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爸 不 准 喊 萬 歲

上世紀七十年代，紅太陽將落未落時。事情發生在西南山區一所縣中學。

這時間地點，顯示政治氣氛，無疑寬松了不少。

那一年，統帥毛看中、提拔的副統帥林，居然反噬，謀害統帥，事敗出逃。

不過領袖的光輝不能減，至少面上。於是，萬歲口號仍舊在大片大片土地上回蕩。

某日，在同事老 Tu 家中打麻將。四個人酣戰之際，大街上口號此起彼伏 。

T u的兒子，4歲，手扶鐵欄，站在窗台看熱鬧，這年紀最愛學舌，聽到新詞語或句型，便再三念叨、重復， pattern drill 。成年人滿腹經綸了，便不屑於此，所以母語之外，很難學得好另一門語言，因為早就喪失童心，赤子之心蕩然無存。

忽然樓下齊聲連連高呼：毛主席萬歲！孩子看得來勁，便跟著也舉起小手，童聲高呼起來。

一旁的 Tu 坐不住了，喝令閉嘴。

無效。孩子繼續學樓下，振臂高呼。

Tu 有點怒了，大聲叫道：不准喊！

依然無效。

Tu 立刻起身走向窗台，高舉右臂要一巴掌下去。孩子見勢不妙，對著窗外哭喊起來 ：

—— 爸爸不准我喊毛主席萬歲！

小 Tu 這麼一喊，老Tu 頓時傻眼，右臂停在半空中，似被另一無形之手擋住👋，動彈不得。

空氣凝固片刻，老Tu 訕然垂手離開，落座後說：他倒是滿腔熱情、、、沒有必要。

孩子感到委屈，對窗外遊行隊伍申訴。小孩子哪裡理會棏大人們的彎彎曲曲肚腸？

Tu 的巴掌半空被什麼手擋住？顯然不是亞當-斯密 invisible hand，那是調節市場的逐利之心。

Tu 是過來人，深知萬一口誤，喊錯一個字的代價，他不得不干涉、制止。那年頭因為領袖像、塑像之類獲罪，遭批鬥，甚至喪生者，並不鮮見。

杜牧 ：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

今天的秦已經不是愛紛奢，而是想著「把地球管起來」成為共同體，這是獨裁一人之心，哪裡顧得爾等萬千、千萬人？

后记

前輩教導「不要回憶」，本人承教並受益。不過 karma，業，無論善業惡業，身、口、意三者中意業最為頑固。不敢回憶，就因為無法忘卻。尤其數碼技術發展到今天，似乎 delete了，還是可以recover。看似 virtual，實則 actual。這也應合了史家克羅齊所說： All history is contemporary history。今世社會百態，其實都在搬演過往種種，有所變化，因為每一代人都努力，以求少些鬧劇悲劇。幾位網友建議將個人見聞記下。本人擬再繼續拋磚，期盼大家参与 --- 有事不忘，后事之师。