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自1859年英国哲学家约翰·斯图尔特·密尔出版了划时代的巨著《论自由》,已经过去了175年。175年后的今天,世界的现实是,超过一半的世界人口,仍旧与自由无缘。他们生存的环境,要么处于曲解自由,要么处于禁言自由,而自己则从来没有尝受过自由的滋味。反观少部分被称之为自由国家的地方,自由却在走向反面。大量政治和知识精英利用自由工具,为自己奴役别人服务。他们每推出一道法令,都打着自由的旗号,以捍卫自由为名,攻击和迫害无辜的人。 假如说,这个地球上有一样东西,她神圣,天然,贞洁,纯净,与每个人的生存休戚相关,决定着人类的命运兴衰,然而却被一代又一代愚蠢的人,攻击,毁坏,玷污,糟蹋得面目全非,声名狼藉。假如有这样东西,不会是别的,就是自由,没有其它。 诗云:“空有人间自由身,却非人世自由人”。我上面的感叹,绝非空穴来风或无病呻吟。只要把人世间所有最坏的罪恶集中起来,一件一件加以剖析,你就会发现,没有一件不归于缺乏自由。由于没有沉默的自由,恶势力就获得愚民的加持,出尽风头;由于没有抵制的自由,恶人和恶行就肆无忌惮,抛弃底线;由于没有反抗的自由,被奴役和收割的苦难人,被迫一代一代复制下去。可惜尽管如此,人们却像逃避瘟疫一样躲闪自由,以为自由才是自己的最大敌人和厄运之源。 175年,为什么经过这么久的孕育,自由的理念却仍没有在数十亿人居住的区域成活生长,哪怕出土一株小小的幼芽?归纳起来,大致有以下几个原因。 之一,先贤们没有解释透彻自由的作用和地位。或限于当时条件,缺乏足够的证明事实。《论自由》中心论题有三个:第一,思想自由和讨论自由;第二,个性自由;第三,社会对个人自由的控制。可以看出,对个人和社会之间权利界限的划分是全书的核心要义之所在。一是个人的行动只要不涉及自身以外人的利害,个人就不必向社会负责交代;二是个人对社会负责的唯一条件是,个人的行为危害到他人的利益。难怪第一本中文译著被取名为《群己权界论》。 在这里,自由被当作纯形而上的问题讨论。所作的都是可行性假设,远没有上升到信仰的高度。据说,自由概念只在中世纪以后才出现,并且是基督教宗教改革的产物。这自然使她在天然性和神圣性上打了折扣。 之二,近代以来,虽然讨论自由的人渐渐多起来,却出于肤浅的认知,更多聚焦于功利性。比如说,自由有什么好处?如此一来,她的神圣性没有了,只剩下跟货币一样的实用性。有人说,西方资本市场体制保障了资源的流通性,资本,教育,科技和人才在资本市场体制下可以自由流通,这才是西方富裕的根本原因,和政治自由没有必然的关系。只要有市场自由就足够了,人身自由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之三,自由被所有强大的恐惧她的势力打压。注意这里提的是所有势力,并非只有独裁专制势力。因为有些势力,包括追求民主的革命党人,也不欣赏自由。毛曾经写下著名的《反对自由主义》。自由天生属于个人。从没听说过一伙人的自由,一个政党或者一个政府的自由。凡个体以外的自由,分分钟化为团伙犯罪的契机。 这个题目上要说的话很多,可写一篇论文或一本书。长话短说,自由只是对自己负责的个人行为。一旦牵涉到你以外的另一个人,除非你是他的监护人,否则就无法对他负责了。任何不负责任的行为,都不是自由行为,而是胡作非为。 既然自由只属于个人,那些群体、团体、组织、政党,必然视之为洪水猛兽。因为让你自由了,要他们干什么,那不就被边缘化了吗?所以,只能让个人自由边缘化,换来集体的主体化。 试问一下,集体与个人,谁斗得过谁?瞬间就会明白,人间的自由为什么被扫荡得残存无几。对集体再补充一句,别以为集体代表着一大群人的利益,比个人重要。你傻了。假如你只是集体中的一分子,而不是他们的领袖,那么你正是那棵被收割的韭菜。 之四,那些积极地担忧自由反对自由的人,都抱负一片忧国忧民的苦心。他任由思绪飞扬,想象出一旦给予人们自由,就会给国家民族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不是吗,监狱管制了囚犯的自由,所以保证了社会安全。如果释放囚犯或者囚犯越狱,城市不乱套了吗? 凡此种种,全社会几乎所有有影响力的人和势力,都站在自由的对立面,自由还剩多少空间? 在这里,我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来寻找入口,帮助后代了解自由的神圣和重要性。为何只提后代?对不起,我对同代人几乎不抱希望。35岁以后已经定型的人,没有改变的可能。 记得易中天老师有一个讲座,讲的是消极自由。他说,古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还有的,己有所好,推及于人。前者是消极的,只维护底线;后者是积极的,目的在干预他人。有区别吗?有。因为,只要你不动作,就不会行恶。不行恶,相当于行善。老子的无为,包含的就是这层意思。反过来,积极就很容易行恶,走上通向地狱之路。 就自由而言,你完全可以享有自己的自由范围,但是千万别试图去干涉别人的领地。因为自由是非常个人化的东西,你认为这样做最有利于他,强制他做,心虽好但容易出错。比如,强迫农民把果园砍了种水稻。由于需求不同,你要的并不是他想的。你认为在做好事,他却认为在作恶。 因此,换一个角度。先不说自由有什么好处,而反推失去自由有什么坏处,也许可以使人顿悟,更好理解自由。 失去自由对生命有害。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犹太囚犯,除了食物的自由以外,被剥夺了所有自由。因此,他的生命可以被当枪靶,当玩具,当成必须被处死焚化的任务。 失去自由对精神健康有害。人类几乎现存的所有精神疾病,除非少数的遗传因素(即便有遗传也依环境因人而异),都是外部迫害造成的。所谓迫害,就是限制自由,剥夺自由。强制做你意愿之外的事情。 失去自由对民族遗传有害。在不自由环境下出生和长大的一代,尤其孱弱,包括体魄和智能。他们不敢做任何个人有兴趣的尝试,天生把自己封进蚕茧。见过不止一例被美国夫妇收养的中国弃儿,这些孩子的生命状况,远优异于留在中国的同龄人。以管窥豹,不难理解汉族人无论体魄强健,精力旺盛,还是乐观开放,都比不上另外一些民族。 失去自由对国家发展有害。现实中,对他人的无故干涉,骚扰,污名化,人格侵犯,都会有效地摧毁一个个人,团体或企业。比如对作家莫言和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的围攻。一旦这种任意强迫和撕裂成风,国家还有出头之日吗?农夫山泉案,有一网民发言说,“我早就对天然水有看法”。他的“看法”并无科学认证。“己有所好,推及于人”,结果推掉了人家200亿企业资产。 之所以这里不提失去自由对经济和科技发展的损害,只因为容易被误解为,如果有规避的办法,经济科学照样上得去,有没有自由无所谓。比如抄袭模仿。但靠抄袭模仿而发达的民族没有任何前途。哪怕别人不封锁,只稍防范一下,你也永无出路。比如美国西方对中国芯片的限制。大量带有民族情结的小粉红们,只为民族利益,不为自己想,能稍稍纠偏一点对自由的无视吗? 人天生趋利避害,大可不必追求什么乱七八糟的高大上,只要尊重本能,躲避当下正受着的损害足矣。善良的人们,为了减少和避免受损,张开眼睛,去正视一下自由吧。 最后再补充一点。我个人反对所谓的为争取自由而奋斗或牺牲。一百多年来的事实,从来没有一例证明过因牺牲而增加了自由的故事,结果都是相反。自由是属于个人的,允许牺牲个人自然允许牺牲自由本身。为他人而“奋斗”,正好踏进误区。那么,怎样才能争取以及保证应得的自由呢?这里讲一个发生在加拿大的真实故事。 加拿大的大部分学校,每年都设一天为“粉红日”(Pink Day)。每到粉红日,到校的孩子们都特意穿上粉红颜色的T恤,衬衫或外套。这一天为反对校园霸凌所设。起因是,2007 年暑假后的开学日,东部新斯科舍省小城贝尔维克市一所中学的九年级男生麦克内尔(Chuck McNeill ),特意穿一件醒目的粉红色衬衣,以庆贺开学第一天。谁知当场受到一些男生的嘲笑。“九年级有男生穿粉红色衬衣”的新闻不胫而走,一些高年级男生闻讯也加入欺凌行列。麦克内尔因此心理崩溃,大哭着跑出了学校。 对此感到不平、平素也对校园欺凌敢怒而不敢言的一些同学都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他们在回家得到家长支持后,第二天集体穿着新制、新买的粉红色衣服上学,无声地表示对受欺凌同学的支持和对校园霸凌的无声抗议。这个行为被校方和省当局认可,设定9月的第二个星期四为粉红日,每年纪念,以反对校园霸凌。 校园霸凌是极其普遍的侵犯自由的社会现象,目前正在中国大陆的各个学校蔓延。怎样才能制止侵犯自由的恶行呢?加拿大的孩子们可以给中国一点启示。 2024-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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