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看到標題，有人以為施化又在說胡話。窮人，顧名思義就是沒錢的人，怎麼會不缺錢倒缺自由呢？只要給窮人足夠的錢，他就不再是窮人。給了自由又能怎麼樣，就不窮了嗎？別急，讀完這篇短文你就明白了。

自古以來，這個星球上的大部分人都是窮人。這個事實，恐怕連上帝也感到難堪。一個更令人難堪的事實：辛勤勞作的是他們，創造利潤的是他們，到頭來受壓榨受剝奪受苦受難的還是他們，天下還有公理嗎？

究竟窮人為什麼窮，誰製造了這麼多窮人？一代又一代的思想家哲學家理論家革命家政治家，都真憑實據地給出了各種答案和解決方案，但不起任何作用。窮人不但不減少，反而年年增多，貧富差距越來越大。曾聽到過一個說法，有人計算過，按照地球現有的資源和財富，應該不存在甚至一個窮人。

窮人雖窮，輕如鴻毛，可是對另一些人卻如獲至寶。首先對帝王是個寶。帝王怎樣才能穩坐天下第一的龍椅？靠大量的窮人。為什麼？因為窮人無力掌握自己的命運，缺乏抗爭的資源，思想貧乏，唯命是從。換位思考，作為一個皇帝，假如統治下百分之八十都是富人，他怎麼會感到一夜的安全？不信這個原理的人，可以去翻一下商鞅的《商君書》。英國約翰國王被迫簽下《大憲章》，就是那些有財富的集團逼的。

此外，窮人對西方社會主義政客是個寶。窮人雖然沒錢沒腦子，但有選票啊，並且數量還這麼多！只要誘餌似的發一些福利，反正自己又不掏腰包，窮人會乖乖地跟着走，權力任期還會少嗎？再說了，沒有窮人，哪來的徵稅理由？富人多，徵稅阻力一定大。稅收少了，這公務員當得還有什麼勁？所以，大量引進窮困非法移民，實在是棋高一着。

當然，革命家也有把窮人當作寶的。革命家的目標首先是奪取政權，需要大量仇恨不滿現狀的人支持，窮人是首選。以窮人救星的面目出現，占據道德制高點，立即乾柴烈火，一呼百應。

即便中產小市民，也樂見大量作為墊底，提高自己含金量的窮人。人性見不得別人富，但很少見不得別人窮。

在這樣一個對窮人有極大需求的世界裡，窮人怎麼會少下去，他們又怎麼能富起來？

回到本文的話題：窮人更缺乏的是自由，不一定是錢。此話怎講？說“人生而不自由”，指的就是窮人。不過講“人生而自由”也有道理，那是形容沒有進入社會或者嬰孩時期。窮人的不自由，主要表現在個人占有資源極其受限。想學習，忙於生計沒有時間；想創業，規定嚴格得不到批准；想投資，門檻太高借不到錢。不但四周壁壘森嚴，還充滿衙門歧視。本來腳下有塊祖傳的土地，但使用必須得到批准。再者，由於種種原因，窮人無法自己發聲，以便為自己爭取利益。而那些為窮人代言的，十有八九靠不住。你看，共產黨當年就說是為了窮人……

假如一個人有點同情心同理心，要想讓窮人富起來，令周圍的世界離開窮困變得美好，不需要掏錢，只須推動任何一件你能做的事情，讓窮人多一分自由即可。

這個思路很多年前就有了。那是在改革開放初期，作為記者，我與一位有抱負的村支書交流過。在談到如何發展鄉村經濟的時候他說，“前不久省長來過，問需要什麼。我說我不要錢，上面給政策就好了。”聽上去像是一句空口大話，但越回味越有道理。在中國語境裡，給政策就是給自由。

一個個翻遍排行榜上世界頂級富豪的發家史，就會發現，很多人最初也曾經是窮人，遇到機遇後，一步步富起來。所謂機遇機會，就是某種自由，意味突破限制。反倒是繼承了萬貫家財的富二代，雖有錢沒什麼大出息。

奧派經濟學家早已發現了財富起源的秘密，不過多數人看不懂。

財富快速增長沒有什麼神秘之處，只不過因為有人心裡想着財富。換言之，財富出於個人的趨利心。一個發明家或企業家，創造出了一種受歡迎實用好看的產品，絕不是一般以為的，道德高尚為民造福。錯了。他最初只是想着為自己或家人謀利。唯有謀利的衝動，才會激發人的聰明才智（假如正好他有的話），心無旁騖地去努力爭取，然後在規範的商業環境下逐步變富。先富了自己，後帶動社會。

商人製作一把優質牙刷，首先為的是多賺錢，附加效應才是消費者提高生活品質。所有的市場都遵循這樣的規律運作，無不例外。以為喬布斯發明智能手機是為了方便你，錯了，那是為了他自己，有名或有利。

中國號召人人學雷鋒，假設雷鋒真有道德，我不相信他會想出什麼有用的點子或產品來造福社會。雷鋒在做別人（黨）的螺絲釘的時候，因為沒有謀利的衝動，自然不會有創造的衝動。

企業家和商人，是我最敬重的一類人。不僅欣賞他們的充沛精力和能力，更在於他們體現了最大的人性，並毫不加以掩飾或者閹割，自然純真。他們才是社會真正的中流砥柱。沒有他們繳納的稅款，那些在台上漂亮話連篇的大人物，什麼都不是。

前段時間，中國互聯網掀起滔天巨浪，莫須有地指責某企業家沒有道德，要提倡學習有道德的另一位企業家。好在現在風頭已經過去，一切恢復常態。不然的話，中國不知要倒退多少年。成功企業家的道德是自己通過社會實踐產生的，並且常常在積累了財富之後而不是之前。誰也沒有權利設計一種企業家的道德，並以自己的私見來強加於人。沒有授權的無法無天的圍攻，都屬於民粹義和團。中共的極左宣傳，每時每刻都在製造民粹，到頭來必然反噬自己。

話說回來，什麼是給窮人的自由？給他們以創造的機會，給他們以寬鬆的環境，這些都是自由。

自由的對立面是限制。西遊記里齊天大聖孫悟空頭上戴一頂緊箍咒，孫悟空取經路上給師傅唐僧坐地畫一個圈，都是限制。一時看起來非常必要，可惜遺患無窮。

窮人只要具備一定的環境和許可，他本人就是生錢的機器，既不需要傾斜，也不需要救濟。有時候，這些條件甚至簡約到三個字：不作為。只要不去絞盡腦汁想出千百條管制條文，人家在地庫里就能研製出計算機。沒有這種環境條件，也就什麼都沒有，大家一代代繼續共同窮下去。

作為社會大環境的自由，首當其衝，就要從輿論上解除大大小小的道德綁架，淡化意識形態的反這反那，尊重個體，尊重勞動，尊重所有窮人發家致富的念頭。不過，由於人性缺陷，見不得別人富，卻見得得別人窮，鑑於此，我的夙願好像不太現實。

2024-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