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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张嘉
   

2024-5-16


说起在政治上见风使舵在生活上又喜欢搞破鞋的农民诗人张嘉,这个世界上大概是没有几个人会知道的。在姜贵的小说《旋风》里面,张嘉是如此出场的:


  • 原来巴成德有一个姑表兄弟,名叫张嘉。两个人一路赶到汉口去,迎接胜利的革命军,就都参加了武昌的军校。两个人在学校里,喊出了一个似通非通的口号,道是“我们要比共产党还要左”。因此得到该校负责人之一共产党红员云大英的特别赏识。两个人受宠若惊,替共产党做拉拉队,打冲锋,残害异己,使尽了吃奶的力气。那时,从前在济南办民志报的罗聘三也在汉口,他是国民党的要员之一,为共产党攻击的目标。罗聘三有一个女儿名叫罗如珠,也是武昌军校的学生。有一天,张嘉把罗如珠约到一家小旅馆里,没有经过求爱手续,就要解决某种问题。他的理论是:渐进的求爱方式,是陈腐的,落后的,反革命的,右倾机会主义的。真正的革命青年男女,应当删除这种多余的方式,直接完成最后的原始目的。否则便不够左。不幸这一理论,非罗如珠所能了解,她毅然拒绝协助他解决那一问题。不但此也,她反而以为受了委屈,原原本本把事情告诉了罗聘三。罗聘三一怒之下,以乡前辈资格,把张嘉找了来,大大训斥了一番。此后的发展,显而易见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罗如珠在女生队里不能立足了,她受到集体检讨和个人讥讽,原因她的思想太落伍,太封建,她的行动太礼教,太保守。第二件事是反罗聘三的运\动发展到了最高潮,吓得罗聘三不得不躲进法租界里的“法国饭店”去,忍痛支付每天六十元的高贵房金。


  • 武汉政权树倒猢狲散之后,张嘉和巴成德两个人匆匆经过上海回到青岛。在岛逗留了一个短时期,巴成德决定回家去。他的看法是:“我们在武汉的事,有几个人知道?回到老家,老老实实住下来,有谁追究?所以祇管放心回去,包管没有错儿!”张嘉胆子小,主张慎重,就在岛隐密起来,打算看看风头再说。不久,巴成德被杀的消息传来了。张嘉一面深自庆幸没有冒冒失失同他一路回去,一面感到岛也非安乐土,因为距家乡太近,熟人太多,隐密的程度有限。他就筹措了一点盘费,乘日本船上大连,更转车北行,止于松花江南岸的一个小城附近,住在他的奶妈的儿子家里。原来他的奶妈的儿子,因为在本乡无以为生,跑到关外去帮佣,居积起来,现在自己也有了几亩田,成家立业了。张嘉住在他的牛棚里,跟着他吃高梁面。虽是困苦,却较安全。因为这真的是到了异乡了,一个相熟的面孔也没有。就连奶妈的儿子,过去也是没有见过的。张嘉对着奶妈的儿子,口口声声叫他刘大哥。他说:“我来了,真是打扰你,心里很不安。我能帮你做什么事吗?”“我这里的活儿”刘大哥笑笑说,“不过是耕田喂牛,打柴烧饭。你一个念书的人,能做得哪一样?”“是呀,看起来,念书的人真没有用。”张嘉异常抱歉的说。“念书的人,做官,怎么没有用?不过是在我这里没有用罢了!”刘大哥转个话题说,“你看,我到底也没有细问问你。大少,你这跑到关外来,到底是个什么打算?”“没有什么打算。我在家里过的太闷,又有个夜里睡不着的毛病。有人劝我出来跑跑,散散心,就会好的。我想着对,别没有地方好去,就跑到大哥你这里来了。住一个时期,我还到别的地方去游历。”“既是这么着,你就住着玩罢,我可是没有功夫陪你,真真慢待。”刘大哥嘴里说着,心里终是疑疑惑惑。因为张嘉那种神情,不像是个出来散心玩儿的样子。


  • 张嘉每日徘徊于松花江上,夜间蜷卧在牛棚里,往日的豪情是一点也没有了。想想过去种种,真是感慨万千。所谓四海飘零,所谓苍茫身世,都不能形容他这一时的情怀。这异样的心情,究将何所寄托呢?他从前在师范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常常喜欢做两首白话诗,登在本校学生自治会所办的周刊上,赢得一个诗人的雅号。呼他为诗人的人,大约有两种心理。一种是觉得他的诗真真作得不坏,出于真诚\的恭维。另一种是讥讽。然而张嘉不管那许多,竟把诗人这顶花冠顶在自己头上,居之而不疑。现在流落了,尝到了真的痛苦,真的悲哀,张嘉就又开始作起诗来。他的作诗,不是一种消遣,可作可不作,而是一种事业,非作不可。像着了魔一样,无论行起坐卧,茶前饭后,无时无地不在一念作诗。为了推敲一个句子或一个字,弄得一整夜不睡觉,是常有的事。一首,又一首,渐渐积成一厚册了。他自信他的诗已经很像是诗了,就摘出几首最得意的来,用个笔名,投到各文学杂志上去,果然注销来了。而且还接到编者的回信,希望他多寄几首去。


  • 有一天,他接到文风文学社编者的一封信,这位编者就是方通三,原是他认得的。他考虑了很久,用真实姓名写了一封信去,备述他目前的凄凉情况。以后,方通三回信来了,约他到济南去住。信上暗示,对他的行踪保守秘密,安全可以无问题。接到这封信,诗人的第一个念头是,莫非他勾结了当局,诱我回去落网。想来想去,见得自己和方通三向来无冤无仇,不至于如此。不错,诗人的这一想法,对了。因为方通三有一种为艺术而艺术的文学主张,对于任何政治力量都避之唯恐不及,岂肯作他人的鹰犬。但他是一个谨慎而又吝啬的人,怎么肯约请张嘉的呢?张嘉果真到了济南,万一生活发生了问题,或是安全失去了保障,直接间接,他能完全没有责任吗?这却另有一个微妙的原因。原来方通三自从被胡博士讥讽,劝他“少买二亩田,多买部字典”以后,一面更加努力充实自己,一面也深感个人在文坛上的孤立。他觉得他既然发誓要做一个文人,就不能不在文坛上有一班互相标榜的朋友,尤其不能不有一班由自己提拔起来的后进,作为自已的读者大众,环绕在自己的周围,为自己吹嘘。为了这一目的,他赏识了张嘉的诗,担着十二万分的重大干系,对张嘉发出了试探的邀请。


  • 张嘉终于应约到了济南。过沈阳,过山海关,过天津,这些生疏的地方,都没有问题。唯有济南,他的熟识很多,党政方面认得他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他老是觉得,像他这样一个曾经比共产党更左的分子,缉捕名单上不会没有他的大名。“看,巴成德就是这个样子!”因此,他慎重地在天津耽搁了小半日,特地赶一班深夜间到达济南的车,他到济南了。下车的时候,他把一顶“土耳其帽”尽量拉下来,又把围巾尽量围上去,祇露着两个眼睛看路,以避免侦探的锐眼。他出站了,上了东洋车了,一直到了方通三的寓宅了,似乎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等到安全坐在方通三的客室里的时候,他的心定下来了。


但如果把小说中的方通三置换成民国时期的山东著名作家王统照,云大英换成共产党早期领导人恽代英,罗聘三换成国民党要员王乐平,而把张嘉换作写成了《有的人》的大名鼎鼎的新诗作家臧克家,这诗人的大名,就如雷贯耳久仰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王统照_360百科


王统照(1897-1957),字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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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克家(1905-2004),笔名何嘉


近现代历史名人展厅东厅-诸城市博物馆

王乐平(1885-1930),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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恽代英(1895-1931)


  • 臧克家(1905年10月8日—2004年2月5日),原名承志,字士先,号孝荃,曾用名瑗望,笔名少全、何嘉等,男,山东诸城人,中国现代诗人。中国民主同盟成员。第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五、八届全国政协委员,第六、七届全国政协常委。1905年10月8日,出生于山东诸城。18岁前一直生活在胶东半岛的农村。1923年夏,考入济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受当时席卷全国的“五四运动”影响,开始习作新诗1925年,首次在全国性刊物《语丝》上发表处女作《别十与天罡》,署名少全。1926年秋 (有说1927年初),考入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列黄埔六期。曾参与北伐,加入讨伐夏斗寅的战役,失败后逃亡东北1928年农历四月,和王深汀结婚1929年,入读国立青岛大学补习班,在青岛民国日报》上第一次发表新诗《默静在晚林中》,署名克家。8月10日,长子臧乐源出生在济南。1930年,入读国立青岛大学 (中国海洋大学前身,1931年改为国立山东大学) 中文系。在校期间,新诗创作上得到闻一多王统照的鼓励与帮助。


小说中的这个诗人张嘉,为了洗刷曾在武汉加入中共的政治污点,先是托老师王统照(方通三)的关系和介绍,和有同乡关系的国民党要员方慧农的妹妹王深汀(方八姑)喜结良缘,作了相州王氏的上门女婿:


  • “通三先生,在政治上我是一个亡命徒,永远祇能躲在暗处,见不得天日。而且我这样长期受着生命的威胁,神经过度紧张,真是受不得!我想,诗,成名不成名,还是次要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想办法先洗去政治上的色彩,恢复我的自由之身才好。”方通三沈吟了一下。说道:“你的事情,我大约知道一点。慢慢等等机会看罢。你知道,我在政治土是一点关系没有的,我跟他们说不着话。你的事情,怕得个有大力量的人出面招呼一下才成呢。”“正是呢,通三先生,”张嘉同意的说,“我整天做着一个梦,希望个有大权力的人,出来替我说句话,我就可以自由了。祇要有靠背山,我这一点点小事情算什么?杀下几条人命,也不要紧呀!”“照最近激烈的情形看,”方通三轻轻摇着头说,“我每天看看报上公开发表的记录,一:涉及政治立场,色彩略有不同,事情就严重了。我看宁可杀下几条人命,倒还可以想办法打官司,祇有牵涉到政治,就永远跳入黄河洗不清了。你或许知道,我是从小就不喜欢政治的。我总觉得这不是我们这种人干的事情。我现在亲眼看看这种斗争的情形,对于政治是更加厌恶了。有人说,政治就是黑暗,我想是不错的。”“通三先生,我是后悔不及了。共产党惯会使迷魂药,青年人不遇到他的迷魂药便罢,祇要遇到,就不能自拔,非跟着他跑不可。我在武汉就中过他这种药。现在想想,那时像疯狂了一样,不知道怎么会作出那些事情来!”张嘉说着,眼泪就要流下来。


  • 方通三也把方八姑介绍给张嘉。说道:“这位八姑娘,是我的侄女,方慧农先生的令妹。”“可是做国会议员的国民党元老方慧农先生?”张嘉关心的问。他自幼就熟悉方慧农这个名字,他知道方慧农在国民党方面是极有力量的。“是的,正是他。”方通三点点头说。“能在这里见到方八姑娘,”张嘉殷勤的说,“真是我的幸运。我们青年人,很多都是崇拜慧农先生的,革命老前辈,青年人的领导者。”“张先生太客气,”方八姑也笑笑说,“真不敢当。”方八姑是一个粗线条的大姑娘,高高细细的个子,微微有点驼背,黑黄皮肤,圆脸,浓眉,大眼,拖着又粗又长的一条大辫子。新近又有点瘸腿。张嘉注意地看她,看得她不好意思起来,就扭过头去和方通三说话。


等名气大起来了,就又以革命的名义,和自己的女学生赵莲自由恋爱起来,再等到延安一得势,就一起逃到延安,象郭老一样,做革命的导师去了。


  • 然而诗人的心坎深虚,却另有诗人的新的痛苦,这是围绕在他一圈的人们所都不能知道的。作为一个诗人,按说有两样必不可少的东西,那便是丰富的感情和锐敏的感觉。张嘉是大诗人,当然少不了。他自从被拒于罗如珠,讨上了一位富于男子性格的方八姑做太太,他的生活上始终留着一个缺陷,就是感情无处发泄。作诗,自然可以发泄一部分,但祇是口部分,而非全部。他在县立中学,担任两班功课,一班男生,一班女生。这个学校是男女分班的。男生,没有问题。成问题的是这班女生。张嘉每次要到女生班授课的时候,心里总不安定。一对对诱人的又像要吃人的少女的眼睛,连结成一堵墙,对于他好像施行了包围,使他感到窒息。


  • 于是出了庙,缓步着回来。张嘉一路上催着她答应,她总是推辞。走到窦墓外边,张嘉说:“我们到这里面看看石人石马好不好?”“门锁着,怎么进去?”“我们从这里爬进去。”“爬墙,不好,我不。”赵莲摇摇头说。“我说你这个人太顽固,太落伍,一点没有错。我今天老老实实地告诉你:进园子,一定要走大门,不肯爬墙,大门锁着便情愿不进去,这便是顽固,没有革命性,也就是落伍!”“罢罢,天也晚了,我们明天再来爬罢!”“不,莲,我不能看着你这样顽固,这样落伍,而不伸手救你。这是我的责任,我非教你从这里爬进去不可。”张嘉说着,便来拉她。赵莲怕缠得时候久了,被过路的人看见不雅,就在张嘉的扶腋之下,爬了进去。这里边真正是蔓草丰碑,斜阳古木,荒凉中夹着寂寞。张嘉便拥着赵莲在墓前的供石上坐了。“你太顽固!”张嘉闻闻赵莲的腮说。“你太落伍!”又伸手去摸她的大腿。“不要顽固,不要落伍!”嘴里喃喃地说着,一迳把她压倒在供石上。


  • 夜里,同床异梦,夫妇两个各有各的心事。方八姑想,你要真再和共产党眉来眼去,我就要对不起你。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丈夫!赵莲的影子老浮在她的眼前,赶也赶不掉。张嘉想,我应当早点走了才好,这是个虎口,我不能在虎口里流连!过了几日,张嘉果然就失了踪。和他同时失踪了的还有赵莲。


而等他的新诗,在延安受到了公开的批判,张嘉就又带上她另外一个新认识的女学生方其蔓(王满),一起到重庆去了。


  • “其蔓没有和你们一同回来,”方祥千问,“到底是为什么?”“她吗?”方其蕙说,“她跟诗人张嘉上重庆去了。原来我们到延安不久,张嘉也带着一个叫做赵莲的女学生来了。赵莲也进抗大,张嘉却以诗人身分,受到那边的招待。其蔓因为要学做诗,常常去看张嘉,两个人来往颇密。引起赵莲的醋劲,在抗大同学的集会中,公开检讨了其蔓。凑巧,延安文艺界对于张嘉的诗,来了一个总批判,说他的诗是没落的地主阶级的悲鸣。张嘉自觉无趣,便和其蔓一路到重庆去了。”“荒唐荒唐,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方祥千连连摇头说。“哪里阻止得住?”方天苡说,“他们这时候怕已经结婚了。”“那个赵莲呢?”方祥千间。“女人在延安总是有出路的,何况赵莲那等年轻美貌呢。”方其蕙说。


其实关于大诗人张嘉新诗的水平,还是和他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前妻方八姑的评价最为贴切:


  • 方八姑准备下大烟盘子,泡好茶,摆好点心。方珍千撒拉着鞋,打着哈欠,一请就到了。他先在烟榻上过了个足瘾,吃了两片麻糖,然后和方八姑说些闲话。“张嘉的诗,”他说“的确不坏。他送给我的集子,我已经看过了。这是一个真正的农民诗人,把农村和农民的一切痛苦,都歌咏出来了。我想,再进一步,他写出农村和农民的希望,指出他们的前途来,他就完全成功了。”“七叔,”方八姑摇摇头说,“你快别夸奖了。诗,诗有什么用?还不是挖空心思,说些瞒心昧己的话! 他连锄把手都没有拿过,知道什么农民的痛苦!见了个田里做活的乡下人,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嫌他们身上臭。回到书房里去造谣言,说那农民怎样怎样的痛苦。文人无行,这就算是第一!”方八姑这个论调,引得方珍千大笑起来。“不是那么说,姑娘。农民自己不认得字,不会写,势必得找文人捉刀。有这个肯替他们捉刀的文人,就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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