女人纯正武汉话高声如风般闯入房间:"我老公说上面有个武汉人",

随着未落的话音,进了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戴副眼镜,小眯眼,大圆脸庞,有着东方女人少有的肥大胸部,圆滚的腰,橄榄色皮肤, 中等偏高的个头,一件普通圆领运动衫,一条紧身裤,她带着惊喜闯入我的房间和我的生活,她就是吴艾。

令人惊讶的是我和吴艾曾在同一条街道上不同的学校读过书,我们都记得宝林街口有一家国营食品店, 里面总是混乱地堆积着日常生活所需食品如油盐, 糖, 生粉, 胡椒等, 昏昏暗暗。我小时常手里捏着妈妈给的皱巴巴的一毛钱和一个黑黢黢的瓶子打酱油或买盐, 有时剩下的3分钱还可买一小纸包孩子喜欢吃的”老鼠屎”, 那条街道的两侧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树, 春夏及初秋三个季节整条路被宽大延伸的树枝和茂密的树叶遮盖, 形成一条天然的绿色长廊, 没有什么车也没有多少行人, 总是很干净,静寂,不论是白日还是傍晚,总给人一种绿色慰籍和愉悦。

她比我小几岁,我们不可能在小店里碰到,不过两人共有的宝林街道学生生活一下子把我们拉近了。

拉萨市八廊街的中心便是大昭寺,一座藏传佛教寺院,是当年藏王松赞干布所建,历经多个朝代,有1300多年的历史,在藏传佛教中拥有至高无上地位,也是西藏最辉煌的吐蕃时期间作,最早的土木结构建筑。

寺庙前上空总终日香火烟雾缭绕,那是信徒朝拜点的酥油灯,寺庙前地面是青石板上很多西藏信徒对着寺庙叩拜,石板上都留下深深印痕。

大昭寺的外墙一圈为“八廊”,外辐射出的街道就是八廊街或八角街,也是信徒转经道,有时我也与吴艾,她的意大利丈夫罗伦佐一起夹在那些拖着脚手摇转经轮的藏族人中,围绕大昭寺八角街逛来逛去, 那里有很多藏人和汉人开的小商店,主要出售西藏的串珠,转经轮,手链,牛牙项链之类的,他们花很多时间找西藏地毯等一些比较具有西藏特色的工艺品带到意大利出售。

随意的吴艾在我面前偶尔仍会流露出一丝那种生活在国外,闯荡过天下,出门远游后衣锦还乡的优越感,而我也无法掩饰对她的一种羡慕和敬佩。

一天,旅馆中的六个游客自己组织包了一辆7座中巴去参观色拉寺, 一上车吴艾就大大咧咧找到最好靠门的位置上,她对我用武汉话说“你看右边那对德国兄妹,是和我们一起从格尔木上来的,他们只和罗伦佐讲话就从来不理睬我,一看就是法西斯”。

我朝“法西斯兄妹”瞥一眼,浅棕色头发和冰冷灰色眼睛,都有着同样尖尖瘦鼻子,不太热情的面孔一看就是同一棵树上结的果实。

色拉寺是拉萨朝圣者必到的道场,与甘丹和哲蚌寺共为”世界三大藏传佛教学府”,也是格鲁派的六大寺庙之一。

车开到了坐落在半山腰中错落有致白色庙宇群前,进寺庙需要买门票,3毛钱一人,每人买票后进门时却没有任何看门查票的,大家谁都没有注意了那小小的单薄简陋门票,进入后,有人将小门票放入口袋,有的人还捏在手上,吴艾却把我们每人的票收取回去,大家困惑地把小纸票给了她,那些外国游客以为这都是中国的“规矩”。

“我可以把门票再卖给后来的游客”,

她洋洋得意地对我说,我非常惊讶她竟然在3毛线,那么丁点的小票上看到商机,就是最精明的犹太商人在此地也可能也想不出来她的这种主意。她拿了6张票就出了大门,反正她对这些宏伟庙宇,大小佛像,红衣喇嘛,悬挂的唐卡,经轮经幡及整个氛围都毫不在意, 兴味索然。

可没有人买吴艾手里贩卖的票,因为那不是紧俏的足球比赛票,游客只去庙门口喇嘛售票处购票。

色拉寺中最大的扎仓,建于1435年,经堂内铺着红色地毯,殿两侧面空间非常低矮,中间空间较高,高出一面有成排小窗口,微弱自然光线从这一排窗口射入,内厅悬挂有很色彩鲜艳的唐卡,帏幔,四周墙壁绘满佛祖的传记和神像,上百个披着红袍的僧人成排坐在昏暗成排红色森林般一样多的木柱林之间内诵经,有节奏地短音节唱诵伴随着敲咚咚的鼓声,浑厚低沉声音好像来自于他们灵魂深处,令人陶醉。在另一个庭院成群的喇嘛嘴里大声地叫喊着,同时手在空中不停地比划着,看不出是辩论还是在争吵,他们在吼叫声中去学习和领悟那么深奥的佛教理论?很多满脸稚气,披着厚重大红袍,头上戴着如鸡关般高高耸立一排绒毛的黄色帽子,八九岁至十几岁的小喇嘛学生,尽管身着厚重红袍和帽子给人一种庄严和神秘感,但无法掩饰那些可爱孩子们脸上的天真好奇笑容和偷偷看我们的眼睛。

我出大门时,只见一群出售各种佛珠和手链,项链首饰的藏族女人像群黑蜂一样团团围着吴艾,她要购买一定数量的首饰和佛珠,所有的小商贩都希望把手里的美丽手饰让她带到意大利去,她们争相恐后地纠缠着她,我们一行人上车后坐在车上从车窗看着吴艾在那里与那些女人们讨价还价,忙得不亦乐乎,俨然处于热闹巴扎集市。罗伦佐看着什么都不说,我想他一方面出于羞愧,但又想让她多购买一点。


3 天葬

去日喀则的长途汽车很破旧,道路也不平坦,车上挤满了带着大包小包的藏族乘客,藏人那身厚厚的皮衣或长袍看上去庞大累赘,一个藏人几乎就占据了二个汉人空间,一股浓烈的奶骚味和难闻的肉体气味碰撞着我,下午5点钟才到目的地,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乘客中拔出自己的脚下了车,一看竟然同车的还有两个高个内地青年,一个是浙江大学杨老师,清瘦,白净,一个是成都大学的林老师,黝黑,壮实,留着像艺术家似的长发。

我们三人一起住入路边的一家小二层楼小旅馆,门口有一大铁栅栏门,前面一个小院子。

第二天按照约定的时间,凌晨四点我们三人出了房门在院子碰头,高原凌晨的空气寒气逼人,他们递给我一根木棍,那行头和动作有点像电影中看的解放时期偷偷摸摸行动的地下工作者,出门时只见大门紧锁,三人前后翻越过去,随即落入黑暗的深渊中,街上无任何路灯,脚下连寸土般长的路都看不见,我这才意识到以前我认识的只是白天或大城市无处不在的灯光世界,而这里的黑夜仿佛是敞开无底洞口蓄意吞没我们,让我感到万分惊恐。杨老师摸索着从包里掏出个手电筒,微弱的光劈开深沉的黑暗之墙把我们从中解救出来。没走几步,见前方有一大团黑影子朝我们慢慢地移近,“那是什么?大型动物?”

我们屏住呼吸不动,心绪胆怯,跑还是不跑?

“等等看”林老师悄声说,大团黑影越来越近,原来是一驼背老人裹着皮袄,迈着缓慢笨拙的步子披着深暗的黑影走向我们,问他哪里有天葬?他哼哼几句谁也搞不懂什么意思,我们只好凭感觉走上大路,没有走出十米,一大群野狗开始跟着我们狂叫,手中的木棍成为武器为我们壮胆,我走在他们两人中间,那群狗狂怒地开始紧跟我们狂野,嘶哑的嚎叫刺破沉重的黑暗,领先的一只大白狗,凶恶地昂着头,越逼越近,似乎要冲上来撕咬我,我吓得两腿发抖,林老师不停地说,

“你不要怕,越怕狗可能越会咬你”。

我们把棍子在空中对着狗群乱舞几下,狗群往后退几步,就这样在茫茫黑夜中狗群的紧逼下我们战战兢兢地,毫无目标地往前走向旷野,终于看到很远地平线上微弱摇曳的灯光,

“那应该就是天葬的地方吧”。

林老师镇定说

“我们沿着灯光的地方走“,

逐渐的,狗群也慢慢地散开,最终那只凶狠的白狗决定放弃了这顿美餐,如果当时那只凶恶得白狗朝我们扑上来,那一群狗肯定会把我们的大腿当作早餐撕咬着吃了。

走到汽车车灯处,果然是天葬的地方,有五个人,三个活得和两个死的,那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被僵硬地绑坐在椅子上,三个活人是两位天葬师和一位僧人。少女时每次经过武医协和太平间时我都是快步地走过,觉得阴森可怕,害怕亡者的灵魂会出来跟随我,可那一时刻,死亡变得不令人恐怖,活着的人可以与死者在同一个时空。

我们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想尽力讨好他们,希望他们接受我们观察这神圣又残酷的葬礼。这两位藏人对我们的献媚不理不睬,其中一位用结巴的汉语板着脸说“不照相”,他这样说是容许我们观看了,我们连忙点保证不照相,据说有次一个香港游客偷偷在远一点的地方照相被藏人发现,随即拔刀就跑过去,那香港人飞快逃跑才没被砍上一刀一起给天葬掉。

昏暗中,他们开始把木柴搬往山上放置于一空地,堆在一处,为了获得他们的好感和他们建立起一种关系,我们积极参与了他们的搬柴劳动。搬完柴后,两位天葬师抬着椅子上的尸体转了几圈,僧人在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唱诵为死主超度的经文,之后,点燃木柴,放上几块牛粪,开始烧奶茶吃糌粑,我们跟他们一起围着火堆而做,年纪稍大的中年天葬师一边用他黑黑,布满筋骨的手把糌粑粉捏来捏去,一边开始对我们露出一些微笑,其中一个对着我们打了一个哈欠,他张开的嘴巴犹如一个黑洞,又空又深。奶茶烧好后,他们把用奶茶拌捏的糌粑递给我们吃,他们两人立即用手接了过来,我则慢慢地伸手接过糌粑,“吃还是不吃“,那一瞬间我犹豫了,看着天葬师用常常砍尸体的手捏的糌粑,一阵恶心涌上来,又一看他俩都开始放入嘴巴吃了起来,不吃是不友好的,眼睛一闭把糌粑放入嘴中。

最终,我们和天葬师,僧人一起轻松地享受着荒野中篝火边的早餐,坐在椅子上的死者们彷佛在睡梦中静静地在一旁陪伴着我们,藏人说他们只是一个空空的皮囊而已,他们的灵魂在死的头一天都已经转世远去了,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鸟,我开始羡慕那个转世为鸟的死者,可能现在在一个树林丛中自由自在的飞翔,或栖息在一根枝头上快乐地啁啾,我则幻想死后如能转化成一只小鸟那也是一种快乐的再生啊。

这时东方泛鱼白,空气依然清冷,随着袅袅青烟升上天空,一大群秃鹰俯冲过来,乌鸦鸦的一片站在地上等着,冰冷的眼睛贪婪地都盯我们。

吃饱喝足后,天葬师他们将尸体抬到天葬台,一块空旷的石山坡,山坡上有一块突出的大岩石,山坡上血迹斑斑,有女人干枯的几缕头发,人体的碎骨,这些开始让我感到一种阴沉恐怖,闭目僵硬的年轻女尸被倾斜的绳子固定在大岩石下山坡上,天葬师大刀一挥把内脏剖开,人体内脏器官哗一股脑流了出来,我在旁边”啊“ 惊叫一声,赶紧转过头去,整个场景看上去如同一个令人恐惧又厌恶的恶梦。

那夜小旅馆停电, 整个旅馆陷入一片死沉般黑暗和寂静,我房间里点着一个小小的蜡烛,我娇小身影变得高大投影到墙壁上,黄色的火焰的摇曳跳动,恍惚间我仿佛看到早上天葬的那个女人头在山坡上滚动,一群秃鹰扯拉着她的头皮,那是我看到天葬最后一个恐惧镜头,我开始害怕了,急忙冲出我的房间,到楼上去把林老师和杨老师叫到我的房间与我陪伴,我们三人一个人坐一张床在昏暗的烛光中聊呀聊呀,直到聊得我实在困得撑不住了才叫他们离开,他们一走,我到头一觉睡到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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